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浩和盖覆天交换了一下眼色,盖覆天随即点了头。
这是表示“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
宇文浩得到他的鼓励,胆子更加大了,昂然就走过去。
“齐老头,咱们两家的仇冤如何了断?”宇文浩喝道。
齐燕然眼睛里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完全不予理睬。
宇文浩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倚老卖老?哼,你以为倚靠徒孙的保护,就可以做缩头乌龟了吗?我告诉你,我是奉了父亲之命来处置你的,你要躲也躲不掉!”齐燕然双目圆睁,眸子精光电射。
宇文浩吃了一惊,不知不觉退了两步。
随即心想:“他若是恢复了一分功力,也不会让我这样辱骂他的。
看来,他受的伤恐怕是比我的估计还更重了。”
“我看还是由我们赶快了结吧,免得阻碍人家的大事。
我不想给人说是欺负糟老头儿,你站起来,我让你三招!”齐燕然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而且索性闭上眼睛了。
宇文浩狞笑道:“你不敢和我动手吗?也罢,念在你年纪老迈,我可以给你另外划一个道儿。
常言道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可以当作是替我的爹爹受你的礼。
这样,我也就可以替爹爹作主放过你了!”齐燕然宛若视面不见,听而不闻。
但尚在和武鹰扬恶斗的卫天元却是忍不住了,大怒喝道:“放屁,放屁,好臭的屁!那边放屁,臭到这里来了!”高手搏斗,岂可分心,武鹰扬趁机急攻,顿时夺了先手。
卫天元连连后退,给他打得只有招架之功。
武鹰扬冷笑道:“看你还敢放屁!”卫天元骂道:“你才是放屁,你们白驼山的人就只会放屁!”他一轮反攻,阵脚稍定。
但却是摆脱不了武鹰扬的缠斗。
宇文浩恐防失了时机,不理那边吵闹,喝道:“齐老头儿,你听着,我数到三字,你若不磕头赔罪,可休怪我下手不留情!”忽地听得有人喝道:“宇文浩,给我跪下!一、二、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1声音远远传来,己是震得宇文浩的耳鼓嗡嗡作响,他窒了一窒,那个人已是抢在他的前头,数到“三”字了!宇文涪大吃一惊:“是谁有这样功力?”谜底立即揭开,那人已是声到人到。
宇文浩好像是碰见了勾魂使者,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来的不是别人,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跟在齐勒铭后面的还有一个女子,是银狐穆娟娟。
宇文浩吓得宜打哆嗦,双膝就要弯下去了。
齐勒铭喝道:“好小子,我数到三字,你还不跪下来给我爹爹赔罪。
如今你要下跪,已经迟了!”宇文浩叫道:“姨妈,救我!”穆娟娟淡淡说道:“你若不是死到临头,恐怕也不会认我这个姨妈吧?”宇文浩寒透心头,蓦地想起:“妈妈说过,齐勒铭曾经服下她的一年之内有效的酥骨散,而且后来他的琵琶骨亦已给他这姘头捏碎了的。
即使酥骨散有解药,但琵琶骨碎了是难补好的,琵琶骨一碎,气力就使不出来,我怕他作甚?”这么一想,他刚才被齐勒铭用狮子吼功吓破的胆子又大起来了。
他自作聪明的猜想:琵琶骨碎了,内功还可以练,但出手无力,多好的内功也不能发挥。
而齐勒铭之所以迟迟尚不出手,目的恐怕就是要用狮子吼功来吓走他。
生死关头,与其束手待毙,何如冒险一搏?更何况他以为齐勒铭是真的已经被废了武功?“饶命!”他口中大叫。
突然在装作下跪之际,一剑向齐勒铭小腹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齐勒铭手中无剑,但中剑倒下去的却是宇文浩。
齐勒铭只是使了一招借力打力的巧招,把他的剑反拨回去,让他用自己的剑穿了自己的琵琶骨。
“看在你姨妈的份上。
饶你不死。
但你若想恢复武功,那就得要看你以后怎样做人了。
你若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不定过了三十年,我会教你怎样在琵琶骨碎了之后重新练功的法子。”
齐勒铭一面说一面向那座冰台走去,冰台下面,上官飞凤和卫天元还在和对手激战之中。
南宫旭和武鹰扬看见齐勒铭来到,不是心里不慌,但一来是欲罢不能,旌鼓相当的高手搏斗,除非双方同时停止,否则谁先罢手就只有谁先吃亏;二来他们料想齐勒铭也不会不顾身份,在一对一的单打浊斗中插上一脚。
谁知齐勒铭不但是插进一只脚,而且是整个身子都“插进”去了。
武鹰扬和卫天元是正在比拼掌力的,要分开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齐勒铭却背负着双手,硬生生就插进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了。
只听得“蓬、蓬”两声,武、卫二人都是双掌打在他的身上,也同时给他反震出三丈开外。
卫天元靠着一条冰柱,武鹰扬背后是空地,直打了三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齐勒铭神色自如,说道:“我是一帆同仁,我既然来到,我的事就用不着别人代劳,谁都不许再打下去。”
他的确是并没有偏帮哪一方,只是以他自己的身体硬接了武、卫两人的掌力。
说话之间,他又已来到了上官飞凤的身边,上官飞凤的一把长剑和南宫旭的一对判官笔也正在打得难解难分。
齐勒铭眉头一皱,说道:“我给你们定出输赢吧!”突然衣袖一挥,南宫旭的判官笔被卷了过来,飞上半空;上官飞凤倒跃出去,长剑居然并未脱手。
齐勒铭一看袖子,说道:“我这一卷力道对双方都是一样的,上官姑娘的剑没有给我卷去,但南宫香主的判官笔却刺破了我的衣袖。
依我看是都没输赢,你们服不服气?”原来上官飞凤胜在乖巧,她虽然来不及收剑,但一觉袖风拂面,剑锋便即闪电般的贴着袖子“滑”过去,而她的身子也像游鱼般的滑开了。
不过,南宫旭的判官笔能够刺破齐勒铭的衣袖,功力却是胜她一筹。
上官飞凤道:“齐叔叔,你的剑法我一向是心眼口服的,有你来到,自是无须我献拙了。”
其实齐勒铭刚才显露的并非剑法,她故意这样说,乃是来个“伏笔”,要看“下文”的意思。
南宫旭则没说话。
齐勒铭果然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不服也得眼,因为是我自己要打下去,你们不罢手,我就找不着对手了。”
齐勒铭喝道:“齐家和白驼山的梁子由我和你们作个了断,两位大香主,你们已经打了一场,我不想占你们的便宜,你们并肩子上吧!”南宫旭与武鹰扬面面相觑,甫宫旭连跌落的判官笔都不敢去拾,哪里还敢上前?武鹰扬更如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
齐勒铭冷笑道:“你们的气焰哪里去了?刚才还那么嚣张,向我的爹爹挑战,如今我替爹爹应战,你们因何还不出手?难道你认为我不配做你们的对手吗?”南宫旭道:“齐大侠、我不是你的敌手。
你若要替令尊出气,剁剐随你的便!”说得似乎颇有“气概”,其实是存着侥幸的心理,博一博齐勒铭或许下会杀他。
因为他业已放弃抵抗,连兵刃也任凭它委弃于地,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对方若然讲究“好汉行径”的话,是不杀手无寸铁之人的。
齐勒铭却仍然冷笑道:“你们不敢和我动手,却有胆欺负我的爹爹!是谁给你们这个胆子的?”南官旭道:“我们是奉了山主之命,身不由己!……”齐勒铭道:“只是奉了山主之命,谅你们也还没有这个胆子吧?不过,现在我也不想追究这么多了,看在你们求饶的份上,你们各自把一条手臂斩下来,我就让你们保留吃饭的家伙!”武鹰扬练的是“鹰爪功”,斩下一条手臂,那就等于是自废武功了,因此他比南宫旭更加着急,连忙叫道,“实不相瞒,这个胆子是盖覆天给我们的。
盖覆天说他已经安排了巧计,可以让令尊和上官云龙斗个两败俱伤。
他要我们帮他的忙杀掉上官云龙,他也帮我们的忙,杀掉令尊。
他说这叫做互相帮忙,一举两得。
但主谋的是他!”盖覆天铁青了脸,喝道:“这计划是你们山主夫妻安排好的,如今都推给我吗?”齐燕然道:“这两个人既是奉命而为,他们也不值得我拿来当作对手,已经招供,就任凭他们走吧。”
