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沐长风的诊治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段玉恒的父亲,段江晔终于出现了。

当段玉恒和沐霄夫妇将段江晔带到沈绿兮等人住下的厢房时,出乎意料的,段江晔激动难言的站在沈绿兮面前打量了许久

“一直听你爹娘说,他们家的兮儿从小只爱绿色,你爹娘还经常与我开玩笑说,如果哪一天我在路上碰上一个绿衣女子,说不准就是他们家的兮儿……”段江晔与段玉恒有几分相似,眉目间透着锐利的英气,五官雕刻的面容多了几分成熟魅力,容光焕发的脸上,透出浓浓的激动,难以抑制的喜悦。

一听此话,沈绿兮便知晓,段江晔,与爹娘的关系,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吧……

“段前辈和晚辈的父母是朋友吗?”沈绿兮歪头问道,一双清眸温柔水润,声音也是清柔的很动听。

段江晔凝望着眼前这个与两位至交相貌重叠起的隐约熟悉的轮廓,仿佛像是看到了他们的身影,日月如梭,一晃,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他们的女儿也长成了窈窕佳人了。

“你是他们的女儿,自然就是我段江晔的好侄女了,叫我段叔叔吧,别前辈晚辈叫得如此生分!”段江晔性子爽朗,温和的话语句句带笑,给人一种亲和之感,但却无人能忽视他眼底的那份睿智的光芒。

沈绿兮从善如流笑道,“段叔叔。”

“好!好!”段江晔朗声大笑了两声,眼角余光瞥见沈绿兮身后的御上墨,啧啧称赞这男子风华绝代的气质,眼里掩不住欣赏的意味,随即,他打趣道,“兮儿丫头,从前段叔叔可没少听你爹娘提过你,他们两个啊,一直念叨他们的兮儿如何端庄,如何乖巧,如何聪明,听得段叔叔啊心里一阵阵的发痒痒,那时候,段叔叔就想什么时候去一趟你们那里,直接将你拐过来当段叔叔的儿媳妇呢!”

沈绿兮对他的打趣只是展颜笑了笑,却听出了不少讯息,段江晔必定与爹娘是极好的朋友,还有一点,便是爹娘不止一次到过邬国来探望过段江晔……。

看来,以前爹娘每次出门好几天,应该是拜访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女主人公觉得这玩笑无伤大雅,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某个男人非常有意。

御上墨长手自然而霸道揽上了沈绿兮的细腰,手臂寸寸收紧,直接而明了宣示了占有权,惹得沈绿兮清柔雅致的脸容飞上一片绯红。

见状,段江晔哈哈朗笑几声,眼里的欣赏不减,反多了几分欣慰,他们的女婿也是个出色的人物啊

!萧禹和芩琴没有将女儿托付给错的人,这小子,非一般的气度,非一般的气场,这一点,恒儿只怕是远远及不上。

天下男儿谁不爱面子,可这个男子,却是大大方方地做给别人看,他爱他的妻子,他宠他的妻子,他的眼里,也只有他的妻子。

试问,世间男儿有多少,如此无所畏惧,不惧流言的气度。

天下之大,唯吾独尊。

吾之至尊,独宠我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难怪,难怪,他们两个对他们的女婿止不住的称赞,难怪,毫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受到委屈,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妻子受委屈?

“哈哈,兮儿丫头,你爹娘可没说错,兮儿丫头你可是嫁了个好夫婿啊,你这个夫婿,我家恒儿没法比,没法比啊!”段江晔豪迈笑开,语气里是掩不住对御上墨的称赞和浓浓的欣赏。

段玉恒非常郁闷地站在旁边,默默听着自己的老爹称赞着别人,贬低着自己,郁闷透顶,我说老爹,你欣赏就欣赏呗,喜欢就喜欢呗,你用得着踩着你儿子赞别人?

沈绿兮弯起眼睛,如同月牙儿般的笑容温暖如月,回头望了眼揽着自己的御上墨,清眸染上笑意,隐隐带着骄傲。

她的夫君当然是好的!

御上墨回以她微微一笑,清隽风华的脸庞濯濯生辉,那双宛如琉璃般的灼灼其华的眼眸透出犹如皎洁的月光洒下的温润,如同一汪清泉。

灼烧了所有人的眼睛。

所谓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也不过如此。

“段叔叔,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吗?”思及行踪不明的父母,沈绿兮眉梢上染了几缕愁绪,心中隐隐希望与自己爹娘关系匪浅的段江晔能了解一二。

段江晔看见她眉梢处的忧虑,不忍心叹气道,“兮儿丫头,你们还是先行离开邬国吧,你爹娘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告诉你也就不想让你担心,等事情过去了,他们就会回去的

。”

沈绿兮一听,更焦急了,“我爹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要东躲西藏?”

