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诺有些拘束接过朱姐递来的热茶。
“小心烫,别烫着了。”朱姐热情中带着长辈的关心,侧耳听楼上动静,满目的欢喜,说:“星诺你很像你妈妈。”
池星诺不知怎么说话,一下子文静许多。
“我去楼上看看,你们慢慢坐。”朱姐说,招呼二人饮茶,先上楼。
朱姐是周家的帮佣,在周家干了三十多年,如今五十多岁了,按照辈分,周旋雅在的时候喊朱姐,小辈们得喊姨、婶子,不过朱姐说喊她朱姐都这么叫。
屋子里有岁月味道,墙面略略发黄,家具都有年代感,但收拾的很干净。池星诺和大人坐在一楼客厅看了看四周,冷冰冰的屋子,也没有什么摆件照片。
上面咚的发出响动,还有朱姐说话声。
过了好一会,池星诺一杯热茶饮尽,朱姐才下来了,有些为难看池星诺,唉了声,池星诺心里有数,见此主动说:“是不是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就回去了。”
“别。”朱姐喊住,说:“三哥在楼上缓一缓,他其实是想见你的,只是家里过去连着遭事,他也怕连累你。”
朱姐口中的‘三哥’应该是周坎宁。
“我妈妈和家里关系不好吗?”池星诺问。
朱姐看池星诺不是外人,便点头,说来话长便坐在单人沙发上,说:“这事也不能怪三妞,谁也怪不上,三哥三嫂也后悔的要死。”
“你还不知道三哥,就是你外公,他是个能人,在湖市很有名的,三十年多年前,也是我刚到周家第三年,二妞要嫁人,三哥给算了一卦,说卦象不好,不是好姻缘,不愿意二妞出嫁。”
“你可能不懂,三哥卦象很厉害,从没算错过。”
“二妞也知道他爹厉害,只是那个男的是她相中看上的,谈了一年多实在是有感情,二妞舍不得放弃这段姻缘,三哥就跟男的说,要是想成亲也行,入赘到周家来。”
“男方一听,很生气,觉得三哥不想二妞嫁给他,故意刁难人,谁做赘婿,丢脸死了,就是死也不会当周家赘婿。为此和二妞彻底闹崩了。二妞伤心痛苦,男方转脸没多久就娶了新娘,二妞想不开吊死在人家门口了。”
池星诺听了蹙眉。
朱姐叹气,“她是傻的,人家都能娶别人,她何苦拿自己命让人家伤心,这是让三哥三嫂伤心痛苦。”
“你妈妈跟她二姐关系最好了,姐俩一起长大睡一个被窝,二妞死后,你妈妈跟三哥关系就淡了,不怎么说话冷冰冰的,加上没多久,三妞考上大学了,要去上大学,为了离家远特意报了北方。”
“三哥又算了一卦,说有劫不能去不利,父女俩吵翻了天,三妞硬要去上大学,三嫂那会害怕三妞跟她姐姐一样做傻事,劝着三哥同意,大不了到时候电话打勤快点。”
池星诺低着头,“我妈妈去世了。”
“三妞后来不怎么给家里打电话也不联系,家里写的信也没回音,她大哥亲自去找了一趟,学校说已经休学了,之后没了消息。”
朱姐叹气,“期间三哥一直想办法找人,后来有一天,三嫂做梦梦见了三妞,三哥补了一卦,是死卦。”
“三嫂一病不起,觉得是她害了三妞,不该让三妞去北方上大学的,家里三个孩子,都恨着三哥,说三哥管得严,什么都管,没个自由。三嫂也因为接连伤心得了病,去世时,老大闹在灵堂,指着三哥说算卦占卜害死俩妹子,害死了他妈,后来父子决裂了。”
“现在就三哥一人住在这儿。”
朱姐看向池星诺,“以前他们脾气都烈,三哥到了晚年,不爱见人不爱算卦也不做灵媒了,他说干这行的,透的多了,是绝命,留不下后代,晚年凄苦,都是他活该的,他年轻气盛时觉得不信这个,信他的本事,能扭转能透过一线天机挣个前程,到后来他信了,洗手不干,跟老大断绝关系后,也是为老大一家着想。”
“所以听到你来,他怕连累了你。”
池星诺:“我不怕。”
朱姐还以为小孩子不信这些,跟三妞很像,三妞就不信这个,说要念书读大学信科学。
“我也是干这行的。”池星诺道。
朱姐懵了下,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池星诺见此,还以为朱姐不信,便说:“当然我不会算卦,但看看风水,替阳间人传信给阴间鬼,或是捉鬼驱邪。”
“星诺,你这、你等我上去说一下。”朱姐找回了舌头,不打磕绊了,“三哥是想见你的,真的,你留一下。”
池星诺点头说好。
朱姐还未上楼,楼上已经有沉闷的咚咚声,朱姐忙说:“是三哥下来了。”