齐勒铭应了个“是”字。
喝道:“你们听见了没有,还不给我快滚!”南宫旭、武鹰扬喜出望外,如奉纶音,扶起宇文浩便走。
齐勒铭回过身来,眼睛盯着盖覆天。
盖覆天自知不能幸免,喝道:“大伙儿上呀!喂,你们听见没有?大伙儿上呀!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吗?”跟他来的一共有十一家首领,除了熊抱石和叔梁汔已经被废了武功之外,也还有九个帮派的首领。
假如他们都和盖覆天联手的话,齐勒铭加上了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也未必能够打胜他们。
但他们给齐勒铭吓破了胆,却是没有谁愿意替盖覆夭卖命了。
盖覆天喊破喉咙,他们只当听不见。
盖覆天大急,顿足叫道:“我们说过的,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们怎能这样不讲义气?”上官飞凤冷笑道:“我爹把你当作心腹,和你结为八拜之交,你却要害他性命。
亏你还敢讲‘义气’二字,知不知羞?”上官云龙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都怪他,我亦有过错。”
上宫飞凤道:“爹,你有什么过错?”上官云龙道:“第一,我有眼无珠,任用非人。
我和他结拜,事无大小,都信任他,这就是我的过错。
第二,我御下太严,欠缺宽厚。
其实要他们尊奉灵旗是不能只凭幻剑诛之的。”
那九家首领一听见他自责的话,不由得都是大喜过望,黑石山的头领石龙首先跪下,说道:“我被盖覆天的花言巧语所骗,上了他的大当。
但说老实话,我虽然害怕和白驼山作对,也只是想宗主改变主意而已,并不是想要害死宗主的。
请宗主从轻发落。”
有人带头,其他八个也跟着都跪下了。
纷纷诉说,他们是受了盖覆天的威胁利诱,事先并未知道盖覆天有害死上官云龙的阴谋。
盖覆夭嘿嘿冷笑,说道:“好吧,你们把过错都推给我吧。
不过,上官大哥,我即使罪该万死,似乎也不该死在外人之手。”
他自知和众人辩也无益,只能抬出武林规矩,宁愿让上官云龙处置他了。
上官云龙点了点头,说道:“这也说得是。
凤儿,把灵旗给我。”
有齐勒铭在场,这次上官飞凤是不怕将灵旗交回父亲了。
上官云龙接过灵旗,说道:“不错,好歹你也是我的结拜兄弟,清理门户之事,是应该我自己做的,你上来夺旗吧!还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要是你能够夺了这面旗子,我可以任凭你的处置!”上官飞凤叫道:“爹爹!”上官云龙道:“灵旗在我手中,你给我站过一边!”齐勒铭却上前说道:“上官先生,我蒙你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小事,请你让我代劳吧。”
上官云龙森然道:“清理门户,可不能说是小事!”齐勒铭笑道:“大事也好,小事也好,我只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上官云龙道“我给你一种练功的秘决,换取你给我女儿的帮忙,这是公平交易,谁也不久谁的人情,更谈不上什么报答!”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齐勒铭在残废之后,还能够恢复武功,乃是得自上官云龙所授的练功秘诀。
但齐勒铭帮了上官云龙什么忙。
可就没有谁知道了。
齐勒铭已经走上冰台,说道:“清理门户,一定要你自己出手吗?”上官云龙叹道:“我没**出好弟于,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可还不能替我。”
齐勒铭忽道:“好,那么请你收我做你的关门弟子!”上官云龙大吃一惊,说道:“这怎么可以!”齐勒铭笑道;“你不是嫌我够不上做你的弟子吧?但不管怎样,我也是要拜你为师的了!”不由分说,竟然就跪下去。
上官云龙连忙托着他的双臂,说道:“你我份属平辈,你的武功在我之上,若要拜师,应该是我拜你为师!”他也跪下去了。
齐勒铭握着他的双手,结果是两人都跪不下去。
盖覆天当然懂得齐勒铭想要拜师的道理,见上官云龙不肯答允,心上的一块石头方始放了下来,冷冷说道:“闹剧演完了没有?”不错,这桩事情看来的确像是闹剧,但站在父亲身边的上官飞凤却已注意到,父亲脸上那一层阴暗的脸色忽地不见了,突然问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目光流露出又喜又惊的神气。
上官飞凤明白了几分,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来了。
齐勒铭装模作样,苦笑说道:“我诚心拜师,别人却说我胡闹。
没办法,我只好自叹没有福气得列门墙了。”
说罢走下冰台,对盖覆天喝道:“你上去吧,可不许不守规矩!否则我以证人的身份,还是非得管你一管不可!”武林中不同门派的决斗,惯例必有证人,这个证人是由双方同意邀请的。
现在的上官云龙与盖覆天之战,不管算作是“清理门户”也好,算作是“权位之争”也好,总之是“家务事”,根本无须邀请证人。
而且齐勒铭的这个“证人”也只是自封的。
但盖覆天却是不敢反对,也不想反对。
不敢反对,当然是因为他害怕齐勒铭的缘故,目前,最能令他忌惮的人已是无过于齐勒铭了。
(上官云龙的武功最多不过恢复几分,他是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的。
)不想反对,那是因为他经过细心一想之后,觉得此举不但对他无害,而且有利。
他是证人,只要我能够击败上官云龙,他就要执行证人的任务,按照双方说好了的,承认我有权继承上官云龙的位子了。
古往今来,决没有证人再和当事者比武的道理。
他最大的希望只是希望可以避开和齐勒铭交手而已。
“不知齐先生要我遵守什么规矩?”盖覆天问道。
齐勒铭道:“你们这次交手,和寻常比武不同。
你是以下犯上,他怎样划出道儿,你就应该怎样接。”
盖覆天应了一个“是”字,心里则在想:“他已经划出道儿了,只是要我夺旗,并没附加条件。
这话众人都已听见,难道你齐勒铭还能节外生枝?”齐勒铭道:“好,那么他叫你上去夺旗,你为什么还不上去?难道要他贬低身份,下来向你讨教么?”盖覆天这才懂得他的意思,原来齐勒铭是要他走上冰台去和上官云龙比武。
比武地点的选择是相当重要的,盖覆天的轻功不大高明,但自忖在水台比武,也还可以应付,于是索性大方一些,毫无异议,便叩走上冰台。
心里想道“上官云龙不敢下来,显然是因为武功尚未恢复,在平地过招,更难取巧的缘故。”
虽然在冰台交手,于他不利,但如此一想,却又觉得胜利的把握多了几分。
齐勒铭继续说道:“这不是寻常比武,他要你夺旗,你就必须夺得灵旗才能下来。
否则,你若因为自知打不过;中途就要逃跑的话,你一下来,我守在台下,立即斩断你的双腿!”比武有两种,一是“点到即止”,一是“至死方休”,齐勒铭要他遵守的这个规矩,无异是逼他必须和上官云龙一决生死。
盖覆天自信有取胜把握,却装作苦笑说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这未免……”上官云龙冷冷说道:“什么未免不未免的,我死你话,不正合了你的心意?”盖覆天叫道:“大哥!”上官云龙喝道:“谁是你的大哥,别假惺惺了,进招吧!”盖覆天装模作样,叹口气道:“我也想不到会弄成今天的局面的,但好歹咱们也曾有过八拜之交,大哥,你就不认小弟了么?”上官云龙道:“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废话少说,动手吧!”其实上官云龙的手中并没有剑,有的只是捏成剑形的一段坚冰而已。
盖覆天看了他的那支“冰剑”一眼,取胜的信心又增了几分,但仍是装出逼于无奈的样子说道:“大哥,你不肯原谅小弟,那我唯有等候你的处置了,请大哥赐招!”上官云龙冷冷说道:“你不值得我站起来和你动手,有本领你杀了我,我死在你的手下,死而无怨。”
这一下倒是大出盖覆天意料之外,要知上官云龙是业已元气大伤了的,即使站出来也未必打得过盖覆天,何况是坐着接招。
“难道他另有所恃?”盖覆天倒是不禁有点思疑了。
齐勒铭喝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规矩么,上官先生划出的道几,你非得接下不可!”上官云龙道:“放大胆子来吧,你若逼得我站起身,也就算你赢了,我甘愿把灵旗奉送给你。”
