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秦太太一圈圈地在客厅里来回转悠。秦太太埋怨地看着他,说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巡捕房报警!”

王保中应声要走,却被秦文廉挥手制止,“等等,再等等!就是要赎金也会来个电话啊!”

秦太太急道,“还要等啊,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日本人不是保护我们吗?要是信不过巡捕房,不如你去问问那个小泉先生吧。”

秦文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女儿在什么人手里都不清楚,找错人或者走漏风声,没准女儿就没命了!”

秦太太一听,坐在沙发上哭起来,“都怪你,都怪你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干的!劝你你不听。这回可好,把女儿都赔进去了。”

王保中听到了不由得一惊,秦文廉慌忙说,“保中,你先忙去吧。”王保中答应一声,不情愿地走了。

看到王保中离开,秦文廉才责怪道,“你还嫌不够乱啊?当着保中的面胡说什么!也许只是一般的绑票!”

正在这时,电话铃炸雷一般响了,秦文廉夫妇不由一愣,待铃声响了几声,秦文廉才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秦先生,您的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

秦文廉一听脸色骤变,“你是谁?”

电话那头说道,“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就请你将你手里的《日汪密约》胶卷交出来。”

秦文廉立刻警觉起来,他沉默了两秒,说,“什么胶卷?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声音说,“装糊涂是吧,我提醒你,我们要的是您拍的《日汪密约》的胶卷!”

秦文廉说道,“我手里根本没什么胶卷。你说的那份协议是绝密的,我不可能有。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千万不可以伤害我的女儿啊!”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和什么人商量,接着他说,“秦先生,那我提一个人,有助于您恢复记忆!冯如泰,您认识吧?您不是说协议的内容你都拍下来了吗?怎么!都是在骗我们吗?”

秦文廉故意装糊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冯如泰?我不认识。”

那声音冷笑了一声,说,“这个玩笑可不好开,弄不好,您女儿的命就没有了。您先想清楚吧。”说完,电话就断了。

秦文廉愣愣地握着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件事情太蹊跷了,对方的声音很奇怪,他自称是军统的人,但是军统里秦文廉都认识三个人了,为什么这三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来联系?况且,军统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用特赦手谕换胶卷,这是他们提前谈好的,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变卦呢?可是,如果不是军统的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胶卷的事情?

秦太太见他拿着电话,忍不住问道,“是绑匪吗?他们要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秦文廉自语,“他们自称军统的人要《日汪密约》的胶卷,这可不能草率,还是再想一想。”

秦太太忍不住跳起来,“文廉啊,现在这个时候,岚儿的性命最重要,你还要想什么啊!”

秦文廉放回电话,跌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说,“夫人,这么重大的事情,哪能不想?这胶卷一旦交出去,那就是我们全家的性命啊。先别着急,他们要的是我手里的胶卷,不是岚儿的命。暂时,岚儿还没有危险。”

秦太太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秦文廉已经转头不语,她也就没说出来,只是更伤心地哭起来。

小泉、冯如泰和石井对着眼前的电话,都沉默着,刚才的电话,就是石井在小泉的授意下打的。冯如泰没有想到秦文廉矢口否认了他有备份胶卷,他紧紧皱着眉头,担心小泉怀疑自己向他提供了假情报,连忙说道,“小泉先生,秦文廉一定是害怕这事被日本人……哦,不,他怕被你们知道,所以才不敢承认,我看还是让我去找他一趟,也许能谈出个结果。”

小泉笑笑,他早就看出了冯如泰的心事,说道,“冯先生,先别着急。我相信秦文廉手里一定有这份东西。作为猎人,捕杀猎物时要有耐心。这一点您一定是很清楚的。”

石井问道,“小泉前辈,如果秦文廉手里没有《日汪密约》的备份胶卷怎么办?”

小泉还没有说话,冯如泰抢先说道,“我们可以给秦文廉寄去一根他女儿的手指,一点点把他的女儿还给他。我就不信他不把胶卷交出来!”

小泉正色道,“不可以,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秦文廉叛国之前,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新政府的要员家属遭受如此的迫害,谁还会来投靠新政府?我们之所以没有直接逮捕秦文廉,就是这个原因。冯先生,您不会不知道吧?”

冯如泰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好低下了头。

小泉看看冯如泰的表情,说道,“冯先生,看来秦文廉是不会相信陌生人的,不过您也不用着急去见他,可以先打个电话给他。”

冯如泰连忙说,“好的,我什么时候打?”

小泉笑笑,“先别急,等一会儿再打,我们要让秦文廉多煎熬一段时间,把他的心理防线绷到最紧,使他一触即溃。”

另外一边,秦文廉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他既不能确定刚才打电话的是军统的人,又猜不出倘若不是军统,还能是谁。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起,秦文廉一把抓起电话,“喂?”

冯如泰在电话那头说道,“秦先生,还记得我的声音吧?”

秦文廉一愣,“哦,是卖古董的冯先生吧?”

冯如泰道,“就是我,秦先生,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您的女儿在我手里,我想请您把东西交出来。”

秦文廉继续装糊涂,“我女儿?怎么会在你手里?”

冯如泰道,“秦先生别装糊涂了,为了我们约定的必须面谈的那样东西。”

秦文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还是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您要什么东西,请您把我的女儿放回来,一切都好商量。”

冯如泰放下了电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泉忍不住问道,“冯先生,刚才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关于胶卷的事情?”

冯如泰道,“以前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曾经约定过,关于《日汪密约》的事情,只能面谈。我看,只有我去见他一次,才会有结果。”

小泉想了想,点点头,示意他现在就可以去。

冯如泰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他看了看办公室的摆设,说道,“小泉先生,在秦文廉面前,这戏要演全套的,因此,我要向您借一样东西。”

小泉笑了,“我明白了,我这里的古玩摆设都是赝品,您随便拿吧。”

秦文廉正一筹莫展,只听王保中道,“老爷,有个卖古董的冯先生找您。”

秦文廉一听,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只见冯如泰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把一个陶碗放在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秦文廉迫不及待地问,“冯先生,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女儿?”

冯如泰一脸无奈,“重庆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而已。”

秦文廉气愤至极,“您一句‘奉命而已’就脱得了干系吗?你们的诚信何在啊?咱们不是谈好的吗,现在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一个都没实现,还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逼我。枉我如此相信你,几次冒险与你碰面磋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把你交给日本人了,也省了今天的麻烦。”

冯如泰一听,摆出军统的架子,“秦先生,这话可不好乱讲啊。”

秦文廉眉毛一扬,“怎么?你们可以什么事都做,我就不能讲讲吗?”

冯如泰站到秦文廉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秦先生,牢骚也发过了,火也出过了。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可以给我一句准话了吗?”

秦文廉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们手里有我的女儿,我还能怎么着。就按您说的办吧。”

冯如泰道,“好,什么时候我能拿到胶卷?”

秦文廉,“明天上午十点,在国泰电影院门口。让方滔开着车在那儿等我。”

冯如泰一愣,“让方滔去等您?”

秦文廉点点头,“对,我现在信不过你,还有那个向非艳我也不相信。”

冯如泰无奈,“好吧,就按您说的办。明天上午十点,国泰电影院门口,上车交货。如果有异常,不要上车。告辞。”说完,冯如泰起身离开。

秦文廉看着冯如泰带来的陶碗,一把将它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