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真真是对王府后院里这个荷花池的真实写照。
一年四季碧波荡漾,一朵朵翠绿的荷叶几乎盖没了整片池水
。时值人间四月天,粉中晕白的花苞纷纷从荷叶间钻出,似娇羞,似好奇。那婀娜的姿态,清冽的花香,吸引着闲飞而过的蜻蜓纷纷驻足。成群色彩鲜艳的鱼儿时而欢快地嬉戏于荷叶间,时而藏在荷叶下没了踪影,直到给它们喂食时才探出头来。
这荷花池,是我在王府中最喜欢的地方。此时,我就坐在荷花池旁的八角亭中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凉亭旁栽着一颗百年大树,在茂密的枝叶荫蔽下,凉亭格外凉爽。每当盛夏时节,我就在凉亭中绑一吊床,午时听着蝉鸣,在吊**小憩,偶尔从池中吹来一阵清凉的风,驱走闷热的暑气。
正当我悠闲地吃着核桃,放任我的思绪遨游之时,一个熟悉的嚣张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死丫头!本太子来找你算账了!”
我惊地看去,太子正揙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向我跑来。我吓得扔了核桃拔腿就跑,上次得罪了他,要是被他抓住肯定不好过。
身后突然一声巨大的闷响,我转过身,只见太子正面朝下摔倒在地。我哑然失笑,原来他这么倒霉,被我扔的核桃绊倒了。我强忍住笑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他的额上被磕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还隐隐冒着血丝。
他皱眉瞪着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死丫头,你跑什么跑?”
“因为你在追我,我以为你要打我。”
他眯起眼睛气愤地哼了一声,我们的动静惊动了何叔,爹随后也赶来。他看到太子头上的包时,大吃一惊:“太子殿下,您这是出了何事?何逊,快请郎中给太子殿下医治!”,他又转向我:“岚儿,这究竟是为何?”
我心虚地说:“方才太子哥哥追着我跑,不慎被核桃绊倒了…”
“你这孩子真是顽劣,太子殿下乃千金之躯,你居然弄伤了太子殿下,爹今天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太子被何叔带走时还很得意地对我弯了弯唇,我低着头跟在爹身后进了正厅。()少倾,太子也来到了正厅,他额上已包了一块纱布,正坐在椅子里高傲地望着我,我则跪在地上等候发落。娘也知道了此事,焦急地站在我身边不知道爹会如何惩罚我。
爹拿着一根竹条快步进了正厅,娘见后急忙迎上去抓住他的手劝道:“宪忠,岚儿还小,不懂事,我们多教导就是了,用不着打她啊
!”
“你就是太宠爱她了,她才会越来越没有规矩。你不要拦着我,今日我一定要教训她!”
娘见爹真的动怒了,便退到一边心疼地望着我。爹走到我身边厉声道:“起来,把你的小腿露出来。”
我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撩起裙摆露出小腿。爹扬起竹条:“啪”地一声抽在我的小腿肚上,一阵刺疼瞬间从小腿蔓延至全身,小腿上立刻浮现出两道红痕来。我疼得腿一软差点跪倒,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说!你知道错了吗?”我咬紧唇,强忍着就是不让眼泪流出来。
“快说!”爹又扬手一抽,这次力气比上次小了很多。
“岚儿知错了!”
“你以后还敢不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见爹又扬起手,我急忙喊道:“岚儿不敢了,岚儿再也不敢对太子殿下无礼了!”
我已经认错求饶,爹竟然扬起手又要打我,就在我闭上眼睛准备挨打时,一个倨傲的孩童声音响起:“够了!皇伯,既然岚儿已经知错,就不要打她了。”
我睁眼望去,太子正望着我的伤痕,隐隐有些不忍。他居然会为我说话?
爹停下手,转过身对太子道:“多谢太子殿下宽恕。”又对我道:“岚儿,还不快向殿下认错。”
我挪动双腿向太子走去,每走一步都痛苦万分。来到太子面前,我颔首道:“太子哥哥,岚儿知错了,岚儿不会再对您无礼了。”
“嗯,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太子也该回宫了。让岚儿以后常来宫里玩。”话毕,他昂首笑着走了出去。
太子走后,娘立刻把我抱回房里,爹也命郎中到房里为我诊治。郎中为我包扎好后又开了药交给娘,娘一直蹙眉望着我,担心我的伤势
。
这时爹也进了屋,他踱步到床边,目露愧色,轻声道:“岚儿,那些竹条打在你身上,痛在爹身上啊!”浅橘色的烛火照映着他自责忧伤的神情,让我对他的那一点点懊恼也烟消云散了:“岚儿,你原谅爹,好不好?”
