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无瑕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手里依旧握着保温壶,她还不待方滔说话,就笑嘻嘻地说道,“你派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来!喝汤吧!”
方滔问,“什么汤?”
慕容无瑕坏坏地笑着,“刚才的汤是家里阿姨养的肉鸽子,我见你不喜欢,又知道你挑剔,于是这次煮的信鸽汤,比利时信鸽。”她见方滔的脸一下子黑下来,于是得意地笑起来,“被吓到了吧?活该!谁让你总是对人家那么凶!放心啦!这次是牛肉汤!千万别告诉我你还养过比利时信牛啊!”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又替方滔盛了一碗,用小勺盛了出来,放在嘴边吹吹,送到方滔的嘴边。
方滔伸出手去接汤碗,“我自己来吧,别人喂我不习惯。”
慕容无瑕躲开他的手,“不行。刚才办完事儿回家取汤时,正好遇到吴叔,他说我爹今天要派他来看你,他可比我爸还精。小时候我都骗过我爹了但是总瞒不过他。所有我们要先演练一下。来,张嘴。”
方滔无奈地张开嘴,慕容无瑕将汤轻轻送进他嘴里,“怎么样?有感觉了没有?习惯了没有?”
方滔咽下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慕容无瑕调皮地笑着,“还没习惯?再来一口,直到你习惯为止。”说着,又将一勺汤送到了方滔嘴边。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探病的冯如泰看在眼里,方滔见是冯如泰,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您来了。无瑕,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有事要谈。”无瑕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只好起身出去了。
冯如泰见无瑕出门,把门关好,坐到方滔身边,问道,“刚才下去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方滔害羞地笑笑,“是慕容闻的女儿,叫慕容无瑕,我的女朋友。”
冯如泰大感吃惊,“哦?慕容闻的女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方滔淡淡地说,“领事馆一个同事带我去参加了一个聚会,在那儿认识的。”
冯如泰继续追问,“什么聚会啊?在哪儿啊?”
方滔知道冯如泰对这个事情不放心,继续答道,“慕容无瑕一个同学家里的聚会,在方德路,几号记不住了。”
冯如泰,“方德路?那是洋人住的地方?”
方滔,“他们一家都是美国国籍。听说多数时间他们住在美国。”
冯如泰仔细地听着方滔的话,观察着方滔的表情,“慕容闻是帮会的老大,他的女儿不好对付吧?方滔,你在风月场里和多少女人来往,我都不过问。但是,你和慕容闻的女儿在一起,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吧?”
方滔憨憨地笑笑,没有回答。
冯如泰见方滔的回答没有什么纰漏,就转移了话题,“打你的是什么人?”
方滔如实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日本人,一上来就是空手道。他们不是抢钱的,根本没拿钱,上来就打。我觉得可疑,所以就没还手。”
冯如泰又是一惊,“你一点都没还手?”
方滔摇摇头,“我要还手了,就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冯如泰笑了,“方滔,幸亏你是我们自己人,要不然你会是最可怕的对手。一般受过训练的人在生命危急的时刻都会很自然地出手,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这么大忍耐力和控制力的人。”
方滔苦笑,“我要是出手,可能当时就没命了。对了,”他微微探起身子,“最近有行动吗?”
冯如泰左右看看,低声说道,“下周二,秦文廉将到沪江大学礼堂去演讲。这是他回到上海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我们要在沪江大学里绑架他,然后逼他说出汪精卫和日本人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次行动你不能参加,我心里还真没有把握。”
方滔微微皱起眉头,“绑架秦文廉?不杀他了?”
冯如泰点点头,“他知道一些秘密,重庆命令我们要他把秘密说出来。”
方滔说道,“上次的枪击事件后,日本人一定加强了戒备。”
冯如泰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将日本特工挡在礼堂外。”
这时,有人敲门,慕容无瑕带着吴一帆进来了,“方滔,吴叔叔来看你了。”
吴一帆放下手中的水果篮,“方先生,没大碍了吧?”
方滔连忙说道,“吴先生,怎么敢劳动您来看我呢?”
吴一帆见冯如泰在,就上前打了个招呼,“鄙人吴一帆,请问这位先生是?”
冯如泰答得倒也顺口,“在下姓冯,冯如泰。是方滔的表舅。”
吴一帆笑容满面,“哦,幸会幸会。您在哪里发财啊?”
冯如泰谦卑地说道,“我开了一个小店,专门买卖古玩字画,混口饭吃。这是我的名片。”
吴一帆欠身接过名片,“我说的嘛,一看您就有文人气质。”
冯如泰,“哪里哪里,您在哪里高就啊?”
吴一帆,“我嘛,上海滩一闲人而已,跟着慕容小姐的父亲跑跑腿。”
冯如泰,“慕容先生在上海滩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吴先生太谦虚了。我店里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冯如泰边向外走边想,方滔这小子竟然把慕容闻的女儿搞上了。慕容闻的师爷吴一帆都亲自来看望他。自己现在是方滔的表舅,方滔要是成了慕容闻的女婿,那他就是慕容闻的亲家。他们跟慕容闻搭上了关系,以后很多事情都好办了,但他又觉得不妥,因为利用帮会的力量要十分谨慎,他们江湖中人,可没有几个能靠得住。
病房内,冯如泰一走,吴一帆就切入正题,“方先生,这件事现在看起来不像是帮会里的人做的。在上海滩,如果不在帮,敢动方先生的人就不多了。方先生你自己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
方滔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平时没什么仇人啊,看起来他们就是想抢点钱,可能是因为我身上带的钱太少,他们就生气了。”说着他就想坐起来,慕容无瑕连忙上前扶方滔,一脸心疼的样子。
吴一帆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不是我这做长辈的絮叨,如今这世道多乱啊。在上海混码头,没有靠山怎么可以呢?上次我提的入帮的事你是不是考虑考虑?”
慕容无瑕不悦道,“吴叔,您怎么又提这事啊?”
方滔说道,“吴先生,慕容伯父的建议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吴一帆道,“我和慕容先生在帮里都是‘悟’字辈的,说起来和杜月笙杜老板是平辈的。你如果由我引荐入帮,就只比我和慕容先生低一辈,是‘觉’字辈的。在帮会里,地位是相当的高啊。”
方滔一点头,像是又碰到了痛处,弄得无瑕一阵紧张,“我要不入帮,闻爷始终是信不过我?”
慕容无瑕此时又插嘴道,“先不说入不入帮的事情,让方滔先帮着爹干点什么事吧。”
吴一帆微微一笑,“小姐,不当着你爹的面我就直说了。你想闻爷他会信得过一个不在帮的人帮他做事吗?”
方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的,可这么大的事情,容我考虑一下再决定吧。”
吴一帆一笑,“这是自然。等伤好了,去慕容先生那里磕个头,场面上的事情在慕容先生那里可是一样都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