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敌营中。
楚燃穿着一袭白衣,粉黛未施,低头走到骂骂咧咧的士兵面前,柔声道,“燕姐姐今日身体不适,特命小人随官大爷去侍奉将军大爷。”
“哼!燕琅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将军大人是你想赴死服侍就能服侍的吗?爷爷告诉你,就是燕琅今日病死了,也得跟爷爷去服侍将军大人!你一个卑贱的平民算什么……”士兵甲吼着吼着,忽见楚燃慢慢抬起头来,正逢月光洒在她的脸色,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泛着羊脂玉般的亮泽,眼眸轻轻弯着一勾弦月,清儿不媚,妖而不艳。
士兵一时看得有些失神,等楚燃眼中的笑意逐渐冷却,方才想起单陵将军的大事,忙改口道,“既然燕琅有病,就麻烦姑娘随属下走一趟了
。”
楚燃微敛眼眸,藏下眼底的浓浓杀意,轻轻的点了点头,跟在了士兵的身后。
士兵一路魂不守舍的,直到走到单陵的营帐前,方才猛地回过神来,朗声道,“将军属下已经将人带到!”
话一出口,方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忘了禀告燕琅有病一事,特意找了一个人前来代替,但此时也无法改回来,便对楚燃小声道,“单将军性子阴晴不定,你要多顺着将军的心意,便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嗯,多谢官大爷提醒。”楚燃表面上乖巧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却在心底冷笑,这句话他应该要对单陵说!要是单陵乖乖的不惹她生气,她倒可以让他死的痛快!但若单陵不识好歹,哼哼……
正当楚燃冷笑之际,营帐内忽然传来了单陵不耐烦的吼声,“贱人!还不进来,是要本将军亲自去请吗?”
士兵忙给楚燃使了一个眼色,见楚燃走进营帐了,方才安心的离去了。
营帐里点了十几根蜡烛,但光线仍是十分的昏暗,只见一名穿着玄衣的男子靠在虎皮椅子上,懒懒用手托着下颚,因为常年征战的原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鹰峙般的眼眸透着一股凶光,似乎嗜血凶猛的野兽,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看单陵铁青的脸色,楚燃不敢怠慢,忙小步向前方走去,这才发现除了单陵之外,还有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正在低头思考着什么,因为此人背对着她而坐,所以楚燃看不清他的相貌。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单陵,一见有人走过来,也顾不上去看她的相貌,直接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推到另一名白衣男子的怀中,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江军师,这就是本将军常对你说起的燕琅,貌可倾城,艳冠三国……”
等向白衣男子推销完了,单陵眸子寒芒一闪,用手指着楚燃的鼻子,冷笑着吩咐道,“燕琅,这可是我巫越国的军师江漓玥,你可要给本将军伺候好了,否则,本将军饶不了你!”
一进门便被单陵推到白衣男子怀中的楚燃,眼前似乎冒着无数的小星星,缓了半天,方才扶着头晕目眩的脑袋慢慢清醒过来,冷冷的扫了单陵一眼,然后快速的低下头去,恭敬道,“是,小人遵命。”但她心底却在冷笑,这个单陵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笨蛋,看她一会怎么剁了他
!
不过害她受这种屈辱的,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若非不清楚白衣男子的身份,她早就无所顾忌的对单陵出手,并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了!
想到这里,楚燃藏下眼底锋芒,含笑着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白衣男子的相貌,正逢白衣男子低下头来,两个人视线碰撞,倒是楚燃先懵了起来。
眼前的白衣男子温润如玉,用沉静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笑如春风般温暖迷人,薄唇轻动低吟道,“燕姑娘,你没事吧?”
“我……”楚燃一时惊愣的说不出话来,慌忙移开了视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倒不是说眼前的人有多美,有多么的令她心动,而因为眼前的人,竟是传言死在巫越国的温初言!
见楚燃身子不住轻颤,江漓玥忙将她扶好,细长的眼眸微挑,含笑的看着她,关切道,“是江某吓着姑娘了吗?”
