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帆悄悄把耳朵贴在慕容无瑕和方滔房间的窗户上,只听他们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隐约听到方滔低声说了句,“……你把灯关上。”继而房间的灯就灭了。吴一帆也不好继续听下去,转身去了慕容闻的书房。

书房里,慕容闻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每隔一会儿就看看门口的方向,他见吴一帆推门进来,急忙问,“怎么样?”

吴一帆摇摇头,“他们一直在屋子里,也听不清在干什么。”

慕容闻叹道,“这可怎么办啊?我本想能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这一遭引火烧身,晚节不保啊。一帆,要不,咱们把方滔交出去吧?”

吴一帆说道,“闻爷,这件事万万不可。您想想,方滔惹了日本人就敢往咱们府里跑,这是为什么啊?”

慕容闻,“为什么?因为他是无瑕的朋友呗?”

吴一帆凑到慕容闻身前,低声说道,“可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您拿了方滔表舅的委任状。咱们要是把他交出去,军统肯定不会放过您的。现在只有想办法尽量拖延,平安把方滔送出去,别让日本人抓到把柄就好。”

慕容闻一愣,随即说道,“这可怎么办啊?本来想多一张委任状,多一道护身符,没成想倒被他们给套进来了。”他转念一想,继续说道,“对了,你帮我联系一下香港的杜老板。就说,日寇横行十里洋场,我辈实难支撑时局,万不得已之时,慕容一家将出走投奔,万望杜老板看在同门之谊,予以收留。”

吴一帆点点头,刚要转身出去,慕容闻又补充道,“一帆,顺便告诉杜老板。就说码头上的伪钞是我派人烧的。”

吴一帆一笑,“闻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他转身离开书房。慕容闻长叹一口气,紧紧皱着眉头,坐在太师椅上发呆。

就在这时,慕容无瑕推门进来,叫了一声“爹”,就开始低着头在书架上翻报纸。

慕容闻问道,“无瑕,你找什么啊?”

慕容无瑕一边快速地翻着报纸,一边说,“方滔要看报纸,爹,昨天的申报呢?”原来,方滔将胶卷冲洗出来后,却发现里面拍的根本不是《日汪密约》,而是昨天的申报。他决定留下秦文廉拍的胶卷,然后按照原来的内容重拍一份,以应付军统的人。

慕容闻看着女儿,说道,“无瑕,你先坐下,爹有话问你。”

慕容无瑕头都没转,“爹,你放到哪儿了?怎么没有啊?”

慕容闻不悦道,“你先坐下来行不行,他不就要看个报纸吗?还是昨天的,你没问问他今天都干什么了?”

慕容无瑕抬头看了看父亲,嘟囔着,“问他这个干什么?”

慕容闻无奈道,“无瑕,记住爹一句话,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在外边交朋友做事情一定要谨慎,千万别被人家利用了。你不想让爹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

慕容无瑕找到了报纸,这才开心地坐到慕容闻身旁,撒娇道,“我知道了,爹。”

这时,电话响了,慕容无瑕看看座钟,马上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抓起电话,“找我的!”她回来前早就和江虹说好的,晚上九点通一次电话汇报情况。她拿着电话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慕容闻说,“爹,我接个电话,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慕容闻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啊,什么事都不让爹知道了。”说罢,他起身出了书房。

慕容无瑕听着门外没了动静,这才说道,“江医生,您记好。方滔需要一部M3X相机,带胶卷,明天我去取。”

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慕容无瑕低声说道,“嗯,好的,我记住了。嗯嗯,好的,明天见。哎——等一下江医生!”慕容无瑕突然抬高了声音,随即又用更低的声音问道,“江医生,日本人为什么说方滔是重庆分子啊?”

江虹在电话那头一愣,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无瑕,你记住,这种事情不要在电话里说,况且,日本人说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知道他是谁就行了!”

“哦……”挂了电话,慕容无瑕依然一脸疑惑。

正如慕容无瑕在电话里所说,秦文廉给军统的胶卷是假的。

一直等待女儿回来的秦太太哭得一塌糊涂,她不明白,东西他们已经交出去了,为什么军统还不放心?难道他们撕票了吗?想到这里,她又寻死觅活地哭闹起来。秦文廉没办法,只好将假胶卷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太太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都要被碾成粉末了,“什么?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你这不是要女儿的命吗?那是你亲生女儿啊!”说着她就扑上去,一边大哭着一边捶打着自己的丈夫。

秦文廉任凭她撕扯着,低声道,“夫人,我们如果交出真的胶卷,我们全家都要去死啊。且耐住性子再等等。只要东西还在我手上,岚儿生还的希望反而更大。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能烧烧香,求求佛了。”

秦太太趴在沙发上大哭起来,“还有什么希望啊?秦文廉,你怎么这么狠心。岚儿要是有个好歹的,我也不活了。”哭着哭着,她突然腾地坐起来,拽着秦文廉的胳膊,“文廉,我求求你,给小泉打个电话吧,就说岚儿被军统绑架了,有慕容闻女儿的男朋友,还有那个卖假古董的。让他们赶快去抓人,岚儿也许还有救。”

秦文廉道,“这……这怎么使得?”

秦太太哀求着,“文廉,我们夫妻一场,一直恩爱有加,无论你是一个穷律师的时候,还是后来跟着汪先生冒死四处奔波,抑或是回到上海后遭受的危难,我都从来不离不弃地跟着你。文廉,这大半辈子,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我求求你,求求你给小泉打个电话吧……”

秦文廉看着自己的妻子,犹豫地拿着电话,拨了几个号码,但随即马上挂掉了,“这个电话,不能打。”

“岚儿被绑架,你这个做父亲的就在这里无动于衷吗?!”秦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秦文廉大怒,但仍然压低了声音,“这个电话只要按你的意思打出去,我就真成了汉奸了!明白吗?!”

秦太太一听,止住了哭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