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净明心非别处,惟在众生妄心中......”
小溪前,清风拂柳。
在接引的目光之中,林毅微微一笑,看向了前方清澈见底的溪水。
在接引的心中,眼前的溪水,是一处苍茫无边的河流。
可实际上,在林毅眼中,也仅仅只是一条迈步可过的小溪而已。
这其中的区别,接引不懂。
是因为他的心中,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解脱,还有着层层束缚。
心有束缚,再广阔的天空,也是一间密不透风,让人难以喘息适应的牢笼罢了。
可林毅不会去说。
因这一切,也只有靠接引自己去找,正如他自己在那心中苍茫之中走出的两条路一般。
“放下妄心,本净明心就能得见。”
林毅看向凝眉不解的接引,淡然的说道。
“你想要渡众生,便应当学会先渡自己。”
“欲渡众生,先渡自己。”
听到这话,接引在反复咀嚼之中,低声呢喃。
“渡人,就是渡己,渡己,便是渡人。
何为人,世间一切有智生灵为人;何为有智,存乎于心罢了。”
林毅看向接引说道。
“可,接引放不下。”
听到林毅的话语,坐在一旁的接引,顺着林毅的目光,看向那漂浮在河流上的鱼线,面色愁苦的说道。
“虽然先生说放下妄念,才能够明心见己,可先生所言的妄念,是接引对西方大地众生的念。
这念若是放下,接引不知道自己来到此处,还有什么作用?”
未经他人苦,某劝他人善。
看着接引此刻的状态,林毅心中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放不下,就重新拾起来吧。”
“重新拾起来?”
闻言,接引一愣,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林毅。
“如何能够拾起,西方大地已毁。”
“这西方大地要真是毁了,你心中的念,便不会一直纠缠......”
说到这里,林毅大手一挥。
于是,在接引的目光之中,一片白雾缭绕的苍茫,从河面上呼啸而来。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把刻刀,一块顽木,出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你不知道如何拾起,也不知道如何放下,就把你心中所想,借用这苍茫之木,雕刻出来吧。”
接引看着手中巴掌大小的刻刀,上下打量。
他还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在这苍茫之木上雕刻。
“思念千遍万遍,不如亲手去寻去做,不要去想着怎么雕刻,也不要想着如何去着手。
因为,在你犹豫的每一刻,都是内心的一种迟疑。”
“那接引,该如何雕刻,还请先生教我?”
接引捡起一块苍茫之木,恭敬的问道。
这苍茫之木,也不过巴掌大小,其上纹路遍地却自成一体,又兼完美无缺。
故而,即便是拿着手中,接引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他担心自己手中的刀,一旦落下,便会破坏这苍茫之木的完美。
“以心为刀,以念为引,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
“就这么简单?”
接引凝眉,看着手中的刀与木。
“这天地之间,最容易的事便是简单,最难的事也是简单。
因为过于简单,故而有太多有智之士只是一念之间,便不屑去做。
但是你不同,你不做,你脚下的苍茫,只会不断增加,永远不会减少。”
说到这里,林毅看着还有些犹豫的接引。
“停在那里,你不会死。
可如此一来,你也永远不会找到真正的自己,不动手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随着此话的落下,林毅在微笑之中,缓缓的闭上了双眸。
曾经,他以为数学题很简单,简单到在脑海之中勾勒一遍,便不会去做。
可时间久了,当真正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
曾经,他的目标定的很高,只在乎眼前的体面。
故而,当手中空无一文的时候,含泪去做了那只要想起,便会忍不住落泪的不体面工作。
可后来,这种不体面,却让他很开心。
因为他心中的高楼,不如脚下的大地实在。
走出心中的舒适圈,抛去那些畏惧,一步步踏实的走下去,只要走了,就会有收获。
最少,心中不会迷惘。
人生,人生,每时每刻都代表着新生。
可这新生,也往往最让人忽视。
正如,此时此刻的接引一般。
只是想着那西方大地的众生,他便会疼的窒息,可疼有用吗?
有用,因为这会让心变得慈悲。
可光有慈悲不够,还需要亲自去体会,去拿起,然后放下。
如此,不会软弱。
看着手中的刻刀和苍茫之木,接引在深呼一口气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眸。
“这天地之间,最容易的事便是简单,最难的事也是简单。
停在这里,我不会死,可也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以心为刀,以念为引,欲渡众生,先渡自己......”
片刻之后,在脑海之中,那一句句话语响起的一刻,接引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苍茫之木,在深呼一口气后,挥动了手中的刻刀。
“我的西方,我的众生,我的自己......”
当心中的刻刀,随着手中的刻刀落下的一刻,接引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雕刻什么。
故而,第一块苍茫之木作废,化作七零八落,变的破碎不堪,如那满目苍夷的西方大地。
他的念很多,非一块苍茫之木,所能够承载。
“欲渡众生,先渡自己。”
半晌之后,接引深呼一口气,再次从苍茫之间,取出了一块顽木。
可是当真正要落刀的时候,看着手中的苍茫之木,他却思考了很久。
“我有什么害怕的呢。”
接引微笑。
在这微笑之中,看着手中的苍茫之木,他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故而在这微笑之中,他的眼角有了泪。
这泪水,如他嘴角的苦涩,亦是面庞之上,久违的微笑。
滴答!
眼泪越来越多,故而一滴透明的眼泪,在他低头的一刻,落入到了手中的木雕上。
然后,刀动了。
吾本生来不朽,可也宛如顽木,不经过雕刻打磨,再是不朽,也如顽木。
在这种忘我的雕刻之中,接引渐渐忘却了一切。
林毅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目光之中,河岸边的接引,一边流泪一边雕刻。
随着苍茫之木上,浮现一株翠竹时,这种情绪也变得越发的浓郁,浓郁到扭曲了此刻空间。
可在这扭曲之中,接引的身影,却越发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