对上他淡雅的笑容,还有绝美的面容,楚燃气的身子不住轻颤,什么温初言被黑衣人刺杀死在了巫越国,我看,明明就是他的一场暗渡陈仓的脱身之计罢了!亏夜楚郁当初那么信任他,将出使巫越国的大事交给他,竟没有想到温初言竟是赤焰国的叛徒!
察觉到楚燃忽冷忽热的目光,江漓玥的美目危险眯起,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刚才还笑如春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寒,冷冷的质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谁派来的?”
正在低头喝酒的单陵,正在为上次战败的事烦恼,看到江漓玥忽然发怒,正要指责燕琅几句,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脸无辜的楚燃,不由得愣了一下,也警惕了起来,暗自将手按在桌下的剑上,冷冷道,“你是什么人?燕琅她人呢?”
被两道锐利的目光逼视,楚燃一时间语塞,脑中却是灵机一动,趁着江漓玥不注意,扑倒了单陵的怀中,强挤出一滴眼泪,低声道,“小人久仰单将军英明,所以央求燕姐姐将小人送来,让小人能够一睹将军军颜,如今既已经看到了,那小人心愿已了,这就离开此地,不打扰将军和军事谈论要事了……”
说着,楚燃从单陵怀中起来,轻轻的向两人点头示意,便转身往营帐外走去,但还没走几步,却被单陵拉住胳膊,只听他低声戏谑道,“只看一眼就够了吗?”
哼
!单陵虽然英明,却也是一个好色之人!
楚燃在心中冷笑一声,一脸茫然的扭过头去,诧异道,“那还需要什么吗?”
单陵嘴角一勾,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将楚燃拉了过来,吩咐道,“既然你倾慕本将军已久,本将军又怎能如此小气吝啬,今晚本将军会让你看个够,现在就坐在这里等等,本将军就快和军师商议完了……”
说完,单陵冲江漓玥挑了挑眉,邪气一笑道,“江军师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现在可以继续了……”
江漓玥神色微敛,狐疑的看了楚燃一眼,却见楚燃低眉敛目,亲自为两人斟满酒,然后挑起一缕青丝自顾自玩着,丝毫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这里是巫越国的军营,晾她一名小小的女子也无法兴风作浪!
如此想来,江漓玥方才开口,得意的勾唇道,“江某最近得到消息,说是沂水城来了两名大人物……”
值得江漓玥如此卖关子,单陵顿时也来了兴趣,笑道,“如果本将军猜的不错,应该是夜楚燃和……”单陵微微一愣,想起前几日探子回报之事,笑得意味深长道,“和紫圣国派来的暗使现居右军师一职的秋颜洛……”
闻言,楚燃的动作一滞,任缠绕在指间的发丝散去,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刚才的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心里却在暗暗思忖着:沂水城中……不,应该是城主府,果然藏有内鬼,否则“秋颜洛”是紫圣国派来的密使一事又怎么会传到敌军这里?
但更让楚燃意想不到的,是江漓玥所透露的消息,“将军所言差矣,夜楚燃到沂水城一事早就人尽皆知,至于秋颜洛是紫圣国密使一事,就更不是什么秘密了?”
江漓玥这么大的口气,让单陵连连冷笑起来,语气阴晴不定道,“这么说来,江军师早就知道此事了?”
江漓玥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到桌子上,狭眸满是笑意道,“将军知道的,江某都知道了;将军不知道,江某也都知道了。”
一旁楚燃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按理说,单陵是巫越国的副将军,军职怎么说都比江漓玥这个小小的军师大,敌军的探子有紧要军情自然要向单陵报道,但为何看起来,江漓玥的消息却比单陵灵通的多?
楚燃心中思忖了,也是单陵的疑问,当下无心饮酒,将搁在嘴边的酒杯放下,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哦,那本将军倒要讨教讨教,究竟什么事情是军师知道而本将军不知道的呢?”