盖覆天一想,这样打法,自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还怕他作甚?当下阴恻恻的一声冷笑,说道:“大哥,你定要伸量小弟,我只好领教大哥的高招了!”他用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刀重力沉,呼的一刀劈过去,恍如雷轰电闪!上官云龙坐在台上,冰剑轻轻伸出,点了两点,不知怎的。
盖覆天这一刀竟然劈不下去,反而倒转回来,轰隆一声,劈碎一块岩石,溅起点点火花。
原来上官云龙那一招乃是后发先至,又准又快,侧好克制了他,他若不赶快收刀后跃,虎口就要给剑尖刺着。
上官云龙纵然只剩下三分功力,一刺着他的虎口,也就可以把他手上的少阳经脉挑断了。
他收刀太急,险些劈伤自己,幸亏有冰崖挡住。
卫天元拍掌赞道:“说得不错,高招,确是高招!咦、凤妹,你怎么不为你的爹爹喝彩?”上官飞凤看得出了神,半晌叹道:“剑是幻剑,幻剑非剑,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练到爹爹这般境界!”冰台不比平地,如果上官云龙是坐在地上,盖覆天打不过他的时候,有足够的地方可以避开,冰台却是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的,盖覆天不论如何闪躲,几乎都是在上官云龙冰剑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加以冰台光滑无比,稍一不慎。
就有跌下去的危险。
盖覆天一面打一面暗暗叫苦,这才知道在冰台作战的不利,实是比他原来估计更甚。
他吃一次亏,已是不敢近身逼攻,当下把一柄厚背所山刀舞得风雨不透,心里想道:“只要你的冰剑给我的钢刀碰上,冰剑一断,你的幻剑绝招就使不出来了。”
上官云龙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上身微向前倾,手臂放长,冰剑竟然使了一招“白虹贯日”,从他的刀圈中刺进去。
盖覆天心中怒骂:“你也未免欺我太甚了!”钢刀一翻,猛砸冰剑。
这次刀剑碰上了!但奇怪的是冰剑并没断折,反而是盖覆天在这一瞬间,陡然觉得一股冷气从他的掌心透入: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
说时迟,那时快,冰剑剑尖已是指到他腹部的“愈气穴”。
盖覆天大骇,百忙中一个倒翻筋斗,险些从冰台上滚下来。
他倒翻筋斗之时,脑袋夹在双腿之间,眼睛倒看出去,看见齐勒铭拿着一柄长剑守在台下,忙把钢刀插入坚冰,这才能够定着身形,又再爬上。
他死里逃生,虽是在冰台之上,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上官云龙的冰剑也短了几寸,而且有一颗颗的水珠滴下来。
原来他虽然能够以轻灵的剑法,冰剑只是和钢刀轻轻一擦,便即滑过。
但盖覆天那一刀也是用足力道的;磨擦生热,纵是坚冰,也不能不溶化少许了。
盖覆天看出他内力难以为继的缺点,他的冰剑短了几寸,盖覆天就刚好可以站在他的剑尖所能及的范围之外了。
他打定了消耗上官云龙内力的主意,舞刀防身,只守不攻。
不过相差仅只数寸,有时刀剑还是不免碰上。
每次碰上,盖覆天都感到冷气直透心头。
不仅如此,再过片刻,他的钢刀也好像变成冰块了,冷得他几乎掌握不牢,而且冰台的冷气也从他的脚心传上来,上下夹攻,令他如坠冰窟,饶是他咬紧牙关,也禁不住连打冷颤!要知这冰合乃是一块硕大无朋的冰块,中心部分更是亘古不化的万载玄冰,比寻常冰雪冷了不知多少倍,盖覆天在消耗对方内力的同时,也消耗了自己的内力,他是禁受不起这种彻骨的奇寒了。
但上官云龙的上乘内功,却正是在这座冰台上练成功的,纵然只剩三分功力,亦可禁受得起,不但禁受得起,他还可以运用“隔物传功”的手段,将万载玄冰的奇寒之气,透过冰剑与钢刀的接触,传给对方。
再打一会,盖覆天双足已是麻木不灵,只觉冰剑好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要躲也躲不开。
他颤声叫道:“大哥,我,我知错了,你,你……”一张开口,冷风吹进口腔,舌头都冷僵了。
上官云龙的冰剑轻轻一点,点中他的脉门。
盖覆天的厚背斫山刀脱手飞出,他的身子也骨碌碌的从冰台上滚下去了。
上官云龙站了起来,说道:“知错就好,齐大侠,让他去吧!”上官飞凤道:“爹,他背叛你,你还饶他?”上官云龙道:“他现在背叛我,但当初结拜的时候,他是确实把我当作兄长,”齐勒铭道:“上官先生,可惜你虽然肯放他走,他却是只能走进鬼门关里去了!”原来盖覆天残存的功力,已是不足抵御奇寒,何况他在冰台滚下之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又哪里还能运功御寒?他是给冻死的。
与盖覆天同来的九个西域门派首领见盖覆天业已伏诛,吓得都跪下来,恳求宗主从轻发落。
上官云龙把冰剑捏成一团,在掌心一搓,张手抛出,冰剑溶儿,只剩下少许冰屑,结他一抛,冰屑亦已随风而逝。
上官云龙叹了口气,说道:“幻剑已幻灭,从今之后,有形的幻剑是没有了,幻剑只能存在心中,你们即使不奉灵旗,我也不会勉强你们了。
你们都起来吧。”
九个门派的首领齐声说道:“多谢宗主仁慈,悬在我们头上的有形幻剑纵然没有了,我们心中还是有着幻剑的。
我们愿意像从前一样遵奉灵旗。”
上官云龙道:“说得好,你们知道用心中的幻剑监督自己,那是胜于有形的幻剑多了。
你们可以走了!”他遣散九个门派首领,但他自己却已是不能从冰台上走下来了。
齐燕然坐在地上,连站也站不起来,说道:“上官老弟,我错怪了你,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声音低沉,似乎有气没力。
上官云龙道:“不必!”声音嘶哑,比齐燕然的声音还更难听。
齐勒铭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他们都是伤得不轻,爹爹年迈,更加可虑。
不过上官云龙在冰台之上,我应该先把他扶下来。”
不料他刚走上冰台,上官云龙忽地团了一个小小的雪球,双指一弹,居然还是弹指神通的功夫,雪球挟着风声,倏的就弹到齐勒铭面前。
“你我是公平交易,你没欠我的恩,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上官云龙在弹出雪球之时,冷冷说道。
齐勒铭心念一动,接下雪球,便即回到父亲身边。
上官云龙弹出雪球,已是恍若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原来他因急于见效,逆运真气,但逆运真气,见效虽快,消失也快,此刻已支持不住了。
还幸齐勒铭刚才和他握手的时候,助了他一臂之力,助他把部分逆运的真气纳入正轨,否则早已是元气大伤。
上官飞凤连忙和卫天元上来扶他,上官云龙靠着女儿,却把卫天元向他伸来的手推开,沉声喝道:“走开!”上官飞凤叫道:“爹爹!”上官云龙森然说。
“你若是要和这小子在一起,你也给我滚!”齐燕然叫道:“云龙,你生我的气不打紧,但这可和卫天元无关。”
他想站起来,但力不从心,又再颓然坐下,上官云龙没有回答,也不知他因气还未消,还是已经没有气力说话。
卫天元大为尴尬,上官飞风向他使了一个眼鱼,示意叫他等待她的父亲气平之后再说。
卫天元也只好回到齐燕然的身边了。
此时齐勒铭正在救治父亲。
齐勒铭握着父亲的手,只觉父亲的手其冷如冰。
原来他的伤虽然不比上官云龙更重,但因年老气衰,却是不能抵御严寒了。
他不懂逆运真气,即使有外力相助,也难以很快凝聚真气。
齐勒铭给父亲把了脉。
不禁暗暗吃惊。
上官云龙弹给他的那个雪球,此时已在他的掌心融化,雪球内原来藏有一颗药丸。
齐勒铭转惊为喜,方始懂得上官云龙所谓“公平交易”的意思。
齐燕然道:“我大概是不行了,遗憾的是天元……”一股冷风吹来,齐燕然的神智已是逐渐模糊,话也只能说到一半了。
不过他的昏迷也只是片刻间事,迷糊中忽觉好像咽下什么东西,丹田如有暖气,很快就清醒过来。
醒过来后那股奇异的药香还留在嘴里。
齐燕然皱了眉头,说道:“我平生从不受人恩惠,你未得我的允许,怎么可以替我要人家赠药?”齐勒铭道:“禀爹爹,这药丸不是讨来的。”
