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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明方骂得凶狠,薛向心念电转,便有了计较,立时发挥强大演技,双攥拳,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一双清澈黑瞳若有若无地盈出两洼清水,状作沉痛,声带悲怆:“周专员,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萧山县,已到山穷水尽之地,纵然有我无能无智的因素,可说一千道一万,萧山县垮了,担还得落到地委,也就是落到您的身上,现在萧山县就像一位饥饿至昏迷的病人,您只须喂一口米汤,就能将病人救过来,而救过来后,我敢保证萧山县自此再不需要地委的扶贫款,再不会成为咱们花原地区的负担,更何况,我要求的五金厂的冲抵余款,和今次来寻求您给的帮助,也非是无法可依的,前者,是五金厂应得的款项,也算是五金厂最后一次麻烦地委;后者,也非是让您平白无故的拨款给咱们萧山县,只不过是咱们萧山县寅支卯粮,希望您现下就拨下五月份才发到萧山县的补助款,我想,这两点都算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吧,既没占地区的便宜,也不至于师出无名,让您太过为难”

薛老三发挥最强大的语言艺术,娓娓道来温情脉脉,说得入情入理,情景交融,真可谓是闻着动情,观者心楚

啪!啪!啪!

周明方竟轻轻拍起了巴掌,指着薛向道:“好口才,今儿个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巧舌如簧,便是石人遇上你,也得叫你给说动了心!”

“完了!老头不上道!”

周明方话一出口,薛老三心中便响起了惊雷自己都拿出看家的本事了防盗章节自个儿演得都快入戏落泪了,老家伙竟然无动于衷不说,还侃侃而谈,点评自个儿的论述一念至此,薛老三忍不住心下大骂:说什么石人都让老说动了心,你这老爷岂不是心比铁石还硬,老演得猴累猴累的,你一点儿表情也不给还是人嘛?

见薛向脸上阴晴不定,青一阵,白一阵,周明方终于绷不住面皮,乐出声来:“原来你薛向也有号不准脉的时刻呀,不是挺能煽情的嘛接着煽啊!说罢,又道:“本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事儿,非让你给蒙上心机无数,鬼蜮伎俩终究落于下乘,希望你记好了!”

薛向这会儿哪有心思听得周明方上课老爷此话一出,他心中宛若拨开云霓,复见青天,老爷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所谋之事大有转机啊!

果然,又听周明方道:“不得不承认你小嘴皮功夫利害,若在战国,即使不是苏秦、张仪之流,也必是极出色的舌辨之士,知道你哪两句话,动了我么?”

话锋一转,老爷竟出问题来

薛向心思微动,便有了答案:“周专员胸怀全局慈悲心肠,必不忍见全县糜烂”

薛向的意思很明显,是再说,你周专员定是为我方才那句“若是萧山县垮了,担还得落到地委,也就是落到您身上”所触动,只不过明着道来,显得直白无礼,薛老三换一种方式,效果更加,变相拍了周明方马屁

周明方摆道:“不用跟我玩儿虚的,我也不跟你废话,这口米汤,我老头捏着鼻喂给你了,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萧山县要是今年还没有起色,我可要拿你薛向是问,别当我老头耳根软,好糊弄”

见所谋之事,双双达成,薛向胸膛里的一颗心儿晕乎乎,飘飘然,欢喜得快要飞上天!

哪知道他这边刚欢喜得找不着北,周明方又说话了:“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方才只说了一点要求,现在咱们得谈谈具体的了,你要的五金厂冲抵结余,我可以做主给你,要求前发补助款项也行,但只一样,你也知道我花原是穷家难挡,一时间也无法完全满足你的条件,我这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这次你代回五金厂的五万块结余,以及五万块补助款,剩下的四十五万,五月份到位,二是,我同样给你发全五金厂的五万元结余款,而且补助款也可以一次性拨给三十五万,但剩下的十五万,就不准再讨要,毕竟我对上对下,都得有个交待,你那十五万便是交待,如若不然风声传了开来,都学你薛县长,我这常务副专员就别干了!”

呲!