“将军还记得江某刚刚的问题?这正是要江某向要将军禀告的事
。”说到这里,江漓玥眼底笑意更深,向单陵招了招手,等单陵将头凑过来时,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这沂水城的第一位大人物就是赤焰国的皇上夜楚燃,至于这第二人物嘛,就是将军您口中的紫圣国密使秋颜洛……”
听到这里,单陵更加疑惑了,表面上却强装无谓,离开了江漓玥,慢慢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轻笑道,“军师是在和本将军开玩笑吗?刚刚军师不是说,秋颜洛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又为何旧事重提呢?”
江漓玥轻扯嘴角,淡淡道,“这位足智多谋的秋颜洛不是别人,正是紫圣国的二皇子——公玉琉华!”
单陵微微一怔,收起懒散无谓的表情,眼露一丝凝重道,“照军师这么说,如果两人身份为真,那么紫圣国岂不是要出兵救赤焰国,我军若是再攻不下沂水城,岂不是雪恨无期?”
“不——”江漓玥当初否定,笑的意味深长道,“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怎么说?”单陵弄没一挑,着急的问道。
江漓玥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楚燃,漫不经心道,“这正是我们除去夜楚郁的大好机会,只有夜楚郁一死,赤焰国兵败如山倒,败亡,只在朝夕之间。”
单陵虽然疑惑,本应该在碧落城对抗穹傲国的夜楚燃怎么会出现在沂水城,但只要夜楚郁还在沂水城中,杀了他是必须的事,但眼前最棘手的却是——公玉琉华!
单陵目光一暗,揉了揉太阳穴道,“依军师之见,公玉琉华又该如何处置呢?若是再得罪紫圣国,怕是不好向皇上交代。”
江漓玥轻轻一笑,似乎单陵的困恼在他的眼里都不是问题,薄唇轻动道,“抓而不杀,关而不囚。”
闻言,单陵点了点头,也觉得此计可行
。此战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于夜楚郁,只要夜楚郁一死,赤焰国土崩瓦解,紫圣国又怎会出兵相救?甚至,还可能会落井下石,和巫越国、穹傲国争抢赤焰国这个肥肉。
思及此,单陵不由得放声大笑,对着江漓玥吩咐道,“江军师,事不宜迟,立刻吩咐潜藏在城主府的人马,找到夜楚郁的下落并且杀了他!”
相比单陵的得意张狂,江漓玥始终不露声色,淡淡道,“将军放心,此事属下已经办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提着夜楚郁的人头来见将军。”
“哦……”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应该开心的单陵居然脸色阴沉,冷冷的一拍桌子,无声的站了起来,眯眼道,“江军师,如果本将军没有记错的话,江军师似乎没有调遣兵马的权利,而且沂水城探子传回的消息,也不该由军师一人观看吧!”
被两人彻底忽视的楚燃,懒懒扫过冷冷对峙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个笨蛋单陵居然还没看出来,江漓玥根本就不是他的人,而是和他用的不是一个情报网!
想到这里,楚燃嘴角的笑意刹那间消失,目光也变得深沉而晦暗,如此说来,城主府中至少有两拨人马,都是军营暗查在此处的势力!
这时,江漓玥也站了起来,“单将军,江某的确没有调遣军队的权利,但却是安大将军亲自向将士们下令,难道安大将军做什么,也要向单将军请示吗?况且,这些消息,都是安将军以自己的方式获得,怕安将军中了敌军的奸计,误听了穿好了的假消息,才特意吩咐江某要一一告知。”
相比凶神恶煞的单陵,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起来话也让如沐春风,不过话中的讽刺和寒意,却是让楚燃惊了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有如此冷血残酷的一面!
心急气躁的单陵顿时被激怒,但又不知道碍于什么,生生将揍江漓玥的手收了回来,狠狠地握成拳头,站在他旁边的楚燃,可以清楚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沉默了许久,单陵方才平复了怒火,咬牙道,“单陵多谢安大将军的好意,也多谢军师深夜来此相告,但恕单陵无礼,斗敢多问一句,安大将军可知,军师可知,单陵是谁派来的?”