齐燕然道:“分明是上官家的阳和丸,难道你有这种药丸不成?”齐勒铭道:“这药丸是我和人家交换得来的。”
齐燕然霍然一省,说道:“对啦,上官云龙说是和你做了一宗公平的交易,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勒铭道:“这宗交易,其实是娟娟和他做成功的。
不过,娟娟和我已经结成……”齐燕然道:“你和穆姑娘的事。
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已经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他可不愿即承认穆娟娟做媳妇。
齐勒铭道:“他帮我恢复武功,娟娟帮他的女儿一个忙。”
齐燕然道:“她帮了上官姑娘什么大忙,居然可以交换他帮你恢复武功?”齐勒铭道:“娟娟,你说给爹爹听。”
穆娟娟道:“我可不敢居功。”
卫天元早已来到,说道:“婶婶,你不说,我替你说。”
“爷爷,这宗交易其实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华山派前掌门天权道长被害一案,师叔和我都受嫌疑,上官姑娘为了替我洗脱嫌疑,只好去求师婶帮忙。”
齐燕然道:“何以要她帮忙?”卫天元道:“凶手其实是白驼山的妖人,这妖人隐姓埋名,装疯扮呆,混进华山派做个服侍天权道长的下人,伺机害死天极道长的。
华山有个内奸和他串通了的。”
“爷爷,我不说你也知道,师婶和白驼山主的妻子是同胞姐妹,师婶为了我的缘故,不借用一种她姐姐都不能解的毒药,下在姨甥身上。
用解药来交换白驼山主和华山派一个内奸的密件!”齐勒铭道:“爹爹,她为了我的原故,不借和姐姐翻脸,你可以原谅她吗?”齐燕然注视银狐,忽地说道:“果然不是你,是我错怪你了。”
穆娟娟莫名其妙,说道:“老爷,我知道我不配做齐家的媳妇……”齐燕然截断她的话道:“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就是铭儿说你做过的这件事,我两个最亲的亲人已经是受了你的大恩了,我怎能不要你做齐家的媳妇呢?”穆娟娟道:“爹爹言重了,我和勒铭是夫妻,夫妻理该祸福与共,何况他的武功是因我而废。
至于天元,帮他的忙的可是那位上官姑娘。”
此时上官飞凤已经把父亲扶下冰台,上官云龙在调匀气息之后,亦已可以走路了。
齐燕然道:“天元,你过去替我赔礼。”
上官云龙喝逍:“卫天元,你给我走开!从今天起,不许你来纠缠我的女儿。”
上宫飞凤叫道:“爹爹!他又没得罪你……”上官云龙道:“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的话。
你刚说过的话,你就忘记了?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见卫天元!”齐燕然道:“这又何苦,他们既是情投意合,就让……”上官云龙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父子仍然是我的客人。
但你的徒孙,恕我不能招待他了。
免得人家说我千方百计要把女儿嫁给他!”上官飞凤听得父亲这么一说,亦是不好意思叫卫天元过来,只好赶快陪父亲下山。
齐燕然叹道:“都怪我说错了活,但也想不到上官云龙竟然这样固执。”
穆姐姐道:“爹爹放心,我看他也不过一时气愤而已。
据我所知,他的确是想把女儿嫁给天元的。
过几天待他的气消了一些,我有办法替你化解的。”
齐燕然闭了眼睛不说话,原来他因年纪老迈,元气大伤,虽然在服了阳和丸后,可以抵御严寒,但精神还是未能恢复。
齐勒铭背父亲下山,卫天元和穆娟娟跟在后面。
穆娟娟道:“天元,你别着急。
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正喜欢上官姑娘,别害臊,回答我!”卫天元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穆娟娟道:“不论她做过什么事情,你对她都是始终不渝?”卫天元心中一动,想到:“飞凤从前也曾这样问我,难道她果真曾瞒住我做过什么错事?”穆娟娟似乎看破他的心思,说道:“你别胡猜,我只是来个假设,假设她做过对不住你的事,那你怎样?”卫天元道:“她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即使她有行差踏错,我也不能对不住她。”
穆娟娟道:“那我就放心了。”
卫夭元有点奇怪,说道:“什么缘故,令你为她担忧?”穆娟娟道:“没什么特别缘故。
只不过我和她气味相投,希望她不至遭遇和我同样的命运。
不错,我现在是你的师婶了,但想你也会知道我是经过了许多波折,这个名份可是得来不容易啊!”卫天元懂得她的意思,她是被人骂作“妖妇”的,而上官飞凤也曾被人当作“妖女”“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妖女”“妖妇”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穆娟娟的确曾经做过一些坏事,以前人家骂她“妖妇”不算大过冤枉她。
而上官飞凤的这个“妖女”骂名,却是她父亲的仇家诬蔑她的。
这些活他当然不会在穆娟娟的面前说出来,只是笑道:“武功我学不到师叔半成,但有一样我相信可以和他作比。”
穆娟娟道:“是哪一样?”卫天元道:“他不论经过多少波折,都没有离开你。
我对飞凤也是这样。”
穆娟娼笑靥如花,说道:“你倒很会哄我欢喜,但我却不愿你好像我们一样经过许多波折。”
心里则在想道:“你哪知道你的师叔是曾经想过要抛弃我的呢,但愿你对姜雪君的怀念不像他对前妻的怀念那样深。
嗯,姜雪君这件事情,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他吧。”
原来上官飞凤是曾托过穆娟娟,托她在适当的时候,把姜雪君之死的真相告诉卫天元的。
刚才她几乎就想说了。
卫天元道:“师婶,你在想什么?”穆娟娟道:“没什么,我已经放心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卫天元道:“我放心什么?”穆娟娟道:“上官姑娘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关键只在你的身上。
只要你自问是真的喜欢她,那你就可以放心,她决不会离开你了。”
卫天元道:“但她的爹爹……”穆娼娟道:“只要你们真心相爱,谁也不能分开你们。
何况她的爹爹也不是要把你们分开。”
卫天元道:“但他的气却不知几时才能平息?”穆娟娟道:“那就要看你怎样做了。”
卫天元道:“我应该怎样做?”穆娟娟道:“做一件目前他最需要别人替他做的事。”
卫天元霍然一省,说道:“哦,我懂了。
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有人帮他抵御白驼山主。”
穆娟娟道:“对了。
目前他正是元气大伤,要想恢复如初,最少恐怕也得一两个月。
他是不愿接受我们夫妇的帮忙的。
我们即使要帮他的忙,也只能暗中帮忙,不能露面。
所以这件事情唯有你去做了。
但不能只是单纯防御。”
卫天元道:“你是说,我可以去除掉白驼山主?”穆娟娟道:“对了,你敢不敢去?”卫天元慨然道:“实不相瞒,白驼山主也是姜雪君的仇人,姜雪君死了,我曾发过誓要替她报九的。
只因时机未到,偏忍至今。
唉,我本来打算和上官一家联手的,但现在,……”穆娟娟道:“现在上官姑娘或许是不能和你联手了,但现在也正是一个有利的时机。
白驼山主已经派了他的儿子和两名最得力的手下来昆仑山,他以为有盖覆天里应外台,必定成功。
你正可以趁他那两个人未回去之前,便即赶到白驼山下手。”
卫天元道:“我不怕和白驼山主拼命,只怕爷爷的伤……”穆娟娟道:“你放心,爷爷的伤,有你师叔照料。”
接着说道:“本来最好是你的师叔暗中帮你的忙的,但可惜他分身乏术,只能你自己去了。
你怕不伯孤掌难鸣?”卫天元道:“我做事从来只问应不应当。
好,我现在就去。”
穆娟娟笑道:“那也不必急在一时,明天才走,也未为晚。”
卫天元道:“对,先安顿了爷爷再说。”
齐燕然已是伏在儿子的背上睡着了。
是齐勒铭恐防老父的病情有变化,特地用独门点穴手法,点了他的睡穴的。
一般而言,点穴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只有他这种点睡穴的功夫,可令受者有益无损。
