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第三医院住院部的小护士是实习护士,叫小凌,今年才进院的,各科都干了一两个月,先前听说医院里各种事情都有,她一直没碰到,直到住院部时,才遇到一件‘极品’事。
竟然真的有父母不在意儿子死活,还要把没死的儿子配冥婚。
小凌年轻正义心旺,自从监护室二床池星诺被家人接走后,一直不放心,但护士长也说得对,凡事先保护自己周全,再救人。
她跟闺蜜说了全程,商量怎么做。
“你们护士长说得对,先要确定真是冥婚,拿下证据,还有别报警,警察问起来,你说啥?总不能道听途说,听墙角听来的。”
“我也这意思。”小凌说:“其实要是误会那最好,你不知道,池星诺真的挺可怜的,十八岁的人,营养不良的厉害,考上大学了,眼看快开学了,结果他那个后妈生的弟弟贪玩溺水,救人昏迷不醒,他后妈不关心他就算了,亲爹也站在后妈那边,一对极品。”
闺蜜听小凌说起过,这会说:“你不说池星诺家住梧桐道那边吗?你放心,这几天我没事了就多去那儿溜达溜达,打听打听,要是有情况了,我跟你说。”
“好。咱们先打听消息,到时候给电视台记者投新闻,希望池星诺没事,还来得及。”小凌道。
这日早上,闺蜜就给小凌打电话,“不好了,真是冥婚,昨天的事情,我早上过去溜达才听见了一耳朵,小区里邻居说,昨天下午差不多一点多,池星诺被接走了,听说死了,还闹鬼了。”
“死了?!”小凌震惊,这才两天池星诺死了?她又有些后悔的,当时该拦住——可她也拦不住,监护人硬要办理出院,医院都拿着没办法。
闺蜜说:“我听了好多消息,你等我我去找你。”
“好。”
没一会闺蜜骑着电动车到了医院门口,小凌打了招呼出去碰头,两人嘀嘀咕咕,闺蜜最后说:“……我也是猜的,那边小区邻居说,王素萍娘家认识最有钱的亲戚就是咱们县城最大商场的老板王家。”
小凌愣了下,“王家?美年百货商场我知道,老板很慈善的,以前年年做捐赠活动,十周年的时候,王老爷子还亲自到场,给大家抽红包,怎么是他家……”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懂了吧,老爷子年纪大了,我吃瓜吃到过,他家里头跟电视豪门差不多,勾心斗角的。”闺蜜说完,赶紧说正事:“幸好我经常看咱们县富豪的八卦,前几年,他家不是买了个清末地主家的老宅子,回头翻修还上了新闻,你说搞冥婚,是不是在那啊?”
老宅子风格合适。
“要是在锦绣河那边的别墅区,咱俩可边都挨不到。”
“那我回去请假,看看能不能请到,要是不成,那就得我下午下班再过去……”
王宅在县郊区,多是地,天然的景色很好。傍晚六点左右,化妆师到了宅子,替‘新娘子’化妆。
厅里是灵堂布置,一具棺材,旁边木板**躺着一具尸体,灵牌写着池星诺——应该是新娘子的名字,最诡异的是放灵牌的案桌贴着黄符。
化妆师姓李,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是第一次接这种单子。
冥婚,新娘子还是男孩。
刚开始接单子,王家报价高,说跟普通婚礼不一样。小李心动,听完后有些犹豫害怕,上网问:给你两万块给死人化一次妆干不干。
网友说:两万?一具尸体?只化一次?不然给他化个十具八具,多来几次,怕什么鬼,我就是穷鬼,两万块啊,不多干点,怕拿钱烧手。
小李看完网友回复,心想确实这样,好像没什么怕的,穷最可怕。
那会一身正气全身的胆,两万块钱诶。