眯眼笑着打量单陵,江漓玥低下头,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半响方才恍然大悟道,“单将军杀敌有功,处处为了巫越国着想,全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单将军是皇上亲封的右将
!”
单陵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江漓玥倒好,竟还和他卖起关子来了,一声气愤之下,豁出去般的怒吼道,“江漓玥!你少装不明白!我单陵是太子派来的!”
江漓玥微微一愣,用目光上下扫视单陵一遍,轻笑道,“哦,原来是太子啊!”
江漓玥这般虚伪做作,可是彻底惹恼了单陵,当下指着他的鼻子道,“江漓玥!别以为太子不知道安明钰的野心,别仗着三公主的权利势力,就来巫越国众将士面前显摆!这军营里有谁不知道,皇上将兵权交给安明钰,就是叫他来送死的!打了败仗是死,打了胜仗才能苟活!”
一口气骂了这么多,单陵顿了顿,喘了一口气,冷笑道,“安明钰还真以为迷惑了三公主,蛊惑了皇上吗?别妄想了!这巫越国的江山是太子越灵炽的!
江漓玥眼眸已经弯着,泛起轻浅的笑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这么说来,单陵将军只忠于太子,甚至愿意为太子而死了!“
单陵冷笑一声,傲慢道,”我单家世代辅佐圣上,我单陵自然要效忠太子,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改变!“
”哈哈,哈哈……“闻言,江漓玥低低笑出声来,白袖一扬,用悲悯的目光打量着尸首分离的单陵,薄唇轻动道,”那你就去死吧……“
等最后一个字吐出,单陵的头颅已经落地,滚到了楚燃的脚下,本来还想等江漓玥走后再解决单陵的楚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是尖叫一声装晕倒呢?还是顺便解决温初言呢?
楚燃还在纠结选哪一种时,江漓玥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满含笑意的看着她,温声道,”吓着姑娘了?“
楚燃身子猛地一僵,在江漓玥弯成新月的美目里,轻轻点了点头,但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表现镇静了,完全不像一个柔弱的舞姬,便又迟疑的摇了摇头。
但摇头不就暴露了自己,便又准备点了点头,但当对上江漓玥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动作蓦然一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时,看着左右为难的楚燃,还有她变了又变的脸色,江漓玥觉得十分有趣,竟低低的笑了,这表情怎么形容?有点妖孽,有点邪气,有点狡猾,有点……反正不怀好意,十分的危险,
不待楚燃分清他是属于哪一种,江漓玥忽然握住她的胳膊,从地上慢慢的起身,并将她扶了起来,挑眉问道,”姑娘看到什么了?“
楚燃慢慢扭过头,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单陵,果断的选择了说谎,”小人看到单将军喝醉了酒,抽出长剑挥舞,一不小心割掉了自己的头颅
。“
闻言,江漓玥面容一僵,随即轻笑出声,”这是一个好理由,可惜,没有人会相信。“说着,他伸手将她额际的碎发别在耳后,并将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大有向下移动捏住她脖子的趋势。
楚燃身子顿时一僵,掌心渗出一层冷汗,挑眉看着江漓玥,反问道,”那如果小人改口,说小人亲眼所见,江军师杀了单将军,这样的话,就有人相信了吗?“
还未等楚燃说完,这次江漓玥好不掩饰的笑出声,将手从她脸上抽出,轻声道,”不会,因为在众将士的眼里,江军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书生,没有能力杀死矫勇善战单将军。“
江漓玥明摆着在捉弄她,把她当作一个自投罗网的老鼠,想要看她最后的垂死挣扎,楚燃也不揭穿,无奈道,”哦,那小人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那我帮你想如何?“江漓玥忽然欺身而来,单手掐住楚燃的脖子,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浮现出浓烈的杀意,冷冰冰道,”赤焰国的奸细潜入军营,用剑杀死了单将军,却也被单将军杀死,最后两败俱伤。“
闻言,楚燃高挑着眉头,冷笑道,”可小人现在在军师的手中,即将被军师杀死,等小人死后,就随江军师怎么说了。“
似是厌倦了口舌之争,江漓玥目光变得冰冷,逼问道,”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呢?“
