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台两位护士正聊天。

“……就下午池星诺爸爸来看了一眼。”

另一位护士说:“普通病房小儿子那儿,我是赶都赶不走,又是父母,又是舅舅舅妈姥姥姥爷,一下午病房人断断续续就没停,一会送这个一会送那个,吵得其他病人来投诉,给转到了双人间。”

“说了晚上留夜只能一个人,夫妻俩又拖拖拉拉半天,我一会还得过去劝。”

“俩兄弟怎么这么偏心,虽说一大一小,可大的严重啊。”

“谁知道呢。”

池星诺刚从病房飘回来,池安龙没在,现在听到护士姐姐说话,原来池安龙转了病房。

他听着两人聊天,想看池安龙在哪里,好在没一会,年纪大点的护士提醒说:“快十点了,你让多余的人回去吧,病人也好休息。”

“那我去了。这俩夫妻,男的说话好听体面,女的不讲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是软硬都没办法。”年轻护士没法子只能虎着脸去劝。

池星诺听闻忙跟在年轻护士姐姐身后。

双人病房内,王素萍正抱着儿子哄入睡,池安龙受了惊吓不敢闭眼,“妈,我害怕,有东西抓我脚。”

“没有的,就是有,妈妈在这儿坏东西也不敢动你。”王素萍给儿子盖好被子,哄婴儿似得拍了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杰说:“你妈说的对,快睡吧,爸妈都在呢。”

护士推门进来,是还未张口提醒,王素萍先低声说:“我家小龙快睡着了,别说话打扰到他,这孩子今天受了可怜。”

池杰忙陪笑脸说:“实在是抱歉,我爱人担心孩子,我知道医院只能留一人,不过法律之外还有情理,能不能通融一下?这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守夜不方便,我留下来,孩子认妈妈,夜里会哭闹的,我怕打扰其他人。”

“……”护士一口气堵在心口,“医院规定,陪夜只能留一人,原本是九点半不许探病,已经给你们放松了。”

池安龙睁开眼:“不要爸爸走,也不要妈妈走,我害怕。”

“爸妈不走,小龙不怕。”王素萍心疼坏了,这刚哄安静了,护士一来又闹得不安宁。

吵吵嚷嚷,隔壁病床病人也生气,说休息不好,声音太大了,闹到最后护士长来的,很是强硬,不听池杰王素萍如何说,叫了保安上来,王素萍大声说你知道我大哥认识你们院长吗。

“只能留一位,谁走?”护士长问。

王素萍气得胸口起伏,池杰先拦住,打起了圆场,说:“算了算了,小龙最重要,转院或是别的事,之后再说,不然今晚我留下?你回家休息。”

“我留下,小龙粘我。”王素萍带着气,说完恨恨挖了护士长一眼,“什么破医院。”

一场闹剧结束十点半。池星诺飘着跟在父亲背后。

虽说嘴上叫着‘后爹’,可此时池星诺对托梦救他这事,唯一选择只能是池杰了。

今天是七月半,回去路上经过路口一股淡淡的烧纸烧香味。

池杰不喜欢这些,将车窗关上,住的老小区没停车位,都在马路牙子靠边停,池杰放好了车,上楼时还碰到了烧纸结束的邻居。

“池老师才回来?星诺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谢谢关心。”池杰笑着应付过去。

邻居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往年烧纸,我没见过池老师烧,这个传统习俗还得做,底下先人才保佑孩子。”

池杰点点头,说:“今个素萍也说,回头要烧纸,我以前是不信这些,教书的嘛。”

“对对,池老师是老师,新时代的人。”

一路寒暄邻里到了回了家,或是继续上楼。池杰到三楼开门,隐约还能听到楼下邻居声:……嘴上说得好听不信这个封建迷信,他亲爸妈死了多少年,从没见烧香烧纸钱,那老人在底下多可怜,没得用,真是不孝。

池杰听见了,也置若罔闻,面带嫌弃,说:“这世上就没鬼,信这个的才是傻子,都是没念过书的。”

跟他们计较什么。

半个鬼的池星诺真是忧心忡忡,他这托梦成不成啊?

池杰到了家,没换衣服就往**一趟,也不脱鞋,池星诺觉得父亲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后妈爱干净,只要在家住都得守后妈的规矩,在外衣服不能沾床,进门换鞋洗手,不许在卧室吃零食。

当然池星诺没有零食吃——池安龙得了零食还会故意在池星诺面前炫耀,发出吧唧嘴的声,夸张说可好吃了太香了。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

王素萍的规矩,唯一例外就是池安龙。

此时,池杰很是放松,掏出了手机,一会安静的房间响起歌舞声,还有女孩子的声音,喊谢谢哥哥的飞机~

池杰在看美女直播。

池星诺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父亲,父亲对他不亲,像是后爹,但人前人后跟后妈感情一向很好,他没想过私底下,池杰会这样。

过了会王素萍打来电话,池杰说在洗澡,刚洗了衣服,还要备课,马上快开学了,小龙怎么样?明天一早我去接你,换着来。王素萍说不用,你也别熬夜了,早早睡云云。

结束通话后,池杰继续看美女跳舞。

池星诺有种羞于是池杰的儿子。

等池杰入睡已经快两点了,池星诺眉头紧皱,面上是有些嫌弃但没法子还是想着托梦,他聚精会神盯着对方,一直轻声念叨念叨,一片白茫茫的。

这是进去了?