结果这会……小李不敢去看厅前院子,那里左右两边摆着纸扎,童男童女、各类纸糊的仆从、仙鹤等等,傍晚麻黑她从其中穿过,冷风阴嗖嗖的,那些纸人‘盯着’她。
她给新娘化妆,旁边两位阿姨给她打下手。
“新娘子昨天才送过来的,穿衣服可能不好穿,你小姑娘没什么力道,我们来。”
因为是尸体,僵了,穿衣服当然不好穿了。
“头发是要做一做吧?二少还准备了凤冠,真漂亮。”
小李胡乱点头,“来之前通知过我,我准备了假发片,要盘头才能戴上去。”那凤冠确实漂亮,比她之前给其他新娘做造型的凤冠看着要贵,质量好。
可……她看向躺着的‘新娘子’少年。
少年面容平静,闭着眼睛,面容惨白了些,但眉目清秀的漂亮,有些男生女相,骨相大美人。小李一看心中不由赞叹,要是人活着,再过几年,比明星还要出彩。
可惜。
小李给‘新娘子’上粉底液,描眉画眼,打上腮红,刷子沾着口红,描唇,慢慢的,惨白无生气的少年,灵动的像是只是在沉睡。
越看越有种诡异奇怪的感觉。
这少年不像是死尸。
换新娘礼服时,小李也搭了把手,触手虽然有些冰凉,可肌肤有弹性,没那么僵硬,她心里那种感觉越来越深。
……不会是活人吧?小李为猜测心惊肉跳,虽说是昨天送来的,可人死了,过了一晚上,怎么着都会僵硬,而刚换衣服时,不对劲不对劲。
小李再看新娘——
头戴凤冠珍珠面帘遮挡一半的脸颊,隐约可窥探后面的姝丽容貌,大红喜服在灯光照耀下,照的少年面容也泛红,跟活人一样。
“这新娘子——”小李犹豫不知怎么开口询问。
门口有人先打断了交谈,来人是管家,问好了没,又笑呵呵说:“真是辛苦了,要是不着急,留下来用个饭。”
“我——”小李本来害怕,巴不得化完就走,可她看了眼‘新娘子’,咬了咬牙说:“那我不客气了,是有点饿了。”
管家一愣,可能没想到化妆师会留下来,不过笑说:“行啊行啊,我们二少说了,正经婚礼,人多热闹,那你到前厅,那边在吃饭。”
“好,谢谢。”
化妆师收拾箱子,偷偷看新娘,那两位阿姨扶着新娘子胳膊重新躺了回去,将裙摆还有盖头整理好。
好诡异。
前院觥筹交错,来客不少,都是活人,还有人拿手机拍照。有人递糕点过来,小李不敢乱吃,怕像小时候看的恐怖片一样,这糕点都是蚯蚓虫子变得。
她端着盘子不吃,小心看,这些宾客脸上的笑其实很假,还有些紧张,也跟她一样提防着什么,大部分人都笑呵呵,不当回事,像是看笑话。
“他爸要是知道,能给气死,给他弟弟办冥婚,真是想得出来。”
“听说老爷子病重,现在外头医院养病,不在县里。”
“老二说给他爸爸冲喜,本来四少死了,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用亲儿子冥婚给老子冲喜?真是哪门子的喜。”
“他弟弟喜欢男的,真是变-态。”
可能宾客多,宅子里下人忘了管化妆师了。
晚上十点多,给弟弟办冥婚的王二少露面了,背后还跟着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一位发福男人,夫妻男人额头包着纱布,女人战战兢兢走路都谨小慎微防备着什么。
“大家好,这是我四弟未来的亲家,丈母娘丈人。”
众位宾客便看了过去。院子里站着的就是王素萍池杰夫妻,还有王素萍大哥王猛,王猛笑呵呵的,王素萍挤出笑脸来,池杰白着脸,尽量笑的自然。
大哥说了,大师把池星诺魂给收起来了,不然池星诺昨天怎么突然走的?那是被大师给锁了起来,就等今晚顺利办冥婚。
王素萍本来不想来,真的有鬼的,架不住所有人说,钱还要不要?车要不要?临门一脚的事,要让二少开心舒坦,不然人家会白给你钱?
