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见到方滔以后,秦岚就决定让自己的“病”好起来,当然,如果一下子就全好了也会显得假,这也需要个过程,因此,这段时间秦岚依旧住在疗养院。
秦文廉夫妇正陪着秦岚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散步,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到秦岚身边,说道,“秦岚,恢复得不错啊。”
听到医生的话,秦岚一愣,秦文廉夫妇也一下子听出了方滔的声音,不由得大为震惊。
秦文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秦太太说,“夫人,你陪岚儿去那边走走。”说罢,他和方滔转过身,装作医患沟通病情的样子。
秦文廉说道,“我和你们该谈的都谈完了。你还是快走吧。”
方滔说道,“秦先生,前一段时间,我们组织出了些问题,现在由我继续与您合作。以前我们的确对不起您,但是您已经复制了《日汪密约》,此事包不住多久的。日本人从来没有相信过您,您不早作打算,恐怕将来凶多吉少。”
秦文廉冷冷地说,“你们也不必三番五次地戏弄我了,我现在只求眼下平安,至于以后的事,我生死由命。您不用多说了,反正,我绝不会与你们军统再合作了。”
方滔想了想说道,“您实在不想和重庆方面合作,我还可以帮您联系别的出路,您看怎么样?”
秦文廉有些惊讶,“方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方滔说道,“只要我能满足您的要求,您何必问这么多呢?”
秦文廉犹豫了一下,“我要先见到特赦手谕,至于别的,以后再谈。”
方滔稍稍松口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文廉转身要走,方滔又叫住他,“秦先生,还有一件事,郁国华先生临终前,托付我将一把钥匙交给您。”
一听钥匙,秦文廉紧张起来,“钥匙?那钥匙在你这里?”
方滔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完成郁国华先生的嘱托,我去取钥匙的时候晚了一步,钥匙被小泉抢走了。”
秦文廉差一点喊出来,“什么?!小泉?”
方滔点点头,“这件事情,对不起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尽力帮您拿回来。”
秦文廉只觉得天凭空塌了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的绝望。他呆立了很久,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和太太女儿打招呼,就急匆匆地向郁国华家走去。
郁国华家里的装饰比以前更加简陋了,看来郁夫人似乎是变卖了一些东西。她将秦文廉迎进来,说道,“秦先生,您请坐,我给您泡一杯茶。”
秦文廉看了看这个家,不由得一阵酸楚,“嫂夫人不要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秦先生,国华他……”郁夫人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秦文廉赶紧劝慰,“嫂夫人,您也别伤心了。国华兄遭此横祸,倒是我……我愧对他的在天之灵啊。”
郁夫人擦擦眼泪,“秦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国华是被日本鬼子害死了,怨只能怨那些狼心狗肺的日本人。”
秦文廉长叹一声,“可我秦文廉不听国华兄劝导,还助纣为虐。我将来都没脸去地下见他。”
郁夫人道,“秦先生,国华的脾气我是了解的,如果他的死能让您恍然顿悟,悬崖勒马,他也会含笑九泉的。”
秦文廉,“嫂夫人放心,国华兄的话,我会牢牢铭记,不会让国华兄失望。文廉今天来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郁夫人,“请讲。”
秦文廉吞吞吐吐地说,“是关于我曾经托付给国华的一把钥匙……”
郁夫人听他提到钥匙,有些内疚地说,“这件事情原本我完全不知情。国华出事后,方滔先生和慕容家的小姐登门,提起这件事情。还是他告诉我钥匙藏在了哪里。没想到日本人抢先一步,在我的家里打的是一塌糊涂……”
秦文廉听得满头是汗,匆匆告辞,临走前悄悄将身上带着的所有的钱都塞到了沙发的靠垫后面。
秦文廉颓然地从郁国华家走出来,刚要拦住一辆黄包车回家,突然有两个日本特务拦住他,其中一个很客气地说,“秦先生,小泉先生请您去他那里喝酒聊天。”
“这个……我……”秦文廉深知这一定是鸿门宴,刚要想办法推辞,谁知那两个特务不由分说就将他架上了车。
小泉精心地温了一壶酒,秦文廉提心吊胆地坐在对面,不敢正视小泉。
小泉微微笑道,“秦先生,为了等您,这壶好酒我是温了好几次,您却迟迟不来啊。”
秦文廉忐忑地说,“哦,今天我出去办了点事情,回来得有些晚,让小泉先生久等了。”
小泉笑笑,“秦先生是去郁国华家了吧?我的人是在那里找到您的。”
秦文廉一惊,冷汗都流了出来,他强作镇定,“哦,是的。是去看看他的夫人。”
小泉替秦文廉倒了一杯酒,说道,“郁国华先生出事都好几天了,您这才去,有些晚了吧。”看到秦文廉额头冒出的汗珠,小泉心底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秦先生公务繁忙,去晚了也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去郁国华家应该是另有目的。”
秦文廉,“目的?什么意思?请小泉先生明示。”
小泉拿出了钥匙,在秦文廉眼前晃了晃,“秦先生,这个东西您认识吗?”
秦文廉一惊,“这是个钥匙,谁不认识。”
小泉道,“是啊,这是德华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是您的吧?”
秦文廉惊道,“你?这钥匙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小泉冷笑道,“我正要问你,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郁国华的家里?这保险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秦文廉吞吞吐吐,“这……这里面……是我太太的细软之物。”
小泉步步紧逼,“你们家的东西,为什么放在郁国华那里?”
秦文廉早就在路上想好了说辞,“自从回到上海以来,我屡屡受到军统的威胁。上次居然被蒙面人抄家。这些值钱的东西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把钥匙放在郁国华那里。一旦我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我家人还有个生活着落。”
小泉不由抬高了音量,“屡屡受到军统威胁?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保卫不得力才让你出此下策啰?”
秦文廉见事已至此,干脆摆出自己高官的架子,“如果小泉一定要这么觉得,秦某也只好承认了。”
小泉笑了,“好,很好!我问你,您能不能当着我的面将这个保险箱打开,让我确定一下里边的东西,这样我也好放心。”
秦文廉立即说道,“请恕秦某不能接受。”
小泉站起来,几乎要抓住秦文廉的衣领,当然,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他只是躬起身子,将脸凑到秦文廉身前,“既然里边没有什么保密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一下呢?只需一看,我们之间的猜疑与不信任就一笔勾销了。”
秦文廉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小泉先生,我们两国是盟邦,这样对待盟友的官员,在外交上是很无礼的行为,这样的无礼要求,恕我不能从命。”
小泉坐下来,咬着牙说,“这件事情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吗?”
秦文廉冷冷道,“您一定要看的话,那我只好先去向汪先生请辞,等我是一介平民了,任凭您处置。”
小泉怒气冲天地拍了拍桌子,但他对秦文廉也无可奈何。只听秦文廉继续说道,“这把钥匙,我还希望能完璧归赵。”
小泉道,“对不起,这把钥匙是石井用生命为代价抢回来的,在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把它还给你的。您放心,对你的财物没兴趣,合适归还的时候一定归还,但是现在,在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之前,您的家人如果去德华银行碰这个保险箱,我就把您按变节处置!”
秦文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文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虽然他今天一口咬定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但是他知道,小泉一定不会相信。但是,既然他今天逼着自己去打开保险箱,这也恰恰说明,小泉没有办法在不经他同意的前提下,擅自打开,那么胶卷放在那里暂时就是安全的。眼下,只能让秦太太去求求汪夫人,看看能不能帮忙要回钥匙了。
想到这里,秦文廉对秦太太说,“明天咱们把岚儿接回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团圆。”
秦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丈夫的脸色如此难看,又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