“姜还是老的辣啊!”薛向暗叹一声,一颗飘到天上的心儿,这会儿已经完全跌进了谷底,心中暗叹,真是没一盏省油的灯,自己拨得一好算盘,而人家是扒得一好皮,一家伙竟要咬下自己一根胳膊尽管那个着要给其它人交待的旗号,是如此的荒唐可笑,一戳即破,可他薛老三这会儿投鼠忌器,哪里敢在这上面纠缠

他这会儿心思飞快,满满地全在那两个选项上,不,应该是全在那最后一个选项,因为第一个选项,那区区十万块钱,带回去,恐怕就得立时花空,到时,难不成叫他薛某人再厚着脸皮来地委求救而这会儿,他略略一想,便猜到了周明方的心思,这位周专员面上哀声叹气,心里怕是已经吃定了自己,至于什么五万块五金厂的结余款,两个选择,只不过都是**阵罢了,真真的关键便在了那“一次性拨给三十五万,后边十五万抹掉’

毕竟五万块的结余款,说得好听,若是他周某人愿意一次性付清五十万,薛向宁愿不要了,自个儿难道不会从五十万里扣除么,只不过是换个名罢了,至于,那第一个选则,让他薛某人拿十万块走人,纯属恶心人的,因为他周某人已经算死了薛向不可能只带十万块走,反之若是薛某人真愿意拿十万走人,怕是该轮到他周某人跳脚了,毕竟无端被薛向咬下一块肉去,自个儿竟是一根蚊腿儿也没扒下来

当然,既然是算死了,那薛向即便是窥破其中究竟,也不会如此选择的这便是周某人的运筹之道,谋算本领

“这大概就是堂堂之阵吧!”

薛向入仕已有些年头了,可今天的感概却是较之以往所有的年头加起来还多,这周明方可谓是他生平见识过的最懂官场艺术的官员当然,倒不是说陈道,胡黎明之辈差其多远,只不过前者用堂堂之阵,后二者多用阴私暗谋,后者为术,前者近乎道罢了

却说薛向筹谋良久,即便是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四十万,拿来!”

薛老三不算讨价还价了,反正这一刀是吃定了,没得再让人笑话

薛老三心中憋闷,语气难免激烈,不过无论谁被狠宰一刀,怕也会是此等情状吧对此,周明方当然清楚,对薛老三没有继续讨价还价,而是干脆利落的引颈就戮,他心里反而生出几分赞赏: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丈夫本色

“怎么,吃火药啦,还是觉得亏得慌”周明方笑眯眯地道

薛向道:“您老对我就被倒,在踏一万脚了吧,得,拜托您老麻溜儿地把钱付了,县里等米下锅呢”

细说来,对这事儿,薛向是真不怨恨周明方,只不过心里憋屈罢了,毕竟谁掌握这么个穷地方,也得精细算,施谋耍术,此乃正理也!

周明方笑道:“急什么,这么多钱,你当我整天背着不成,我开条,下午上班时间,你去财政局领吧”

“什么,还要去财政局?”

薛向脑门儿开始冒冷汗,他原以为周明方像开支票那样,写着支票给自己就发了,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啊

要说薛老三脑袋冒汗,也非是没道理,因为他太清楚下面那帮具体办事人儿的德性了,即使这位至正处的地区财政局局长,怕也是难免雁过拔毛的脾性啊!

却说薛向担心的果然不错,或者说,他这担心担得还小了,花原地区财政局的姜局长哪里是雁过拔毛,压根儿就不给薛向见面的机会,想想也是,这薛老三要到财政局领取四十万的巨款,任谁都不开心,除非他薛某人愿意让人家姜局长拔毛,不,扒皮!

要说薛向又不是官场新丁,自然知道这姜局长不见自己,是何意,无非是摆姿态,讲条件,要高价当然,薛向相信,自个儿若真横下心来,一毛不拔,这四十万照样能如数到,毕竟这是周明方亲批的条,姜局长也没胆儿不办可得罪了这姜局长,先不说以后萧山县再朝花原秋风的难度倍增,便是今次拿回这四十万,怕也是周折多多,耗时漫长而现下,萧山县正如大旱望云霓,襁褓婴孩嗷嗷待哺,姜局长拖得起,他薛县长却是万万拖不起

既然拖不起就得想办法,姜局长不见他薛某人,他薛某人得想办法见姜局长,这硬生生地上门怕是不成,求告周明方更是下下之策,那唯一的办法便是熟人引见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