楚燃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江漓玥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她,所以楚燃笑的天衣无缝道,”军师什么意思?小人只是一个舞姬,军师不要冤枉小人,小人知道军师急着找人顶罪,但是也不能诬陷小人啊,小人可是清清白白……“
还未等楚燃说完,江漓玥忽然捉住她的手腕,将掌心对着她,缓缓道,”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军营,军营里每名女子手中都有红梅烙印,而你没有
。在你的斟酒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楚燃将手抽了回来,冷冷道,”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江漓玥笑的自信的笑,像一只狡猾多端的狐狸,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半响,只听他轻笑道,”我想看你能装多久?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直到面临生死险关,也能忍着不出手。“
说到这里,江漓玥的眼底杀意尽现,看着江漓玥的死亡的魔爪逼近,楚燃依旧镇静自若,对着江漓玥勾唇一笑,问道,”军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闻言,江漓玥动作一滞,也不急着杀她,饶有兴趣道,”哦,什么话?“
面对江漓玥的逼杀,楚燃不退反进,将唇凑到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人常说,聪明的人往往死的早,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说着,楚燃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飞快的刺向江漓玥,快如疾风,迅如闪电,出手狠辣无情,处处直刺要害。
反观江漓玥,虽然后制于人,但他身形轻快,步法灵活,轻松的避开楚燃的攻击,游刃有余的与楚燃颤抖。
江漓玥明明只要喊一声,便可以擒捉住她,但不知为何,江漓玥迟迟没有喊守兵,还有和她打下去的趋势。
楚燃不知道江漓玥所图为何,只知道江漓玥武功高深莫测,若是再颤抖下去,自己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也不再恋战,虚晃几招,夺门而逃,趁着夜色隐匿身形,快速离开。
江漓玥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真的让楚燃给逃了,微愣片刻,收拾好暴怒的情绪,拔高声音冷喝道,“来人啊!快点抓刺客!”
等众人冲进来时,哪还有什么刺客,只有尸首分离死不瞑目的单陵,还有一袭白衣翩翩站在门口的江漓玥,不由得纷纷愣在了原地。
“将军啊……”单陵的亲信看到以后,立刻冲了进去,跪在了单陵的身边,红着眼眶气愤不已。
一时间,有人纷纷跪地,呜咽痛不成声,有人则是走到江漓玥面前,悲愤难抑,质问道,“军师这是怎么回事?单将军和你再一起,怎么会突然遇刺受害呢?”
这时,江漓玥也转过身来,脸色惨白如纸,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单陵的头颅时,眼眶也开始泛红,讲话也颤不成音,“赤焰国的奸细潜入军营,见我和单将军在喝酒,先是一拳将我打晕,等到醒来之后……”
说到这里,江漓玥自责不已,一拳打在了桌子上,任酒杯的碎片钻进血肉里,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袍
。
江漓玥乃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单陵身亡的事情,怎么也怪不着他的头上。
于是悲愤交加的众人,便将怨恨移到了刺客的身上,很不幸,楚燃便是江漓玥口中的刺客。
所以,楚燃还未离开多久,单陵身亡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而搜查刺客的行动,也风风火火的展开了。
楚燃想过,趁着夜色离开这里,但一想到她来此的目的,在灭掉尸人之前,她绝不能半途而废。
而今之计,便只有寻找合适的对象下手,杀了他,李代桃僵!
楚燃锐利的目光,如雷达般快速扫过四周,然后锁定了一个军营,翻身躲了进去。
军营里面十分安静,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不对!**有人!
于是男子的呼吸太过微弱,所以楚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抬眼望去,被白色纱幔遮住的木床,似乎还真躺着一个人!