周坎宁瘸了一条腿,得拄拐杖,挪到了楼梯口,一点点下来。朱姐一见,也没扶——三哥不让,家里一楼是有空地方的,三哥却爱住二楼,说哪天从楼梯上滚下来,这就是他的下场归宿死法。
此时朱姐见三哥还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梳过,神色还是严肃的,可一双眼都红了。三哥是想三妞的娃,怎么会不想呢。
池星诺宫曜站起来。
这是池星诺第一次见到母亲这边的亲人,他跟对方目光相遇,油然生了一股亲近来。周坎宁差点摔下来,拄着拐杖走的很快,池星诺上前扶了。
朱姐来不及说三哥不爱人扶的,却见三哥没发脾气,当即是知道不一样。
“我去做饭,三哥,今天太晚了,留星诺吃饭吧?”
池星诺说:“我们刚吃过不久还不饿。”
“那正好,家里没菜了,我去买菜,你们留下来多陪陪三哥说说话。”朱姐高兴说完便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
客厅就剩下三人。
池星诺其实还有点紧张,说:“我、我叫池星诺,我妈是周旋雅,这位是我男朋友宫曜,姥爷。”
周坎宁目光一直看池星诺,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才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男人身上,只是一看,
便起了疑惑,但他不愿再提旁的,又看向池星诺。
“我妈去世了,生我的时候难产。”
周坎宁点了点头,她的魂我找了半晌,才知道投胎了,投胎好,挺好的。”
南北两地太远了,新魂飘不过来的,除非有鬼差送。
“你们坐。”
池星诺和宫曜便坐下。
“你在叫我一声,可以吗?”周坎宁问。
池星诺反应很快,“姥爷。”
周坎宁瞬间眼睛就红了,握着拐杖许久许久,可能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房间里很安静。
池星诺却说:“我现在在北安大念大学,学的法学,平时也做兼职,生活上不愁钱财的。”
“挺好,她应该放心的。”周坎宁说。
池星诺说了许多,他的朋友,张磊刘俊恩徐子天赵淼,他经历了几次的兼职,他爷爷留下的手札,认识了黄四郎黄大仙,这次来湖市前还去经开大学解决了闹鬼的事。
“你别——”周坎宁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说:“挺好的。”
池星诺说:“我不害怕,姥爷,我有大人的。”
周坎宁目光再次放在了宫曜身上,又起了疑惑,这人面相很贵,却不是人类的贵,但却是吉兆,外孙跟着此人,比他福大。
“好。”
后来朱姐回来,做了饭菜,池星诺个人说了许多,都是大学开心的事情,遇到的人和事,姥爷很喜欢听这些,池星诺说也是想让姥爷安心,他过得很好。
吃饭时,朱姐烧的一手好菜,口味清淡,还做了几道湖市特色菜,池星诺尝过那道蟹煲,跟下午在餐馆吃的一样。
他一说。
朱姐说:“星诺舌头好,尝出来了,三哥之前帮过他们家,后来三哥不爱出门,他们家知道三哥喜欢吃这道菜,秘方交给我做了。”
虽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里面分量很足,周坎宁是救过餐馆老板的母亲、儿子一命,才坏了一条腿,餐馆老板主动送上了秘方,也是知晓朱姐为人,只会自己用,不会抢生意开餐厅的。
“你们在哪里住?”
池星诺说了酒店。朱姐说:“家里还有空房间。”但她看三哥不开口,便不说下去了。
吃过一餐饭,天已经黑了。
周坎宁说:“孩子你见了我,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来奔波了,好好学习,回去吧。”
“好,姥爷。”池星诺便和大人离开了。
朱姐相送,目送两人离开才关了门,扭身果然看见三哥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门方向。
“三哥,星诺和宫先生都走了。”
“我知道。”周坎宁说,却没进屋。
朱姐其实知道,三哥是害怕,“一年到头见几面吃个几顿饭住几天应该不碍事的。”
“不牵扯了。”周坎宁道。
“那老大那边不说吗?”
