我一边对江慕卿心存内疚,一边环视了一下我们的新房:房间宽敞整洁,正对门处放着一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绕过屏风就是这张黑漆牙雕大圆桌,桌上铺着牡丹纹的金红锦桌布。
床边放着一个梳妆台,上面各色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台边靠墙处便是那挂着大红帷幔的檀香木雕花缠枝大床,大得足以睡三个人。
**铺着大红底丹凤朝阳被褥,其上洒满了红枣、桂圆、莲子、花生,代表早生贵子之意。床尾放着一高大的镶珍珠贝母衣柜,此时画阑和夜雪正把我带来的东西整理好放入衣柜中。
看着这间华美却陌生的房间,我心中一阵唏嘘,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再也回不到奕亲王府我的闺房了。
江慕卿说他晚上会来,他会睡在这里吗?想到这里,我脸不禁羞红了起来…别想这个了,先吃饱肚子要紧。
“画阑夜雪,你们停一停,我们先吃晚膳吧。吃完再收拾。”我招呼她们和我一同坐在桌边吃饭,她们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还是抵挡不住**,和我一起一边谈笑着,一边大口吃饭。
“画阑夜雪,你们也跟了我好多年了,我舍不得你们所以才请娘让你们跟我一起过来的。()你们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们。”
夜雪一听这话,吃饭的动作一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是说得哪儿的话,夜雪的命是小姐给的,小姐去哪里,夜雪也跟去哪里。”
“是啊小姐,我们也舍不得小姐,您去哪儿我们都会跟到哪。”画阑也说道。
“好好,那我们以后都在一起,我对你们两个绝对完全信任。”我笑着说。
“多谢小姐
!”
饭后,屋外天色便暗了下来,画阑和夜雪继续收拾东西,我则坐在**休息。我真想躺下身,但无奈头上的凤冠太大完全躺不下来,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把它摘下来时,媒婆进来了,笑着道:“郡主,侯爷到了。”
我连忙将红盖头盖在头上,坐直身子等待着江慕卿进来。媒婆走到了我身边,接着便有一个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从盖头下我看到了那熟悉的皂靴。
“请新郎官用秤杆掀起新娘的盖头。”媒婆的声音响起,一杆绑着红绸的秤便伸到我的盖头之下,轻轻将它挑起。我的目光顺着秤杆向上望去,正好对上了江慕卿充盈着笑意的目光。
红烛温暖摇曳的烛光,在一屋红纱的映衬下变成了暧昧旖旎的红光,笼罩在江慕卿的侧脸上,混着他因饮酒而升起的红晕,更显得他如女子般妖娆魅惑。我们互相望着彼此,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怔住了,静静地欣赏着对方的绝世容颜。
良久,江慕卿一转身坐在我身旁,媒婆端来两杯晶莹的美酒,江慕卿拿起一杯,我立刻压住他的手道:“慕卿,你今日已经喝得太多了,不如我们以茶代酒?”
江慕卿摇摇头认真道:“其余应酬客人时喝的酒我都可以以水代酒,但我们的交杯酒是一定要喝酒的。你放心,我还没醉,多喝这一杯也没关系。”
听他如是说,我便不再推辞,伸手拿起另一杯酒,和他手臂相钩,一同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过交杯酒后,媒婆又端来一把绑着红绳的小剪刀和一个荷包,从我和江慕卿的头发里分别减下一段,放在一起结成一根辫子,再用红绳捆好放入荷包中。
看着这一幕,我不禁想起了苏武的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想来苏武写这两句诗时,和他的妻子一定很恩爱吧。但我和江慕卿呢?
等这些步骤都完成后,媒婆和画阑夜雪便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江慕卿两人,屋内一片尴尬的宁静。
“你…”“我…”我们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住,两人不禁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江慕卿笑着道:“岚儿,你先说吧
。”
“慕卿,你今日一直在招待宾客一定没有吃好,不如让厨房准备些饭菜来吃?”我想尽量拖延时间,便找了这个借口。
“不碍事,我已经吃饱了。”他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温和地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睡在这里。”
“不会睡在这里?那你睡哪里?”
“我睡旁边那间屋子,那是我寝屋,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支吾着说道:“嗯…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睡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你并不想要这门亲事,只是迫于家族安危才勉强答应的,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你还是自由之身。若是以后你遇到了你的真命天子,我还可以写一封休书,成全你们的因缘。”
听了他的话,我当时便愣在了当地。江慕卿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让我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伺候他,但他居然说以后会让我走。
这在“以夫为天”,女性权力极低的封建社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江慕卿说出来了,我也相信他能做到。如此看来,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在我愣神时,他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转过头笑着对我道:“不要再发愣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说完他便打开门跨出了一步。
当他再次转过头看向门外时,眼中惊讶之色一闪,用惊喜又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陌尘?”
什么!师父来了?!一听到师父的名字,我整个人一震,起身便飞快地向门外跑去。
立于门外的那位白衣男子,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翩飞的广袖如朵朵白云笼罩着他。一头墨玉般的长发间插着一只羊脂玉簪子,如黑色瀑布般流泻而下,时而轻抚他的面庞,时而乖顺地披散在肩头,光可鉴人。刹那间,周遭的万物仿佛都恍惚了,只余下他如披月华的超然身姿。
当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个白衣男子时,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