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沪江大学校长尹湛恩被杀一案开庭审理的日子,法庭外站满了游行示威的学生,四处挂着“严惩凶手”的标语。慕容闻在吴一帆的搀扶下下了车,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有些后怕,现在全国的抗日声潮一浪高过一浪,若今日不能把方滔捞出来,那么他很有可能也会背上汉奸的罪名,到时候这些标语和示威的人群,以及舆论和江湖上的非议,都将压得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幸好,他已经派吴一帆找过黄海刚,让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下来,并骗他已经打通了所有关节,绝对不会判他死刑。当然,这个承诺永远也不会兑现。
这时,慕容闻看到慕容无瑕自己开着车来到了法庭。她下了车,看了看慕容闻,仇人一般,气鼓鼓地甩过头,自顾自进了法庭。慕容闻不禁一阵心酸,心中也对方滔多了几分埋怨。最初方滔出事时,面对女儿的质问,他自然是矢口否认。可是女儿竟然说方滔在去沪江大学之前找过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甚至,那个报警电话就是女儿打的,这太胡闹了!若不是看他一直没有供出自己,他早就将他灭口了。
这次审理广受公众关注,向非艳也夹杂在那些媒体的记者里。她在门口看了看慕容闻和慕容无瑕,微微皱起眉头。对于方滔这次的事,她和冯如泰也猜测了好久,他们搞不懂方滔为什么要去杀尹湛恩这样的爱国人士,而且还是用这么笨的方法,而且还被抓到了!这决不是方滔的风格,其中或许有什么内情。但在没搞清楚状况前,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否则万一出现问题,就可能会威胁到他们整个小组的安全。开庭前,冯如泰已经去找过祝炳卿打探内情,祝炳卿说,方滔的事情已经搅动了整个江湖,至于为什么“搅动了整个江湖”,祝炳卿却没有明说。他只说,那个和方滔一起被抓的黄海刚已经把所有罪行都揽到了他的身上,根据他的口供,方滔完全是误打误撞,毫不知情。而且从现场的证据来看,人也的确不是方滔杀的。目前,也只能希望方滔会因此而没事吧。
尹湛恩被杀一案,是由租界有名的“活包公”郁国华审理,此刻,他正威严地坐在法庭上。他环顾了一眼旁听席,心想,关注方滔一案的人,还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正式开庭。
慕容无瑕紧张地咽了口吐沫,虽然吴一帆已经提前告诉她方滔会没事,江医生也说,为了不被扣上汉奸的帽子,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全力以赴救方滔的,因为如果方滔出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但她还是禁不住紧张得微微颤抖。她凝望着被告席上那个魁梧的背影,心想,若他有什么事,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
公诉人站起来,说道,“被告黄海刚已经对杀害尹湛恩的罪行供认不讳。”
同样站在被告席上的黄海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是我干的,没有人指使。我一个人的主意。”
慕容闻和吴一帆的表情立刻轻松起来,慕容无瑕则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方滔的辩护律师起立说道,“这就是说,方滔手枪里的子弹并没有伤害到尹湛恩,更谈不上方滔杀害尹湛恩。”
法医十分配合地说道,“尹湛恩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就是被告黄海刚的斧子造成的。”
律师紧接着说道,“就是说,尹湛恩的死是由黄海刚一个人造成的,与方滔根本没有关系。”
公诉人问道,“那方滔为什么要向尹湛恩开枪?他是否有杀害尹湛恩的意图?”
向非艳微微侧头,看到慕容无瑕一脸的紧张。她依旧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只听律师说道,“所有事实只能证明,方滔只是向办公桌开枪,并不能证明他向尹湛恩开枪。”
郁国华看了看方滔,又看了看黄海刚,宣判道,“本庭宣判,被告方滔,谋杀罪名不成立,当庭予以释放。被告黄海刚故意杀人,证据确凿,且被告本人供认不讳。本庭宣判,处以死刑。”
黄海刚一听,立刻傻了眼,他惊慌失措地在旁听席上找着吴一帆的身影,情绪激动地跳起来,指着吴一帆大喊道,“吴先生,您不是说不会判我死刑吗?你答应过我的啊!”
吴一帆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看也不看他一眼,从容地拿起礼帽,就要起身离开。黄海刚见状,急忙对郁国华喊道,“法官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以前的供词都是别人逼我说的。其实方滔是主谋,是他带着我去杀尹湛恩的,我都是听方滔的。”
旁听席上一片惊呼,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慕容无瑕,神经又紧紧地绷了起来。
郁国华微微一愣,说道,“被告,你有上诉的权利,是否要上诉?”
黄海刚大叫道,“我上诉,上诉。我是受方滔指使的。他也是在帮的,他辈分比我高!是他雇我来杀人的。”
郁国华重新坐到审判席上,说,“好,由于本案出现新的情况。本庭决定,暂时取消对方滔当庭释放的判决,方滔仍交巡捕房羁押。择日将另行开庭审理。退庭。”
说着,法警们将方滔也押了起来,慕容无瑕焦急地跑到被告席边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哽咽着说,“方滔,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的。”
看着方滔被法警押了下去,她转身跑出法庭,一头钻进慕容闻的车里,大声质问道,“爹,我听吴叔说,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慕容闻看了看一脸愧色的吴一帆,心中叹了口气。女儿已经好几天没和自己说话,想不到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质问,他有些无奈地说,“无瑕,原本是安排好了。但是谁也想不到那小子今天当庭翻供啊。你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给香港的杜老板,让他出面来说句话,一定没问题的。”
慕容无瑕哭道,“爹,如果这些办法最后都没用呢?”
慕容闻叹了口气,“无瑕,爹跟你讲过了,坚决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们家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
慕容无瑕一愣,“你的意思是宁可让方滔去死吗?”
慕容闻低下头,不敢正视女儿的眼睛,“爹不想骗你,那是不得已的最后办法。”
慕容无瑕腾地绷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爹,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让方滔去做这个替罪羊,我不会让他去死。如果法庭传我作证的话,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着方滔的面为您撒谎。”说完,她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慕容闻扼腕叹息,“这可怎么是好啊?这女儿养的!”
吴一帆安慰道,“闻爷,都怪我。”
慕容闻摇摇头,“想不到啊!黄海刚会这么做!”
吴一帆道,“闻爷,黄海刚现在已经是跳墙的疯狗了,咱们可不能留着他了。要不然,连方滔一起办了吧?我真担心小姐她会跑到法庭上做出傻事来。”
慕容闻道,“事情都闹到现在了,方滔要是死了的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了吗?我还是先给杜老板打个电话吧,看看他有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