周坎宁摇头不再说话。朱姐便回屋收拾碗筷去了,过了会周坎宁进来了,往楼梯口走,喊:“朱姐,门的钥匙呢。”
“什么钥匙?”朱姐从厨房出来,看到三哥站在楼梯那儿储藏间就知道三哥要干嘛了。
当初三哥洗手不干不算卦,但餐馆老板跪求,他母亲和儿子失踪了,后来警方查出来,儿子是被人贩子抱走的,他母亲发现追了上去,动手拉扯之间,人贩子说这是他母亲犯了老年病记不清人,众目睽睽下,把祖孙俩都绑到了车上。
餐馆老板来磕头,实在是没办法了。
周坎宁违背了诺言,算了一卦,当天夜里警方按照卦象指示找到了人解救回来,但周坎宁早起摔了一跤,腿骨断了,自此落下了瘸腿。
周围人都知道这事,周坎宁洗手不干退出这行时发了誓的,这就是违背誓言的惩罚。
此时朱姐见三哥想算卦,便想起了之前那事,连忙劝说:“三哥,星诺日子过得顺,不用算了,真的。”
“你钥匙给我。”周坎宁说。
朱姐先前说,一家人脾气都烈,其实也是犟,下了决定要干的,那是谁都拗不过,朱姐只能掏出了钥匙,亲自给拿。
周坎宁许久不算,摸上龟壳很是熟练。
……
“我觉得姥爷还是喜欢我的。”池星诺回去路上跟大人说。
宫曜点了点头,“是的。”
“大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了很多挺好的,看你的目光也透着慈爱,吃饭的时候,他换了盘子,都是你多夹了几筷子说好吃的菜,放的离你很近。”
池星诺:“!”这次真的笑的很开心,“其实我都没注意到,但我能感觉到姥爷是喜欢我的,现在更能感觉到了。”
“开心了?”
“开心,心里也没事了,没牵挂了。”池星诺想,“我们在湖市逛逛玩两天,走的时候再去看看姥爷,留下联系方式就好,今天出了门我才想起来,还没留电话号码。”
老人家想保持距离,那么就按老人家意愿。
起料第二天一大早,池星诺先是接到了酒店前台电话,说有人找他,池星诺按照留下的电话拨回去,竟是姥爷接的,姥爷问他有没有时间,中午过去吃饭。
“好啊,有时间的。”池星诺一口答应了。
池星诺高兴坏了,扑着就去找大人,宫曜抱了个满怀,“我都听见了,现在去,买点水果过去吧?”
“嘿嘿,好,大人你现在越来越会当人类了。”
池星诺买了水果,宫曜拎着,过去周家铁门开着,里面有小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女人聊天说话声,有小孩抱着皮球玩,看到池星诺和宫曜,便高兴喊:“舅舅来了舅舅来了~”
屋里很快有人出来,都是生面孔,但带着热情欢迎。
朱姐笑说:“星诺,宫先生,快进来。”而后做了介绍。
院子里玩的三个小孩,是周旋雅大哥的孙子孙女,站在朱姐身边的
女性,年轻的是大哥家的儿媳和女儿,年迈的是大哥的妻子,池星诺要叫舅妈的。
池星诺昨天才听朱姐说闹崩了,没想到今天他大舅一家都过来了,等他进屋时,发现其实父子俩确实闹崩,一个在客厅坐着,一个在里间,彼此不说话不在同一个空间。
周坎宁招手让池星诺过来。里间大舅闻声急忙出来。
“我跟他断了干系,你和你舅舅没有,他想见你。”
周山连两个妹妹都去世了,唯有小妹留下一子——还是过了二十年,昨晚才知道的,周山连一晚上没睡,早上要过来拉不下脸,毕竟闹的断干系,他妻子看出来了,就说带孩子来玩,吃个饭。
都认认人。
也有句话:“三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咱们都不知道,现在孩子找上来了,你不去,爸又是那脾气,冷硬的,万一星诺误会了去,以为咱们家没人把他当亲人,伤了孩子的心……”
周山连便大早带全家来了,孙子辈孩子还小,三岁五岁,还有个两岁的,小孩子不懂大人恩怨,不知过去,周山连在车上抱着孙儿给孩子们讲,要说想舅舅,缠着舅舅,回头爷爷给你们买糖吃。