他知父亲的心情未能宁静,故此唯有用这个方法,使父亲得到充分的休息。
齐勒铭道:“天元,爷爷有我照料。
你可以放心。
不过,你也还是明天下山较好。
今晚待我找个机会和你约上官姑娘。”
穆娟娟忽地想起一事,问卫天元道:“爹爹刚才一见我,就说果然不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卫天元道:“他在今次见你之前,以为你是杀害丁大叔的凶手。”
穆娟娟道:“我也听说丁勃是已经给人害死的,但何以爹爹疑心是我呢?哪凶手很像我吗?”卫天元道:“不错。
爷爷曾目击两个女子行凶,其中一个扮作上官姑娘的模样,听说是扮得不大像的,不过爷爷没有见过她,当时也难分真假。
至于冒充你的那个女人,却是扮得唯妙唯肖,几乎一样了。”
穆娟娟道:“然则爹爹何以一见我,又知道错了?”卫天元道:“这次你是和他面对着面的。
那个冒充你的人,年纪比你老得多。”
穆娟姐疑心顿起,说道:“年纪比我老得多的人,要冒充我,可是很不容易啊!面貌还可以化装,我的轻功和武功家数她怎冒充得来?”卫天元道:“是呀,前两天和飞凤上山的时候,也曾碰上那个冒充你的妖妇,当时我也看不出来呢。
不过,我当然不至怀疑到你的身上,只是奇怪而已。
我以为是令姐,但飞凤说她的年纪是比令姐还要老的。
幸亏她看得出来。”
穆娼娟听罢他细说详情,如有所思,蓦地叫道:“不好!”卫天元道:“什么不好?”穆娟娟道:“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卫天元道:“什么人?”穆娟娟道:“我还未敢断定。
现在我就去找她,回来再说给你听!”卫天元心想,昆仑山这么大,怎能说找就可以找到?而且那个妖妇的本领恐怕是还在穆娟娟之上的。
齐勒铭好像亦已知道那个人是谁,说道:“娟娟,我不怕你找不到她,就只怕……”穆娟娟道:“就只怕我打不过她,是吗?不用担心,我想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齐勒铭道:“但这件事情,却是很难做得恰到好处。”
穆娟娟道:“你放心,我也下会做得太过分的。”
齐勒铭如有所思,半晌说道:“好,那你去吧。
弄个水落石出也好。”
穆娟娟走了。
卫天元却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怎样一回事情。
不要探听别人私事,这是江湖禁忌之一。
即使师叔侄之亲,也是不宜破这禁忌的,穆娟娟已经说过,回来再说给他听,卫天元此刻自是不便多问师叔了。
他只能问道:“师叔,你怎么知道师婶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齐勒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白驼山那两个护法,都是要接受那个人指挥的,只不过她不露面罢了。”
卫天元不知道他说的是女姓的“她”,不觉暗自猜疑:“难道是白驼山主?不对,要是白驼山主的话,穆娟娟怎有把握白驼山主不会伤她?但若不是白驼山主,又有谁能够指挥那两个护法?”不过,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却已懂得穆娟娟何以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的原因了。
白驼山的两个护法南宫旭和武鹰扬是要护送少山主字大浩回山的,宇文浩已经给齐勒铭废了武功,走得当然不快,穆娟娟迟早会追上他们。
追上了他们,就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着落。
齐勒铭道:“天元”你在想什么?”卫天元道:“没什么,我只盼爷爷能够早日痊愈。”
齐勒铭叹口气道:“你没想什么,我却是想起我的女儿来了。
天元,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卫夭元心头一跳,不知师叔要问何事,但料是有关他和师妹的了。
齐勒铭果然问道:“你在扬州可曾见过你的师妹?”卫天元道:“见过了。”
齐勒铭道:“你离开扬州之后,是否一直和上官姑娘一起?”卫天元道:“是的。”
齐勒铭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
依我想,恐怕还是假的居多。
不过还是想问一问你,以释心中疑虑。”
卫天元有点奇怪:“师叔怎的说话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他的为人。
难道他是要责备我对不起他的女儿?”“师叔,请说。”
卫天元道。
齐勒铭道:“听说上官飞凤伤了我的玉儿,有这事么?”卫天元跳了起来说道:“哪有此事,是谁说的?”齐勒铭道:“是申公豹说的。”
卫天元道:“申公豹的舌也能相信?他最喜欢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挑拨是非,师叔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齐勒铭道:“我本来是不相信他的,但心中还是有点疑团。”
卫夭元道:“师叔,你想想看,我是一直和飞风在一起的,假如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够袖手旁观,不加拦阻,让她去伤害我的师妹吗?”齐勒铭道:“我当然不至于怀疑你会纵容上官飞凤伤害你的师妹。”
卫天元道:“所以你要问清楚我是否在场。
这么说,师叔,你敢情还是怀疑上官姑娘?她有什么理由伤害玉妹?”齐勒铭道:“你别多心,现在我只是复述申公豹的讲法。
复述他的讲法,并不是表示我就相信了他的说法。”
卫夭元道:“好,师叔,那你说吧。
我倒想听听申公豹说的理由。”
齐勒铭道:“申公豹说,上官姑娘为了要得到你,因此,要除掉她心目中的情敌。
宁可误杀,也不放过。
第一个给她害死的是姜雪君,第二个就轮到我的女儿了。”
卫天元气得骂道:“申公豹真是胡说八道,上官飞凤决不是这样的人。”
“姜雪君死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在场,但许多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姜雪君是杀了徐中岳之后自尽的,怎能说上官姑娘将她害死?至于说到师妹被她打伤,那更是乱造谣言了,我已说过,自始至终,我都是在场的人。”
齐勒铭道:“贤侄,你莫生气,我也知道他是捕风捉影,信口开河。
我现在就是要查明真相……”“捕风捉影”和“乱造谣言”虽然都是贬辞,但轻重不同,还是有差别的。
卫天元不觉怔了一怔,说道:“捕风捉影,总得有个‘影儿’,请问他的‘影儿’是什么?”齐勒铭道:“申公豹言之凿凿,说是上官姑娘用喂毒暗器伤了你的师妹。
幸遇华山派的瑶光散人路过,赶走了她,救了你的师妹。
在申公豹对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也曾向别人打听,确是有人见过瑶光散人和一个年轻女子到一间客店投宿,她们是坐马车来的,瑶光扶那女子下车,那女子面上毫无血色,一看就知不是中毒,就是受伤。
当然那人并不认识瑶光散人和我的女儿,但他说的那个中年道姑和那个年轻女子,年纪相貌却都相符。”
卫天元道:“地点是……”齐勒铭道:“风陵渡南面的一个小镇。”
卫天元道:“飞凤是从来不用暗器的,更不要说喂毒的暗器了。
但若那人说的是实,则恐怕师妹是给不知哪一派的妖人所伤了。
不过,风陵渡的南面正是前往华山的方向,瑶光散人料想是护送师妹回华山调治的。
华山派的琼花玉露丸祛毒的功效不在天山派的碧灵丹之下,瑶光散人又正是擅治毒伤的能手,师叔可以放心。
待此处事情了结,咱们到华山去一见瑶光散人,真相就可大白。”
齐勒铭点了点头,跟着却叹口气道:“我对玉儿从来没有尽过为父的责任,说来真是惭愧。
唉,我不是害怕瑶光散人医不好她,但我害怕她未必肯认我这个父亲。”
卫天元道:“感情的事是很微妙的,我想师妹现在亦已是明白了。
她会原谅你的。”
齐勒铭当然懂得他的弦外之音是说什么,半晌问道:“她的母亲在楚家好么?”卫天元道:“好。
楚伯伯对师妹也很好。
有一件喜事我正想告诉你。”
齐勒铭道:“你想说的是玉儿和楚天舒的事吧?我已经知道了。”