看样子,似乎是一个病鬼!
真是天助我也!
楚燃冷笑一声,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她将匕首架在男子的脖子上,正准备解决此人时,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扣住了她的命门!
如果她贸然动手的话,那么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同样,如此男子胆敢动手的话,她一定送他归西
!
于是,两人均是不动如山,暗自博弈者,打着持久战、心理战,想等地方松懈了,哪怕露出一点破绽,也是对方反败为胜的契机!
不过,双方都十分警惕,所以这个契机,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出现。
再这么僵持下去,即使她还没有输,恐怕也要被敌军发现了。
楚燃轻咳几声,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我各自攥有对方把柄,胜负平分。不如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放手。”
“咳咳……”隔着一道白色的纱幔,楚燃看到里面的身子,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同意了她的提议。
哼!果不其然,是一个见不得风的病鬼!
就算这一秒放了他,下一刻她依然能杀了他!
“三……二……”楚燃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神色警惕的数数,正要数到“一”的时候,忽感一道凌厉的掌风扫了过来,直冲她的面目。
毫无反应的时间,楚燃全靠身体的本能,方才险险避开这一击,不由得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此人还真是阴险狡诈,先是以弱小让她放下警惕,又答应她的提议骗她,最后则是出手暗箭伤人,真是卑鄙到了无以复加!
楚燃在心里嘀咕时,男子也在心里冷笑,若是真等她数到了“一”,她真的会放手吗?他决不允许任何变数的发生,要在预料到危险之前,将一切的变故尽数斩杀!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急于杀死对方的两人,停歇了没有半秒钟,便又开始了另一波的交手。
楚燃持刀冲向男子,男子也挥掌以应,正当两人交手之际,薄如蝉翼的纱幔如白雪般轻盈,被两人的掌劲杀气吹气,等看清对方的相貌时,两个人均是一愣,同时出声喊道,“是你!”
发现了来人是楚燃时,男子不惜受到反噬,生生将掌风移到一边,而楚燃却没有半分的留情,将匕首驾到了男子的脖子上,冷笑道,“安明钰,我们又见面了。”
两个人目光相对的瞬间,不由得又是微愣,楚燃没想到是安明钰,安明钰也没有想到是楚燃
。
看到楚燃的匕首逼近,安明钰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楚燃的话时,他的眼睛危险眯起,仔细的打量了楚燃一番,沉声道,“你是混入墓室的尸人,将本将军打晕的黑人?”
黑人?
听到这个称谓,楚燃一时有些愣住了,她当时是有点脏兮兮,但还不至于嘿不拉几吗?
想到这里,楚燃就开始鄙视安明钰的眼光,真怀疑是不是色盲综合症,分不清黑与白,将白的说成黑的,将黑的说成了白的!
今日的安明钰,和昔日如出一辙。
如碧水般的青衫,狰狞丑陋的鬼面具,轻轻抿起的薄唇,就连生气发怒的样子,也和当初是如出一辙。
不过,在强烈光线的映照下,他的脸上带着的青铜鬼面具,却是更显的阴冷恐怖,若是胆小的人看上一眼,晚上恐怖都会做噩梦。
正等楚燃打量安明钰之际,只见他薄唇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她应该认识他一样。
不过,她这个赤焰国的冒牌王爷,可和他这个敌军的首领不熟!
楚燃将匕首推进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安明钰,冷笑道,“巫越国的安大将军,我倒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楚燃大爷般傲慢的语气,让安明钰眉头轻轻皱起,沉默了半响,方才道,“我知道,你是……”
“够了!我已经听够了什么赤焰国?什么奸细的!你若是敢提到一个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楚燃不耐的打断了他,一双冰冷的眼里似能喷出怒火,冷冰冰的威胁道,“别以为当初我在墓室救了你,现在就不会杀了你!救你不过是为了走出墓室,现在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安明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了复杂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态度不是十分配合,但楚燃也不是十分介意,谁要他的小命现在攥在她的手里,若是她稍不留神,他可就要玩完了
!