于是现在池星诺屁股后就跟着三个——两岁那个才会走路,扶着学步车都要挨着舅舅呢。
池星诺看的心软软,摸摸这个头,那个说舅舅我有辫子你摸摸我。池星诺再摸摸小姑娘,说:“你头发真好看。”
“舅舅你也好看,我们都好看,是一家人嘛。”小姑娘五岁。
周山连听孙女话眼神带着夸奖,聪明聪明,没白教。
大人们说话时,孩子也不撒手,就要挨着小舅舅坐,两岁的还要池星诺抱抱,周坎宁却说:“先不能抱,我给星诺算一算,再算一算。”
周山连便面色愠怒,想发火,又算!是不是还想算走三妹唯一的孩子——
“昨天我算的福相,星诺命中有子。”周坎宁先直说了。
池星诺啊了声,看向大人,“可是我是同-性-恋,不可能有孩子的,姥爷你是不是算错了。”
“别急。”宫曜曾经心中疑惑现在肯定了。
几人这样氛围,周山连一时不知道震惊外甥是喜欢男的,还是有子这事,当即说不出话来,让儿媳带着孩子先出去,又哄孙女孙子,“糖都有,出去玩吧,一会爷爷给你们买。”
“好耶!”
小孩子们去院子里玩了。
池星诺这才知道,舅舅用了什么‘招’让小孩子都粘他喜欢他。
嘿嘿。
刚才的紧张氛围这下淡了许多。周坎宁问:“星诺,你八字给我,我昨日算的大概,你幼年凄苦,昨日却不提半字。”
昨天周坎宁算完后,得知外孙如此日子,母逝、受刁难凄苦度日,竟然还有一死劫——这是十八岁时的凶相,度过后便平安富贵福气一生。
看到后来,周坎宁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前半部分的卦象,满满酸楚心疼,这孩子亲情薄,才
打了电话给周山连,让过来看看池星诺。
宫曜说了八字。
周坎宁看了眼没多说,写下了八字。池星诺见是铜板龟壳占卜,周山连以前跟着父亲学过,后来闹崩了,再也没碰过占卜这些,也故意遗忘,只是幼时打下根基,略一看还是能看明白几分。
“小诺怎么会有孕像——你这是不是算错了,这他是男的啊。”周山连说。
周坎宁并未去看儿子,而是看宫曜。宫曜如今肯定了,池星诺呆了呆,而后摸着肚子,“难道真的是……”
宫曜握着小诺的手。
“我不怕,我就是惊讶。”
宫曜开口,声音也泄露出他也是紧张,“我也是。”
“小诺肚中孩子不可算,只知天意。”周坎宁不管老大如何震惊,看向宫曜,“宫先生不是常人。”
“我是。”宫曜点头,还不知如何解释他是什么。
周坎宁便不问这个方面,而是说:“小诺你别怕,我算了又算,一路平坦福相。”
“谢谢姥爷。”池星诺还震惊在他怀孕这事。
周坎宁一笑,让收起卦盘,周山连指着他自己,周坎宁没说话,周山连便拉着脸收起来了,他看在小诺在家的份上,什么脾气都忍一忍,不跟老头计较。
中午一大家子吃饭,舅妈表嫂连着表哥都露了一手,烧了饭菜,一家人吃过饭,周坎宁说天气好,拍个合照。
“以前都没拍过。”
周山连想到两个妹妹,便说拍照好。
合照完,下午是聊天说话,得知池星诺不急走,周山连说湖市有好多好玩的,让你哥哥姐姐带你去看看,又想起小诺还怀着,急忙说太累了不去也行,别爬山了,天气热也别晒着中暑了。
旁边一对儿女:……
池星诺本想说没事,但想到之前在经开大学时肚子冒金光,还是收起了没事的话,只说:“那我和表哥表姐溜达溜达,闲散慢悠悠得玩。”
“好好,要照看好你自己身体。”
约好了第二天来玩。
结果第二日时,周家挂了白,池星诺站在门口前怔了许久,有些不想接受也不敢去问,周山连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小诺如此,心疼坏了。
“老头子留了信,说了,他封手两次破誓,重新卦象,该他得的,但他活着不如死了,死了干净都好。”
周山连说到最后,眼眶也红了,但没掉眼泪。
“小诺,乖,跟你没牵扯关系,他在梦里去的,没病没灾没受苦受痛,也算是死的有福。”