卫天元道:“你不会反对吧?”齐勒铭道:“我和楚劲松给的粱子也不必瞒你,对楚劲松我本来还是有点芥蒂的,但这头婚事是你的师婶极力主张的,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结成亲家,芥蒂自然就消除了。
我想通了,就任凭她和上官姑娘合力去促成这头婚事啦。”
卫天元不觉有点诧异:“我只道是师妹和楚天舒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爱上了他,却原来是外力‘促成’的么?飞凤也插了一手?她又怎的从来没和我提及此事呢?”齐勒铭道:“我倒是担心爹爹可能反对。”
卫天元道:“爷爷对楚劲松一向甚为推重,对楚天舒也是甚爱护的。
有一次楚天舒中了金狐的毒针,还是爷爷给他医好的呢。”
齐勒铭道:“那是两码事。
据我所知,爹爹是想把玉儿许给你的。
不过,你现在已经有了上官姑娘,爹爹亦已知道,或许是不会反对的了。
就只怕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大乐意。”
卫天元道:“楚天舒文武全才,比我强得多。
师妹选中他,是师妹的福气。
相信芥蒂很快就可消除,爷爷一定会满意这个孙女婿的。”
齐勒铭道:“但愿如此。”
说话之际,跃过一个冰裂缝,他是背着父亲的,恐防父亲受到震荡,双手把牢,跟着又替父亲把了次脉。
忽地低头如有所思。
卫天元吃一惊道:“爷爷的病情有变化吗?”齐勒铭道:“不是。
他的脉搏很正常,不过……”卫天元连忙问道:“不过什么?”齐勒铭道:“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痊愈的时间恐怕要比我原来估计的时间长一些。”
卫天元道:“爷爷已经得到上官家的阳和丸,要是能够再得一种灵丹……”说至此处,忽地似是猛然一省,叫道:“我想起来了!”齐勒铭道:“想起什么?”卫天元道:“扬州楚家的葆真再造丸,功能固本培元,不在少林派的小还丹之下。”
齐勒铭苦笑道:“从扬州到这里,少说也要走一个月呢。”
卫天元道:“楚家父子已经离开扬州了。”
齐勒铭道:“他们是上哪儿?”卫天元道:“他们是弃家避难的。
当时只是急于离开扬州,还没计划好逃到什么地方。
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要暂且离开中原一个时候。”
齐勒铭道:“玉儿也是和他们一起逃难么?”卫天元道:“我想是的。”
齐勒铭如有所思,半晌叹口气道:“他们离开中原,但也不会这样巧就是来这里的。”
他是在想,女儿会不会和楚天舒回家一趟呢?要是她曾经回到家里,那也就很有可能借同楚天舒跑来这里寻找爷爷了。
卫天元知道师叔的心事,师叔固然想要得到楚家的灵丹,同时也在盼望早日见到女儿的。
他不觉也在心里叹口气了。
但他可不敢把丁勃曾经找齐漱玉回家,而齐漱玉却已决定了要迟至明年才能和母亲一起回家的事情告诉师叔。
卫天元以为楚天舒和齐漱玉是一定不会来到这里。
因为他们没有回过齐家,当然也就不会知道齐家发生的事。
不知道齐家发生的事,又怎会跑来这里寻找爷爷。
他猜错了!楚天舒不但曾经跟随齐漱玉到过齐家一趟,而且他现在正在昆仑山上。
此际,他也正在想念着卫天元。
“卫天元曾经对我有过误会,但他现在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对我的芥蒂想必也该消除了吧?不管怎样,上官姑娘是对我有过恩惠的,这件事情,和卫天元也有关系。
我欠了他们的情,就该向他们道谢。”
当然他也并不是单纯为了来向上官飞凤道谢,才上昆仑的。
那日他在齐家,中了早已埋伏在齐家的白驼山妖人下的毒。
在昏迷之前,他只记得是玉虚子和鲍令晖将他抬上一辆马车的。
后来他方始知道,那天恰巧碰上瑶光散人和瑶光散人那个已经还俗的女弟子青鸾。
是靠了他们救治,他和师妹的性命方始得保的。
但因他们中毒甚深,需要较长时间治疗,瑶光散人已经带了他的师妹回华山去了。
但却把也交给她的徒弟青鸾照料。
玉虚子在齐家发现齐燕然的留字,那张字条本是留给卫天元的,说得比较简略,只是告诉卫天元,他的离家是要为丁勃报仇。
丁勃是给白驼山的妖人害死的,玉虚子师徒和青鸾等人都以为齐燕然既然是要替丁勃报仇,那就一定是到白驼山去了。
青鸾是要找丁勃打听她家人的消息的,丁勃已死。
她只有去问齐燕然。
玉虚子也想在楚天舒的伤好了之后,可以和他一起去做齐燕然的帮手,于是一行四众(包括玉虚子的徒弟鲍令晖在内),同乘一辆马车,出了玉门关向北走。
玉虚子不是不知,瑶光散人把楚天舒给她的徒弟照料,乃是另有用心的。
但他自己也另有打算,乐意接受这个安排。
瑶光散人的用心,楚天舒在清醒之后,亦已是猜到了的。
他则是颇为尴尬了。
青鸾一路细心照料,不过六七天,他的伤就好了。
但奇怪的是,青鸾对他反而是冷若冰霜了。
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和鲍令晖说话还多一些。
对楚天舒简直是不理不睬。
楚天舒心里明白,她是为了避嫌,才故意和鲍令晖接近,冷淡他的。
这种尴尬的处境,令他感到不安。
第八天,他们碰上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上官云龙的手下,名唤申洪。
他奉主人之命,来扬州寻找小姐。
楚家出事那晚,他也是曾经到过楚家的。
楚天舒有点奇怪,间他:“你不是和上官姑娘一起离开扬州的吗?你家小姐呢?”申洪道:“小姐已经和卫天元先回去了。”
原来申洪是在下了华山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的。
分道的原因,倒不是为了“知情识趣”,而是为了主人的大事。
他要为主人担任联络西域十三家首领的任务。
而在执行这个任务的过程中,他也开始发现盖覆天的阴谋了。
十三家首领中,早已有十一家首领奉了盖覆天之召,到昆仑山去了。
另外两个不肯奉召的首领,则把他们对盖覆天的怀疑告诉了申洪。
盖覆天要集十三家首领之力,压迫上官云龙向白驼山求和!这两个人还未知道盖覆天的全部阴谋,但只就这点来说,他们已经知道盖覆天是决心背叛宗主了的。
申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急忙赶回昆仑山的。
玉虚子和申洪也是相识、那天,他们是在沙漠之中,黄昏的时候碰上的。
故友相逢,玉虚子留他夜话,同度一宵。
不过,他们并不是一直留在帐篷里谈天,晚饭过后,他们藉口要勘察地形,以便明天赶路,就走出帐篷了。
楚天舒此际,正在想起了那夭晚上,他在无意之中,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他是因为睡不着觉,出去散步。
玉虚子和申洪在沙丘的另一面谈话,没发觉他。
他们刚好在说到他。
玉虚子道:“不错,瑶光散正是要为他们制造机会,希望楚天舒娶她的徒弟。
不过我却希望青鸾嫁给我的徒弟。”
楚天舒一听,就知道他们在前面说过的是些什么话了。
不过,玉虚子的心意他却是现在方始知道。
申洪哈哈笑道:“原来瑶光散人使的也是这一招!”玉虚子道:“哦,还有什么人使过这一招?”申洪道:“我家小姐早已用过这个手段替别人撮合了。
瑶光散人这一招可没我家小姐用得高明。”
玉虚道:“她是替谁撮合?”申洪道,“你还不知道吗,猜也猜得到的,当然是替楚天舒和齐漱玉撮合啦。”
玉虚子大感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申洪道:“楚天舒在北京的时候,曾受白驼山少山主宇文浩暗算,中了他的喂毒暗器。
地点就是我家小姐在京城的寓所。
无巧不巧,他中毒针的时候,刚好我家小姐回来。
我家小姐本来可以救他性命,但她却把这份人情送给了齐漱玉。”
玉虚子道:“齐漱玉也在场?”申洪道:“不错,不过她是在楚天舒中毒之前就昏迷了的。
我家小姐将他们搬到一个荒山的古庙里,给他们留下解药。
楚天舒中毒较轻,他好了之后,当然就只能由他来照料齐漱玉了。”
楚天舒心中苦笑:“我真是糊涂蛋,原来上官飞凤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随着想道:“不过,即使没有她的撮合,我也会喜欢玉妹的。”
申洪跟着说道:“小姐和卫天元现在恐怕是已经回到昆仑山了,你要不要我替你传话,叫卫天元赶往白驼山会他爷爷。”
玉虚子道:“不必了,有我和齐燕然联手,相信对付得了白驼山主的。
白驼山之事一了,我们会到星宿海拜访你家主人的。”
申洪道:“好的。
