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最近诸事不顺,失去了石井,又拿不到秦文廉手中的胶卷,还遭到了军部的批评,他的情绪变得十分暴躁,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当他得知冯如泰私自去见了向非艳时,十分震怒,策反冯如泰是他唯一觉得自豪的事,而冯如泰目前也是他手中最具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不想因为冯如泰个人情感上的鲁莽,暴露了他已经叛变的真相,令自己失去这个棋子。

好在冯如泰并没有暴露,反而说服向非艳相信了方滔是安插在军统内部的奸细,令她成为他们的活眼线,这样他们就可以完全掌握方滔的行动。

小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方滔刺杀梅甫平的计划?”

“方滔打算在市府大楼前刺杀梅甫平。”冯如泰说着,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用笔在地图上勾了几个位置,“这里,还有这里,这,这几个楼顶都是适合做狙击位置的。为了以防万一,早在我去见向非艳之前,就已经早早派人控制起来了。这几个位置的楼顶同时都在翻修,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

小泉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冯先生,在这里,您好像漏掉了一个。”

冯如泰笑道,“哦,您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楼对方滔来说,远了点。方滔用的枪是改装的M712速射型驳壳枪,标尺射程一千米,但杀伤距离不超过四百米,连梅甫平办公室的玻璃都打不破。”

小泉又问道,“如果方滔选择梅甫平上下班的时候,在门口动手怎么办?”

冯如泰道,“这个我也作了专门的安排。请您放心。”

小泉满意地点点头。

方滔和向非艳潜伏在市政大楼不远处的楼顶。方滔装好自己的枪,拿出了几颗钻好孔的子弹,又拿出了一个体温计,将体温计的头部敲碎,将水银滴进子弹的小孔了,然后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压进了枪膛。

向非艳看了看表,“我们还有时间。”

方滔匍匐好,用瞄准镜瞄着市府大楼的方向,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然后他一动不动,只有风声从他们身边掠过。

向非艳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寂,她看了看方滔,“你怎么不说点什么?太静了。”

方滔盯着瞄准镜说,“又不是第一次杀人,怕什么?况且,我在执行狙击任务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向非艳看着一动不动如死人一般的方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时,梅甫平的车慢慢开了过来,方滔不由得握紧了枪。

瞄准镜里,梅甫平的车停在了门口,司机下来去开车门,梅甫平穿着斗篷从车里下来。但是,后面紧跟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下了车,三个人并排走向大楼门口。

方滔本来已经紧紧扣住扳机的手,慢慢松开了,他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把三个人都瞄了一遍,但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梅甫平。

向非艳一脸怀疑地望着他,在一旁催促道,“开枪啊,要不来不及了。”

于是方滔再次扣住了扳机,但是,他始终没有开枪——那三个人已经同时进了市政府大楼的门,他们没有机会了。

向非艳质疑道,“你为什么不开枪?”

方滔收起枪,“车上一齐下来三个穿着一样的人,我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梅甫平。”

向非艳道,“你可以把他们全杀了啊。”

方滔望着一脸急躁的向非艳,“我没那么多的时间,枪声一响,其他人肯定四处逃窜,来不及的。如果这次刺杀不成功,以后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觉得是日本人察觉了风声,这种战术是专门应对狙击手的。”

向非艳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方滔想了想,说,“还有就是等梅甫平进入办公室以后再开枪,但是要知道他办公室的位置,还有他办公室窗子玻璃的厚度和质地。”

向非艳,“我去想办法。”

冯如泰得知向非艳要潜入市政府大楼,十分担心,他阻拦道,“方滔的枪,根本打不了那么远,他为什么让你进去侦察?这太可疑了。”

向非艳说道,“他这次制作了水银弹,说是可以增大子弹的杀伤力。”

冯如泰沉默了,他拥住向非艳,紧紧皱起眉头,“这太危险了,我真想替你去,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啊!”

向非艳听了,紧紧抱住冯如泰,“我何尝不知道危险?说实话,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太累了。”

冯如泰借机试探着说道,“是啊,我也过够了。非艳,我们两个走吧?我们去国外,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非艳,我们现在就走。”

向非艳以为他在说赌气的话,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难道要当逃兵?”

冯如泰叹口气说道,“这么大的国家也不缺我们两个人,我们已经为国家做了很多事了。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国家和那些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去送命吗?”

向非艳听出冯如泰不像是一时赌气,不由得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不是说过,为了国家你一直抱着杀身成仁的信念吗?你不是说过,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我们作为军人,是没有个人可言的。”

冯如泰见向非艳认真起来,连忙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我可能脑子有点乱,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说着,他站起来,背过身,“牢骚发完了,还得继续干啊!”

向非艳从背后抱住他,体贴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心中的压力太大了,有时候也需要缓解一下。”

冯如泰抚摸着向非艳的手,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心情愈加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