说起来,安明钰那一掌若是打过来,别说是威胁安明钰了,恐怕她连逃走都是问题。
但是在战场、生死之间,可是由不得半点犹豫,事实证明,或许她真如公玉琉华所说,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那么就算冷血无情,她也会坚持下去,一条道走到黑!
楚燃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讽一时心软而受制于人的安明钰,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她,只记得她在安明钰陌生又冰冷的目光中,薄唇清晰的吐出一个个字眼,“现在,将你的衣服脱下来。”
闻言,安明钰的身子微不可闻的轻颤了一下,给楚燃一计你想干什么的眼神?,然后冷冷的别过头,一副死不就范的倔强样,好像她这个禽兽会把他怎么怎么了!
他不过是见他带着个面具,这身派头她也十分噶意,方才准备向他下手,将这一套“装备”给抢过来罢了!
现在单陵之死,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如果她再犹豫的话,空白就没有机会了!
楚燃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和他耗,不客气道,“安大将军身份尊贵,若是不愿意动手的话,那就换我来帮你吧。”
说着,楚燃已经伸出了魔爪,准备去解他的腰带,而被他挟持的安明钰,只能用杀人般的目光瞪向她,警告她不要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但安明钰显然威胁错人了,直到他眼睛瞪得通红,楚燃也没回头看他一眼,只气的安明钰头顶冒青烟!
楚燃一只手要握匕首,另一只要解复杂的古装,所以忙活了半响,战果也就只有一个腰带,正要逼安明钰自己动手时,忽然营帐外响起一阵吵闹声。
“你们都在这里守着!若是碰见刺客了,格杀勿论!”听着熟悉又无情的冷哼声,自是那个人面兽心诬陷她的江漓玥了!
营帐布置十分简单,没有一个大柜子,除了能塞下老鼠的床底,只有安明钰躺得床了
。
楚燃一咬牙,将匕首抵在安明钰脖子上,冷冷的威胁着,然后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面,然后给安明钰一计小心说话的眼神!
等楚燃将一系列动作完成,江漓玥也走到了营帐外面,眼见江漓玥正要走进来时,楚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正惴惴不安之际,安明钰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若非她赶紧移开匕首,他早已尸首两处。
看到眼里还未褪去的震惊,安明钰缓缓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笑道,“刚才不是还说要杀了我吗?为什么又害怕的收回了匕首?”
“……”楚燃的拳头无声握紧,冷冷的别过头不说话。她只是为了紫香炉,他如果死了,她怎么得到紫香炉然后毁了它?
不过最可笑的,莫过于,前一秒你还在讽刺别人的妇人之仁,下一秒,你却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而断送性命!
人生有时还真像一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眼见楚燃别过了头,安明钰正要逼问一番,这时江漓玥走了进来,停到了床边七尺之外,恭敬道,“主子,赤焰国的奸细杀死了单陵,属下奉命前来捉拿刺客……”
虽然隔着一层白色纱幔,但江漓玥仍然清楚的看到,主子的身下躺着一名女子,而主子的心情似乎也不错,至于两个人在干什么嘛?
江漓玥微怔片刻,很快就红了脸,连忙退到了门口,低下头沉声道,“既然主子无碍,那么属下就告辞了。”
江漓玥口头是这么说的,但没有得到安明钰的命令,还是不敢擅自离开,便弯腰站在原地。
“嗯,下去吧……”自江漓玥进来到离开,安明钰连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楚燃,等着楚燃给她的回答,见江漓玥留在这里太碍事,方才淡淡的出声将他遣退。
安明钰的目光如狼似虎,死死的钉在她的脸上,楚燃避无可避,便只有正面迎战,以为江漓玥在怪她“杀死”单陵,不由得咬牙愤恨道,“单陵不是我杀得,有人嫁祸给我,就是那个叫江漓玥的。”
看到楚燃气鼓鼓的小脸,一点没有当初扮尸人时的凶神恶煞,安明钰嘴角微勾,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悠悠道,“我有问你这件事吗?”