爹内疚不安的语调让我心里不禁溢出一丝酸楚:“我不怨爹,岚儿明白。”我知道,外戚杨家本来就与我们有过节,上次我使计让太子被蜘蛛咬伤,皇后知道后大发雷霆,怂恿他爹杨首辅对我们宗室重臣发难。如果这次再让太子受伤,必定会使我们两家关系更加恶化。我这次处事是莽撞了些,以后还要多加谨慎才好。
话语间,我的两位哥哥也进了屋。大哥瑾煜性子急,他一路小跑风风火火地扑伏在榻旁,看到我腿上的纱布,喘着气焦急道:“娘,这是出了何事?我和二弟从宫里下学回来就听说岚儿被爹责罚了。岚儿,你伤得厉害吗?”
我对他安慰地抿唇一笑:“让大哥担心了,岚儿这点伤不碍事,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二哥也行至榻前,他面上虽还是沉静如水,但眉心微蹙,额角渗出些许汗珠,泄露了他此时的担心关切:“爹,到底是为何事要这样责罚岚儿?”
我看爹神情间有些许尴尬,便接口道:“是岚儿对太子殿下无礼了,弄伤了太子,爹才会责罚我的。”
爹沉吟片刻道:“今天岚儿因不守规矩被责罚,你们两个在宫里要是不守规矩,爹也会责罚的。”
“爹,我们在宫里可是很守规矩的。”大哥笑着答道,但眼神中却有些闪躲,又转向二哥:“是吧!瑾睿?”
“那你为何会与元嵩打架?还弄得皇上都知道了。”这乔元嵩是我爹三弟泞亲王乔宪勇的嫡子,小小年纪便混于酒肆青楼中,品行纨绔恶劣,在国子监中不读书,整日惹是生非。二位哥哥每日下学回来,都要向我数落一遍他的恶行。
大哥见事情瞒不住了,便气恼地说:“是他先口出恶言,我一时气不过,便和他动手了。”
“以后不准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宗室子弟要友爱和睦,我们延召江山才能万代永存。”
“谨遵父命!”二位哥哥的话音刚落,何叔便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面上的表情悲喜莫辩:“王爷,二夫人临盆了
!”
姨娘去年九月怀上身孕,这还不足十个月,怎么就提前临盆了呢?
爹听后也是一惊,回过头对娘说:“梦贞,你在这里照看着孩子,我去西苑看看。”娘只是轻轻点头,未见丝毫愠色。爹转身离去,二哥也跟着匆匆去了西苑,只余下娘和大哥陪着我。
那一晚,西苑灯火通明,丫鬟妈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喧闹嘈杂的人声在关雎院落都清晰可闻。爹一直陪在姨娘身旁,一直到寅时,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天际,众人心中的石头才放下。
娘也一夜未眠,她躺在榻上,双眼怔怔地望着西苑的方向。那厢灯火璀璨、欢声笑语,这厢昏暗孤寂、清冷落寞,怎一个愁字了得?娘面上虽无妒愠之色,但心里只怕还是有些介怀的吧。作为王妃,要执掌府中大小事务,仪态端庄,宽容大度,以家族利益为首,想来也是很累的吧。只是这心中的苦闷惆怅又能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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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生了一个女孩,取名瑾月。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实现了。我也曾去看过妹妹,那么小的一个人儿被包裹在大红金枝叶线襁褓里,双目轻闭,小嘴微张,安详又富有生命力,令我不禁想起自己刚来这里时的模样,倍感亲切。
因为姨娘又诞一女,府里人手紧张,娘便又新买了几个丫鬟小厮,还特意为我买了一个小丫鬟。这姑娘稍长我两岁,性子活泼,做事干净利落,懂得察言观色,我为她取名画阑。
画阑是位苦命的孩子,家中五个孩子,娘难产去了,爹考打铁维持全家的生计。他爹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把自家最聪明伶俐的女儿卖给王府,一来可以补贴家用,而来也可让画阑过上好日子。我知晓她身世后甚是同情,答应每个月在俸禄之外再补贴她一些,定期派人送到她家里。小姑娘听后别提多高兴了,整日笑颜如花,谢个不停。
本想着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宫里便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想见见我娘,和她拉拉家常,顺便也看看我。表面上虽是这样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后真正是因为我两次伤了太子,想要报复我才会宣我们进宫。
去了才知道,事情绝非我想象地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