不过有个消息,不知道兄已否知闻?”玉虚子道:“什么消息?”申洪道:“听说齐勒铭已经恢复武功了。”
玉虚子道:“那又怎样?”申洪道:“齐勒铭恢复了武功,当然是要去帮他的父亲的。
说不定他此时已经到了白驼山了。”
玉虚子道:“那不是更好吗?齐勒铭的武功比他父亲还更厉害,有他在场,对付白驼山主,是可以稳操胜算了。”
申洪道:“儿子恢复武功,对齐燕然来说,当然是好到无以复加的好消息。
但对你们来说,恐怕就不一样了。”
玉虚子笑道:“你是恐怕齐勒铭还在对我记仇?不错,当年我们武当派是曾和他斗得两败俱伤,但这梁子早已解了。”
申洪道:“不是对你记恨,我是怕他未必喜欢见到楚天舒。”
玉虚子道:“他不喜欢楚天舒做他的女婿?”申洪道:“我不敢说。”
玉虚子道:“不会的吧?我听到的消息倒是刚好相反,听说他已经听了妻子的劝告,我说的是他现在的妻子银狐,已经同意和楚家相联姻了。”
申洪道:“事情往往是有意想不到的变化的。
但却不一定是齐勒铭不喜欢楚天舒做他的女婿,而是楚天舒到了白驼山,就不想做齐勒铭的女婿了。”
楚天舒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好笑:“哪有这个道理,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玉虚子是然问道:“你的说法太奇怪了,为什么?”申洪道:“因为白驼山上藏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假如给楚天舒知道,说不定他就会变心的。
所以齐勒铭就未必喜欢在白驼山上见到楚天舒了。”
玉虚子道:“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吗?”申洪道:“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反正你是要到白驼山的,到时你可以亲自去问齐勒铭夫妻。
齐勒铭不肯说,他的妻子也会告诉你的。
但最好不让楚天舒在场。”
玉虚子道:“我不勉强你说,但我觉得你可真是越说越奇怪了。
齐勒铭不肯告诉我,他的妻子反而肯告诉我?”申洪忽道:“道兄,我知道你的围棋下得很好。”
玉虚子一怔道:“这和下围棋有什么关系?”申洪道:“下围棋往往会出现缠扭不清的盘面,而围棋又是很难下成和局的,对吗?”玉虚子道:“不错,下一百盘围棋,也很难有一盘刚好下成和局。
但,这……”申洪道:“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出现这样复杂难解的盘面时,倘若有高手旁边观战,他就可以为双方指点迷津。”
玉虚子如有所悟,说道:“齐夫人是想这盘棋下成和局?”申洪道:“不错,这盘棋目前正在下到十分难解的局面,齐夫人把秘密告诉你,就等于让你纵观全局,希望倚靠你的指点,令双方可以下成和局。”
玉虚子道:“但下棋的人是最不喜欢旁观者多嘴的,说不定下棋的双方,非但不肯听他的指点,还要把他赶走呢。”
申洪道:“这就要看旁观的是什么人了。”
玉虚子道:“你以为我最适合充当这个角色?”申洪道:“我想是的。
第一,你不是局中人,第二,但你和局中人又有渊源。”
玉虚子心中一动,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对局双方的字眼,是不是因为‘局中人’可能不仅是包括对局双方?”申洪道:“你猜对了。
寻常的对局只有两方,但这局棋却可能是有三方的。
因此我说的局中人也不仅只限于正在下棋的人。”
楚天舒听到这样,心里想道:“他越说我可越糊涂了,哪有这样复杂的棋局?”但玉虚子却已明白几分了,说道:“我和局中人都有渊源?那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了?”申洪道:“不错,甚至其中还有你最要好的朋友。”
这个提示可明显了,玉虚子道:“我想对局的不会是出家人,我的俗家朋友最要好的是扬州大侠楚劲松,还有,嗯,死了的算不算?”申洪道:“也算。”
玉虚子道:“楚大侠的师弟,生前也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
但还有一方,你说是可能有三方面的人的。”
申洪只是微笑对他,没有回答。
玉虚子见他笑得古怪,忽地省起,说道:“不打不成相识,这第三方面,假如和我也有关系的活,莫非就是齐家的人?”申洪微笑道:“道长不妨这样猜,但真假虚实,我这个局外人也是未明底蕴的,要答也无从答起。
对不住,我只能说到这个地方了,再说下去,就要违反小姐的禁令了。”
他虽然不敢作答,但揣摩他的语气,则似乎玉虚子已是猜对了。
楚天舒在无意之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不由得满腹疑团,回到了帐篷睡觉,也还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他理好思路,把已知的材料归纳如下:一、这个秘密和三方面的人有关。
二、玉虚子和三方面的人都有关系。
三、玉虚子的两个好朋友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师叔,而从申洪的话语中,亦已可以确定是和秘密有关的两方了。
他的父亲和师叔当然不是对局的人,那么可以被当作‘局中人’的就只能是属于楚家和姜家(他的师叔是姜志奇)的人了。
四、齐家也可能有关,但未经申洪证实,暂且可以搁在一边。
楚家的人,若把他的父亲撇开,“就只有我和妹妹了。
从他们的口气判断,最有可能被他们当作局中人的可正是我啊!奇怪,白驼山上藏有什么秘密,竟然与我有关?”楚天舒心想。
而更令他奇怪的还不是因为这个秘密涉及他自己,而是:“楚家的人,倘若是指我的话,姜家的人又是指谁?”他的师叔姜志奇早已死了,他的师妹姜雪君亦已死了。
虽然申洪说过一句“死人也算”的话,但这句话显然是和他另外的话有矛盾的,因为“死人”又怎能是“局中人”?他可真是百思莫得其解了。
还有一点,从申洪的口气看来,上官飞凤似乎是最清楚这个秘密的人,否则申洪不会说出那句“再说下去,就要违反小姐的禁令了”的话语。
他一来是疑团难释:二来是想避开与青鸾相处的尴尬处境;三来是要向上官飞凤道谢救命之恩;四来也是想要去会一会卫天元。
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就向玉虚子提出,不跟他们去白驼山,改为跟申洪上星宿海。
玉虚子见他业已痊愈,当然也就乐得答应了。
两人一路同行,相处颇为融洽。
不过楚天舒也知江湖避忌,申洪对五虚子也不愿吐露的秘密,他自是不便向他打听了。
这日他们已经踏上了昆仑山,忽见有两个人抬着担架,从冰坡上走下来。
一步一步,走得甚为安稳。
走得似乎不快,但也不过片刻,距离就拉近了许多。
从初时所见的一回影子而变得轮廓豁然了。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这两人武功不弱!”要知在冰坡行走,稍一不慎,就会滑倒,轻功好的,顺势滑行,还比较容易,但若要在冰坡上如履平地,迈出的脚步差不多都是同等距离,以保持担架的稳定,这就必须兼有上乘内功的造诣,要比只能施展轻功,难得多了。
楚申二人都是识货的行家,故此一见之下,均感惊诧。
那两人抬着担架,来得更近了。
申洪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不是我们的人!”那两个人亦己发觉他们,同样也是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便即把担架放了下来。
担架上躺着的那个少年也坐起来了。
这一下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少年冷笑道:“姓楚的,你侥幸未死,还敢跑到这里来么?”楚天舒也在大骂:“你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我吧,你有多少毒针,尽管发出来吧。
我正要找你们这些人算帐!”原来担架上这个少年,正是白驼山的少山主宇文浩。
抬担架的那两个汉子是南宫旭和武鹰扬。
宇文浩已经给齐勒铭废了武功,在雪地上行走还可以,交手当然是不行了,他不想给楚天舒看破,哼了一声,说道:“收拾你这小子,也用得着我亲自出手么。