“这……”楚燃顿时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之后,依旧执着的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没有问,我只是坦白实情
。我是怕你记恨,找机会除掉我。”
说完,又怕安明钰不信,一脸无辜道,“我说过了,我是来找鬼王,我的哥哥的。”
听到鬼王两个字时,安明钰的脸色骤然一边,活生生鬼王跟他有什么仇,不过看他开始泛白的指节,楚燃估计,不是有过仇就是结过怨,她这个鬼王的“亲妹妹”,算是撞到刀尖上了。
正当楚燃打算认命之时,忽见安明钰开了口,语气有些阴晴不定,“你真要见鬼王?你非要见鬼王?”
安明钰晦暗不明的目光,不难猜测出,他一定认识鬼王这个人,楚燃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个“抱大腿”的机会,当下强挤出一抹泪,略带幽怨道,“不瞒安大将军,小人一年前失忆了,鬼域有名叫青奴的女子,告诉小人,鬼王是我的哥哥,所以我一定要见到鬼王,找回我过去的记忆。”
不知道是楚燃编的太好了,还是演的太投入动情了,安明钰不但从她身上起来,还将匕首还给了她,冷冷道,“我会向鬼王通传一声,但鬼王是否肯见你,便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嗯,多谢将军大人……”楚燃忙狗腿的贴了过来,连连点头称是。一般人得到大赦,早已经乐得屁颠屁颠的,注定是非人类的楚燃,居然还傻了吧唧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他不久前好像要杀了她。
像安明钰这种达官贵人,自小见惯了各种的美人,楚燃不认为她有什么能使人鬼迷心窍的美色和什么令人神魂颠倒日月失色的口才,只有一张笨笨的嘴加上还算灵活的手脚。
这一次,安明钰没有爱理不理,而是很快的回过头来,毫无迟疑的冷笑道,“你死了,我怎么找到紫香炉。”
她说哪些绝情的话,不过是威胁的假话,但从安明钰嘴里面吐出来的,却是半分不假的真话。
看来,她还真是救了一条白眼狼。
楚燃在心底冷笑一声,不屑的冷哼道,“紫香炉不是被青奴夺走了吗?青奴不就是你的人,难道她没有给你吗?”
紫香炉事关重大,情奴不会没有分寸,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和安明钰开玩笑,不过安明钰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骗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楚燃在怀疑安明钰的时候,安明钰也在怀疑这楚燃,两个心思各异,一时无言
。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士兵走到门外,沉声道,“将军,这里有您的一份信。”
安明钰忙站了起来,并将白色纱幔放下,命楚燃这里等他,然后向着营帐外走去,接过了士兵呈上来的信,一边拆开来看,一边冷冷问道,“是谁送来的?”
士兵摇了摇头,朗声道,“回禀将军,小人不知,是另一名士兵交给属下的。”
此人是刻意隐瞒身份,若是再问下去,想必也没有结果。
安明钰挥了挥手,吩咐道,“下去吧。下次若再遇到此事,一定要拦住送信的人。”
说完,安明钰一边看着信,一边向营帐中走来,等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脚上似乎有万钧之中,落步都沉重了好几分。
楚燃见他一脸忧色,不由得诧异道,“发什么事了?”但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不已。先不论他们敌对的立场,就算是巫越**中之人,也不该如此擅自询问。
正当楚燃懊恼之际,安明钰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而且还将信递给了她,一副“你一看便知”的样子。
本来怎么关心的楚燃,一时间也被他弄得好奇起来,忙伸手接过了信,只见其上写着:
主子,紫香炉现在属下手中,主子若想取回紫香炉,明日午时十里处树林约见,还请主子一人赴会。若是主子多带一人,属下就毁了紫香炉中的蛊虫。
------题外话------
(扶额)前两天身体不舒服,关键是头疼的厉害,所以请了一天滴假,以后我会尽量万更,还请大家见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