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涯算的很准,两刻钟后,长密而浓卷的睫毛像蝶翼几下后,彬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开,苏尘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这双漂亮的如坠落凡间的星子似的眸子,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仇恨的阴鸷和血丝,同时也没有半点天真的痴傻,而是像个成年人一样,闪耀着了然一切的光芒。
“彬彬,你还认得我么?”苏尘有些情怯地锁住彬彬的目光,语声柔和的不能再柔和。这样的彬彬是陌生的,是苏尘从未接触过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一切都没发生之前的彬彬的模样?
“苏尘姐姐。”彬彬平静地叫道,然后自觉地转向裴一涯,感激而礼貌地叫了一声,“裴哥哥!”
裴一涯宽慰的一笑,点了点头。
“太好了,彬彬你终于没事了!”听到彬彬不仅呼唤自己,还认得裴一涯,苏尘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一把将彬彬搂入怀里,喜极而泣,“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会失去你?有多害怕你会不认识姐姐?”
“在彬彬的心里,就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忘记姐姐你!”彬彬的眼中也浮起了一层水汽,真挚地凝视着苏尘,“彬彬什么都记得,记得姐姐你救了我们,记得我们一起亲手埋了我的亲姐姐,也记得姐姐你发誓说要照顾我,要为我报仇!还记得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的生活……”
彬彬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记得,句句发自心扉。声声都如催泪弹一样。将苏尘柔软地心击得酸痛无比,却又欣慰无比。除了哽咽着抱紧他再抱紧他,再也没有别地方法来表达心中的激动和满足。
“姐姐早就想好了。就算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姐姐记得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至少你看不到这个世界地丑陋,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苏尘哽咽着微笑,怀着感恩之心亲了亲彬彬的额头。以防万一地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打预防针。
“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爹爹和娘亲,还有我的亲姐姐了,我问他们为什么都要丢下彬彬,为什么不带彬彬一起走?”听出苏尘的忧心,彬彬善解人意地回抱着苏尘,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着温暖,“可娘亲说。彬彬并不是一个人,如果彬彬走了,姐姐一定也会像彬彬一样难过。我舍不得姐姐,所以我要留下来陪姐姐。如果我想我地爹娘和姐姐了。就抬头看天空,姐姐说他们就会在最白的那朵云上面看我。”
“好弟弟。谢谢你留下来!”苏尘感动地又亲了亲他,承诺道,“我们姐弟俩,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嗯!”彬彬绽开带泪的笑容,向旁边的裴一涯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调皮神色,“还有裴哥哥,我的姐夫!”
裴一涯微笑着握住他的,用自己宽阔的胸怀同时容纳了这对苦难地姐弟。
“谢谢!”苏尘贴在他的胸口,诚心诚意地低语。他是她的救星,更是她生命和幸福的贵人,遇见他,何其有幸!
……
等三人从乔家院子里走出来地时候,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彬彬的病怎么样了?”一直焦急地在外面等待地赵名杰看到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
“赵先生,彬彬没有生病呀?你为什么说彬彬生病了?”彬彬偏了偏头,一连不解地望着赵名杰,浑然没有方才聪慧的神情。
“对对,我家彬彬没有病,刚才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苏尘冲着赵名杰偷偷地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件事。
赵名杰先是愣了愣,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颜悦色地附和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彬彬嘻嘻一笑,拉了拉苏尘的袖子,憨憨地问:“姐姐,这里是哪里呀?我们为什么不在赵先生的大园子里玩,要到这里来呀?”
“彬彬乖,姐姐们到这里来呀,是有事要办?等我们办完事情就回去。”苏尘蹲下身安抚着彬彬。
“哦!”彬彬温顺地应了一声,睁大了眼,好奇地打量周围,看到旁边田野里长了些小野花,便拉着苏尘跑过去采。
赵名杰悄悄地拉过裴一涯:“裴大夫,彬彬的病没有大碍吧?需不需要我让人回去抓点药来?”
裴一涯看了一眼又和下马车之前相似的彬彬,怜惜地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他的病,是在脑部神经之上,寻常药物根本就没有效果,就是连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一切只能看机缘了。”
“唉,这孩子,真的太可怜了。”赵名杰也沉重地长叹,问道,“那我们今日还进山找他姐姐的坟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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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路途颇远,今日恐怕来不及了,还是明晨一早再出发吧!”裴一涯看了眼百米之外的彬彬家,蹙起眉头,“不如我们今天先清理一下废墟,在上面设立好灵堂,等移回了彬彬姐姐的尸骨,就直接好祭奠了。”
“裴大夫言之有理。”
由于这村子里的房屋都是采用木梁和茅草等建筑而成的,因此一场大火之后,彬彬和丁羽原来的栖身之所几乎已夷为一片平地。裴一涯亲自带着家丁将焦黑的木梁都扔了出去,又清扫好地面,再一眼望去,整个房子就只剩一些低矮的泥土疙瘩。
茅屋也就两个小间大小,苏尘带着彬彬伤感地走在大概清理后的现场,随手指了其中一间,道:“灵堂就设在这里吧!”
赵名杰点头,和闻声前来的一村之长商议了一会后,就在村里购买木梁,然后再临时请了一些围观的村民帮忙。人多力量大,到了黄昏时分,一座简易的灵堂就搭好了,灵堂的一角正好就扎在了灶台的旁边。
苏尘和裴一涯决定,当晚就在乔家歇息。赵名杰原本也想留下,可是他带来的人多,养尊处优的自己行动又不便,不可能在简陋的小山村中留宿,因此只能先趁着天色未黑赶回镇上。不过,临走时,他还是留下了两名家丁,吩咐他们要好好地照顾苏尘等人。
这一夜,苏尘和裴一涯并没有动手去灶台下取东西,只是特意地在村中转了一圈,又问了问彬彬家的菜地在何处,然后照常一样休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对于苏尘而言,除了裴一涯和彬彬,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人可以彻底的信任,更何况是才初次相识的人。
而且说不定,她们现在的行迹已处处落在了潜伏在暗中的敌人眼中,凡事除了小心再小心,再没有别的方法,就是连司马毓的那些暗卫,也需要一并的防范。好在裴一涯听力过人,一旦有人暗中潜进,便有所觉,否则真是连话都不能说,只能靠手写了。
至于今天让赵府的人一起清理废墟,晚上又不行动,目的正是假借众人之手,让人以为这片烧焦的废墟之上,并无什么秘密,等到迎回丁羽的尸骨,在灵堂守灵之时,方能松懈敌人的监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彬彬已真正清醒,而苏尘却要求他仍然假扮糊涂的原因。好在彬彬天性聪敏,加上记忆已全,很快就明白了苏尘的用意,演起戏来,竟几乎让苏尘也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