她跟大哥再三确认,池星诺真的出不来,被锁着了,这才敢来。
“咱们婚礼马上开始了。”王二少说起来很兴奋,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
一个味的宾客都起哄,说:“好好!”、“要见见新娘子了。”、“你四弟的新娘子,二少看了没?”、“不知道四少出不出来。”
王二少给了个眼神,说可以了,开始吧。众人才注意到,二少身旁还站着位瘦弱个头小的老头,听说这位就是‘大师’,样貌寻常,看着不起眼。
到场宾客多是不信这些,见到所谓的‘大师’,更不信了。
这世上咋可能有鬼。
王素萍池杰却对大师很信服,站在大师不远几步的距离。
唢呐一响,众人只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原先的灯灭了,换成了灯笼红色的烛光,在昏暗泛着红的夜色渲染下,四方孔的黄纸钱四处飘散开来——
“请新郎新娘——”
小李在人群中,胳膊汗毛竖了起来,耳边阴风阵阵,森森的冷意,明明才九月初,往年这个时候就算是晚上,也不会有阴冷感,更别提这几天没下过雨,天气一直很好。
可真的冷了,是那种骤然气温下降的冷法。
人群中原本嬉闹的人,笑容也收敛起来,也有心大不当回事的。只听由远及近的锣鸣声,还有声响透彻的唢呐,交织成喜乐。
很阴间。
“生人安静,新人至——”
穿喜服的阿姨,推着轮椅上的新娘,新娘头顶盖头,大红色的喜服,旁边是男的抱着黑漆漆的新郎灵牌。背后两列十多人,抬着纸人,在红色的烛光下,那些纸人漆黑黑的眼,像是盯着人看,泛着诡异。
池星诺被困在厅里灵牌上,却又和肉身千丝万缕,能看到此时种种,他看到在场的所有人,有开始害怕的,有惊恐的,有镇定装作不怕的……他看到了池杰、王素萍、王猛……
还有那位困着他的‘大师’。
大师在做法主持婚事,以天地为证,在请冥官前来做见证,念着他的八字,阴风猎猎,池星诺又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链条声,由远及近……
他还活着!还活着!
没人救他,听得到他的求救,那位大师看了眼他,似乎是穿过肉身,看到远方被困在灵牌中的他,目光警告,让他不用白费力气挣扎。
他不甘心。
“冥官大人到——”
众人只觉得又冷了一截。
“新人行礼——”
“拜天地,拜冥官大人,生生世世灵魂相契。”
穿喜服的阿姨从轮椅上扶起新娘,与新郎的灵牌行礼相拜,院中的蜡烛猛然烧的高,发出霹雳声,香炉的三柱清香呈两短一长——
大风刮过,香烛燃的速度极快。
观礼众人都看直了眼,有人心里嘀咕:真是邪了门了,蜡烛烧的跟柴火棍一样,那香旁边两支蹿的飞快,眼瞅着快烧见低了,中间那支屹然不动。
怪了怪了。
陪葬品纸人烧起来,烟雾缭绕,灰烬飞上空中。
大师也怔了下,不对,哪里出现岔子了?冥官大人何在?他看向前方,一片黑雾蒙蒙的,开了阴眼,只见黑雾中有具高大人影,不似冥官大人。
那身影高高大大,肩膀宽厚,一身黑衣——
雾慢慢散尽,露出真身来,他还未仔细看,只见一双眼冷冽透着几分猩红光芒看着他,大师眼珠子一疼,下意识低头不敢直视,心却想:这位不是他常年打交道烧纸贿赂的冥官大人。
从未见过。
单单一面,气势逼人,不敢再看。
他眼珠子灼热,冒着疼痛,偷偷望着前方,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少年生魂到了,朱佩首饰发出清脆响动,好一个美人,阳间的喜娘还在扶着肉身行礼,浑然不知阴间事,他做过法,肉身行‘夫妻之礼’,那生魂着着嫁衣怒目,却只能跟那位大人行夫妻礼。
难道他认错了?这位黑衣不是什么冥官大人,而是二少的弟弟,新郎官四少?
池星诺原本被困,突然能飘动到了场地之中,高兴不到一秒,发现肉身弯腰低头拜,他的生魂就跟被人摁着脑袋,跟对面黑衣服鬼行夫妻交拜。
“……”池星诺怒目而瞪:鲨鲨鲨!
“夫妻礼成,送洞房。”大师喊。
唢呐吹起,阴间□□着几分喜色,鬼气森森的喜色。
喜娘们送完新人,麻利离开,木质的房门合上,还贴着符纸。
池星诺在房间内,终于能活动开来,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他看着黑衣鬼,活动活动手腕,先礼后兵,问:“先说好,我不是你老婆,你是跟我一块砸烂外面,还是我砸完了,再砸你?”
最好留学回来的,一块破封建迷信,砸烂你二哥!
男人神色诧异,半晌说:“你该叫我大人。”
“……”池星诺:满脸都是脏话!
亏这位还是留学的高材生。
他气急而笑,“还大人,你怎么不说让我叫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