两位香主,这是你们立功的机会,还不快上!”南宫旭与武鹰扬铩羽而归,他们自己吃了亏也还罢了,少山主给人废了武功,事情可就大了,他们正愁回到白驼山要给山主降罪,于是一声“遵命”,立即向前。
南宫旭与申洪相识,申洪抢上前喝道:“你们为何跑到我们的昆仑山来了?”南宫旭哈哈一笑,说道:“你回去问盖覆天就会明白了。
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否则我们的少山主固然不肯放过你,你的新主人盖覆天也不肯放过你的!”他故意把已经死了的盖覆天说成好像是已经取代了上官云龙位子的新宗主,目的当然是要挫折申洪的斗志。
哪知申洪虽然大吃一惊,却越发愤怒,他呆了一呆,陡地喝道:“我与你拼了!”声如霹雳,掌似奔雷,果然真的是形同拼命!武鹰扬飞身扑上,说道:“南官兄,让我来领教申先生的大摔碑手。”
南宫旭侧身避过申洪的攻击,说道:“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扬州楚家名闻天下的点穴功夫,咱们这就换个对手吧。”
楚天舒和他用的都是判官笔,楚天舒的判官笔只有三尺二寸长,他的判官笔更短,只有二尺八寸。
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同样用的是判官笔,笔法却是大为不同。
南宫旭双笔交又穿插,一出手就是欺身进击的险招,左笔点对方的阴矫、阳维两处经脉的穴道,右笔点任脉、督脉两处经脉的穴道,楚天舒喝道:“好个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可惜你练得还未到家!”四笔相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南宫旭冷冷说道:“哪点没到家,倒要请教!”楚天舒道:“据我所知,连家笔法的最商境界乃是四笔点八脉!”原来山西连家乃是世传的点穴名家,南宫旭的师父就是“连家笔”的掌门人连城虎,在同门中功夫最好,可说已是尽得连家的衣钵真传。
他听了楚天舒的话,冷笑说道:“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是要两个人合使的,你懂……”话犹未了。
只见楚天舒摇了摇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
南宫旭蓦地想起一个和师门有关的故事,三十年前,他的师父连城虎和他的师叔连城璧联手合斗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金世遗,金世遗一个人就能施展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把他的师父师叔打败。
据说金世遗是双手各执一支判官笔,口里咬着一支判官笔,脚指也挟着一支判官笔的。
这个故事,是他出师之后,别的武林前辈告诉他的,他兀是半信半疑。
他本来想说“你懂不懂”的,想起这个故事,不敢说下去了,却道:“难道你会使四支判官笔吗?”楚天舒道:“我不会使,但我楚家的笔法却不是以多为胜的。
我还未练得到家,要是练得到家,一支判官笔已经足够!”说话之间,笔法已是倏然一变,虽然只是两支判官笔,却幻出了千重笔影,笔法之奇诡,即使是南宫旭也感到难以捉摸。
南宫旭赞道:“惊神笔法果然天下无双,不过你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这话倒也不是虚言,论笔法他的双笔点四脉虽然比不上楚天舒的惊神笔法,但临敌的经验却老练得多,功力也要比楚天舒略胜一筹。
楚天舒的判官笔比对方长了四寸,本来可以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点的,但固内力不及对方,优点却被抵销了。
反而是南宫旭那对二尺八寸长的判官笔,充分发挥了“一寸短,一寸险”的优点。
一个奇诡莫测,一个险狠异常,四支判官笔打得难分难解。
另一时申洪和武鹰扬也是打得难解难分,申洪练的是大摔碑手,武鹰扬练的是鹰爪功,双方用的都是刚猛力道,硬碰硬接。
过了半枝香时刻,楚天舒和南宫旭这对仍是互为攻守,大家和初上场时一样的身手矫捷,未露疲态。
申洪和武鹰扬这时,却是额头见汗,双方都已气喘可闻了。
申洪喝道:“我和你拼了!”“蓬”的一声,四掌相交,大家都不收掌,掌心相抵,变成了角力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必定是力强者胜,力弱者败的。
偏巧双方又都是气力相当,彼此都不肯退让半步。
宇文浩一看机会来到,悄悄取出毒针,轻轻弹出,三枚毒针射向楚天舒,三枚毒针射向申洪。
他被齐勒铭废了武功,内力是完全失了,但发暗器的气力还是有的,准头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楚天舒和南宫旭正在斗到紧处,南富旭步步进逼,楚天舒双笔盘旋,势若游龙。
射向楚天舒的三支毒针究嫌劲力不足,被笺风一荡,迅即被他盘旋飞舞的双笔绞成粉碎。
射向申洪的那三支毒针,却因申洪的全身气力都已放在掌心,双脚又似打桩一样钉在地上的,三支毒针,只能勉强避开一支,另外二支,都射到他的身上。
申洪大吼一声,双掌松开,登、登、登倒退三步,喝道:“龟儿子,我先毙了你!”武鹰扬如影随形,跟踪急上,申洪腾不出手来去打宇文浩,只好咬实牙根,和武鹰扬恶战。
武鹰扬知道他是想在毒发之前和自己拼个两败俱伤,他倒不忙于求取速胜了,只是紧紧的缠着申洪,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但申洪那声大喝却提醒了楚天舒,他和南宫旭是半斤八两,要摆脱白宫旭的缠斗,在他来说还是做得到的。
他一招“星汉浮搓”,笔花错落,趁着南宫旭应接不暇之际,一个转身,就向宇文浩扑去。
宇文涪功力已失,要想躲避,哪还能够?楚天舒还没抓着他,他已是吓得双腿一软,站立不稳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一片黄砂向着楚天舒吹来,楚天舒见并未起风,却有黄砂吹来,立知不妙,赴忙以劈空掌打出,但已吸进一点毒雾,脑袋晕眩了。
楚天舒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飞身扑向宇文浩,咕咚一声,宇文浩早已倒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南宫旭的双笔亦已指到了楚天舒的后心。
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他们中间。
穆娟娟来得正是时候。
她衣袖一挥,挡着楚天舒双笔,楚天舒认得是她,当然只好止步了。
南宫旭吃一惊道:“老夫人,你、你怎么……”话犹未了,只觉异香扑鼻,顿时全身麻软,再也发不出力道了。
他这才看得清楚,叹口气道:“原来我是认错人了!”这变化突如其来,正在和申洪交手的武鹰扬也不禁大吃一惊。
申洪是拼命进击的,一掌将他打翻。
但在击倒对手之后,申洪亦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和武鹰扬几乎是同时晕倒的。
宇文浩死里逃生,只道穆娟娟是来帮他,大喜说道:“多谢姨娘,请你把这小子……”楚天舒也是又喜又惊,同时说道:“齐夫人,你因何不让我……”两人的话都只是说到一半,穆娟娟便即笑道:“天舒,你怎能还叫我做齐夫人?漱玉虽然不是我的亲生,你似乎也应该叫我一声岳母呀!”接着对宇文浩道:“他不是什么小子,他是我的女婿,你知道么?”宇文浩大惊之下,晕过去了。
楚天舒吸进了一点毒雾,昏眩之感,越来越甚,神智渐渐也模糊了。
他听到穆娟娼最后的一句话是:“姨甥虽然没有女婿亲,但他是被废了武功的,所以即使不计亲情,我也不能让你杀他。”
五个人晕倒四个,唯一没有晕倒的只是内功造诣最高的南宫旭,虽然他的内力亦已使不出来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穆娟娟问他。
忽听得有个声音道:“娟娟,你应该知道他是在叫谁。
不错,我就是在他们背后指使他们的人。
你要难为他们,先得过我这关!”正是:真假银狐同出现,是非恩怨共纠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