池星诺大喜,下一秒他看到美女跳舞。

“……”

“……”

怎么做梦都是黄色废料!池星诺气的皱眉,下一秒美女没了,他听见池杰喊他池星诺?

然后池星诺便从池杰梦境出来。

池杰醒了。

“奇怪,怎么会梦到池星诺。”池杰不解说这个话时,脸上带着不喜,顺便拿起了手机。

池星诺在旁生气说:“你以为我想进你那黄色废料梦里!”便看到手机显示五点四十八分。

!!!

这就五点多了?

池星诺愣了下,他记得,池杰睡着时还不到两点,他就进入梦里没一分钟,这就五点多了?

怎么会这么快。

之后池杰磨蹭入睡,池星诺却进不去梦中,老小区有人养鸡,第一声鸡鸣时,太阳出来了,池星诺想到邻居奶奶叮嘱,只能躲在阴暗处。

又是新的白天。

池星诺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出门急着飘去医院。

白天王素萍回来了,池杰去医院轮着守池安龙,到了晚上时又换了回去,王素萍守夜,池杰回家。

这一晚又没能托梦成功。

池杰梦到了一个女人,梳着麻花辫,鹅蛋脸身材高挑,打扮很有年代感,提着小手包,站在大学门前,池杰喊女人:雅雅。

池星诺听到名字就愣在了原地,什么托梦都忘了。

他妈妈名字里就有雅,叫周旋雅。

这是他妈妈?妈妈原来是这个样子,好漂亮啊。

这一晚没能托梦成功,池星诺也很开心,“原来我随着妈妈长了。”、“我妈真好看。”

是真的好看!

短短的一个镜头梦境,池星诺白天仔仔细细回想,特别开心。

第三晚,终于托梦成功了。池星诺松了口气。这两天他发现了,只要避开正中午太阳最猛的时候,也可以出去飘一会,没多大问题。

池星诺清晨就到了医院,守在病床自己肉身前,一直等啊等,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池星诺有些急,要是错过了正午,那就要到明天了,这就第四天了。

邻居奶奶说了,拖太久轻了他就是傻子,重了就回不去了。

七天为限的。

病房外响起王素萍的声:“这都住第四天了,你们之前不是说,观察个两三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现在一直拖着不转,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为了赚我们的钱?”

“你这话说的,病人还没苏醒,要是转到普通病房,出事了谁担着责任?再说也不是我收的钱。”李医生不快说。

王素萍也急,正要嚷嚷,旁边池杰拦住了,照旧打圆场,“李大夫您别生气,我妻子也是发愁,住一天千八百的,我家是普通人家,真烧不起,您给个准信。”

“没办法给你准信,病人只要能醒来,才能继续下一步,醒不来——”

王素萍打断:“要是一直醒不来呢?我听人说,可能成了植物人,难不成还要我养他一辈子?我没找他算账都算好的了。”

“不成不成,不住了,就住普通病房。”

李医生不批,“病人情况不乐观,不能转普通病房。”

话又绕回来了,王素萍不满嚷嚷,池杰做体面老好人,李医生喊了护士来劝,乱做一团。病房里,池星诺从头听到尾,昨晚托梦成功,他说了好几次,池杰醒来还喃喃说怎么又梦见池星诺了,不可能不记得的。

现如今池杰不提这事,闹完结束已经过了正午。

又耽搁了一天。

池星诺心急,听见后妈后爹说钱的事,当即是心里有主意,只要他变个说法,跟住院费比起来,一碗糯米三炷香他的旧衣,不费什么钱的。

……这次应该能行吧?池星诺心里没底了。

以前他觉得日子不好过,这一次才看清,这世上没有想着念着他的亲人了,他没家的。

第四天下午池安龙办理出院回了家。

王家人都来接,池安龙的舅舅还摆了宴,给外甥去晦气,舅妈给池安龙买了平板电脑,池安龙抱着不撒手,这个可贵了。

包厢席上,大人让孩子们去玩。

王素萍大哥突然说:“小杰带来的那个怎么样了?”

“哥你说池星诺?”王素萍没好气说:“要死就死干脆,现在拖着半死不活的浪费钱,医生不给转普通病房,但我看意思,再醒不过来,差不多就那意思,该拔管子拔管子,我是肯定不会花钱的了。”

池杰在桌上,王素萍说话直,就是想池星诺死,从没避讳遮掩,王家人听了,长辈面上说了女儿一句,身份上也是做妈的,不该这么讲话。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星诺惹了什么麻烦?”池杰问。他自知,这位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家大哥笑说:“不是,有这么一桩凑巧的事,我知道你不信鬼啊这些迷信的事,本来不该张口提的,不过素萍说起来,我就想起来了,算了,不说这些,孩子还活着,我提这个话不好。”

之后推杯换盏,席面结束了,池杰有眼色先带小龙上车。

王素萍走在最后,跟着大嫂说话,“嫂子,我哥刚才席上什么意思?就池星诺的事,什么事?还活着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