池星诺看到了姥爷的魂魄,新魂晒不了太阳,更别提暑期早上的太阳,再猛一下就坏了——
一股寒风刮过。
周山连打了个冷颤,那股冷风从他身边刮到了背后,明明是大夏天的,背后都叫起来,喊爸、外祖、三哥,什么都有。
宫曜一道寒风护周坎宁,周坎宁一个新魂直接成了实体,吓坏了众人,周山连反应过来,说:
“是你们曾爷爷,害怕什么。”
你吓唬他们做什么。周坎宁严肃说。
若是以往周山连得呛声,此时不言语了,只喊了声爸。周坎宁说:“我死了,小孩子弱,都带出去阳光下晒一晒,都回去吧。”
三个小孩被他们母亲带走了。
留下院子里的只有大人们,朱姐刚才怕现在不怕了,只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本来要操办白事的。周坎宁说:“死都死了,白事简单,不用多操劳。”
“这院子,朱姐你住着,山连——”
周山连懂,点点头说:“我给朱姐养老。”
周坎宁便点点头,看了许久的小诺,而后笑呵呵说:“小诺,我死那是应得的,你亲情缘淡薄,但跟你肚中还有身边人没干系。”
“生死离别,别看太重了,你回来找到家,我已经死的瞑目。”
池星诺吧嗒吧嗒掉眼泪,带着哽咽哭腔嗯了声。
“姥爷,我知道了。”
有宫曜寒气护体,周坎宁魂体留在周家院子,没有阴差来渡,是亲自看着他尸体火化,看着曾经得他算卦的人来吊唁,一直到头七过完,阴差才来引路。
周坎宁知道是宫曜行的一次方便,这不留了七日,老大几个也不伤感了,本来就是,死没什么好怕的。
“我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知道了。”周山连嗯了声,“爸。”
周坎宁笑笑,也没说他衣钵没说他其他,便同鬼差上了路。
池星诺这几日有些昏昏沉沉,一直强撑着,等见姥爷离开,这下彻底撑不住,身体一软倒了,闭上眼时听到大人着急喊着他的名字。
他没事……
“爸爸!爸爸!爸爸!”
有小孩子的声音,叫他爸爸。池星诺费力的睁开眼,一团什么东西突然凑到他脸前,池星诺往后退了退,那道爸爸爸爸又贴了上来。
很热情。
池星诺一点都不怕,“我看看你。”
“爸爸你醒来了?你别怕我,我是崽崽。”
崽崽往后挪了几步,乖乖站着让爸爸看。池星诺见到了崽崽,立耳大眼睛的小兽,长长的白毛夹杂着金灿灿的光,像猫咪——
“金渐层。”池星诺说。
崽崽歪歪脑袋,四肢蹦蹦跳跳的说:“爸爸是崽崽的名字吗?崽崽有名字啦~金渐层真好听~”
“……不是不是。”池星诺忙说。
崽崽已经扑到爸爸怀里撒娇,毛茸茸的蹭爸爸的脸,活泼的在爸爸身上肩膀上来回爬,池星诺被崽崽毛茸茸扫过,痒的直笑,崽崽看爸爸笑也跟着笑,口里喊爸爸爸爸。
“小名叫你金崽好了。”池星诺摸着崽毛茸茸。
“喜欢喜欢~”金崽伸着舌头舔爸爸脸颊,“金崽给爸爸顺毛顺毛。”
池星诺抱着金崽玩了会,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金崽开心说:“是崽崽的地盘,爸爸太累了,崽崽快要出来了。”
“爸爸你要记着金崽哦。”
池星诺:“记得。”
“爸爸不要怕,爸爸有金崽的口水,金崽罩着爸爸,爸爸不要怕……”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池星诺想跟金崽说他不怕。
再次醒来,混沌虚无黑暗一片,池星诺眨了下眼睛,还以为没有醒来,确定是漆黑看不见,心里本来有点慌,但想到金崽的话,冷静下来,喊大人。
一层层回音,大人、大、大、大人……
池星诺在黑暗中不知被困了多久,这里安静的令人害怕,直到一点点红光散开,变成了金光,破了黑暗虚无,刹那地动,轰隆声起,万鬼哭嚎,精怪尖利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