“他们没有得罪什么人,只是……。”段江晔说了一半,忽然惊觉自己差点说漏了嘴,立即止住了话,改口道,“兮儿丫头,段叔叔向你保证,你爹娘现在很安全,不会有危险,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就会好好的,所以,你就别再找了,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回去找你的。”

好险,好险,差点被这小丫头套出了话,要是让萧禹和芩琴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指不定会火怒三震天。

段江晔的口封得严严实实的,无论沈绿兮怎样软磨硬泡,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关于她爹娘的情况,只是一味的让她回去,说她待在邬国会有危险,能有什么危险?傅家她也得罪,连带和傅家有裙带关系的加纳部落和那位月贵妃她也间接得罪了,若是段江晔听到了这些,估计会立马将她包裹回芜月国。

段江晔死不松口,也不肯讲她爹娘从前的事,就像她提到问题都是忌讳一样,每每她的话还没说完,段江晔就首先摇头晃脑,摆手就说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不是此地无银吗?欲盖弥彰吗?!

沈绿兮虽然气馁,但也不恼,她也知道这位与自己父母关系匪浅的段叔叔是为了自己好,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有一身的本领能自保,身边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高手夫君保护着,再不济,御家暗卫军的日分支和月分支还在呢!

就连不会武功的北丹青也有自保自救的能力,他们一行人,放在哪,除了一些有眼无珠的人,谁敢惹?!

“段叔叔不说,我便不问了,不过,我是不会离开邬国的。”沈绿兮放弃追问,旋即狡黠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是不会离开邬国,不过是暂时而已,她是为了等段江晔才在翠峰亭阁待了那么久,既然得不到想知道的,过几天,他们便启程前往格勒部落。

嘿!这丫头!

黑!太黑了!他没讲实情,她索性就卯着性子跟他一扛到底了?

其实,段江晔是想多了……

。无论他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沈绿兮继续留在邬国的想法,如果说,她是打算找到爹娘之后,然后前去格勒部落看过千棠圻和御上谨,便返回,但自看到白无双,她留下的心,更坚定了。

她不喜欢猫抓老鼠的游戏,尤其是别人将她当作了她最讨厌的老鼠!

既然邬国有可能是白无双的根,她不介意身陷险境,富贵险中求,同样的,她要的答案,也需险中求。

“你这丫头,你爹娘可没说你的性子那么倔的,听段叔叔的话,先回去,段叔叔答应你,过段时间,段叔叔亲自将你爹娘送到你面前,如何?”为了让沈绿兮答应离开,段江晔不得不拉下面子,许下承诺,反正到时揪出萧禹和芩琴之后,添油加醋说一番,将人带回去就是了!

段江晔的心思沈绿兮稍稍一想,她就猜到了,故此,她果然摇头拒绝,“既然段叔叔都以人格保证爹娘的安全,我自然不会担心,不过,我留在邬国,还有别的事要做。”

人格保证?他什么时候用自己的人格保证了?

段江晔摇头直叹,这丫头,不仅性子倔,还鬼心眼不少,敢给他下套,三言两语,他的人格就成了她的保障了!

这可和萧禹和芩琴整天挂在嘴边的端庄娴淑的女儿有出入啊,依他瞧着,这丫头古灵精怪着呢!他刚到的时候恒儿可跟他说了她与她朋友和沐婉柔之前发生的事,萧禹和芩琴的女儿,不仅性子好,还讲义气,唔…。很护短的丫头啊,不过,对付敌人够果断,不见唯喏,不错!不错!

更让他惊叹的是,多少有名的名医都无法查出长风的病因,就连萧禹和芩琴,都想不到病因是出在了经脉和长风的天生异体,然,她才用了三天多,就确定了病因,虽然没有把握医治,但谦虚大度的脾性,可是博得了长风和恒儿的师父一大赞扬,似乎严华老太医也对她颇是欣赏。

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丫头的成就,过不了多久,萧禹和芩琴二人,甚至是他们的师父,也比不了咯!

“好吧!好吧!段叔叔拗不过你这丫头,留下来可以,不过,遇到什么一定记得告诉段叔叔,你玉恒哥哥虽比不上你的丈夫出色,不过,做个打手还是可以的,我就让他留在你们身边吧,也好有个照应,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长风

!”段江晔利落说完,便和沐霄夫妇交谈离去。

唯留一个既委屈又郁闷的段玉恒。

想他堂堂段家大少爷,邬国第三美男子,多少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前仆后继,只求自己看一眼,他老爹居然毫不犹豫,没有问过他意见,就随随便便将他扔了出去,当别人的打手?

有他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迷人的打手的么?

虽然,他也不排斥,甚至有些踊跃。

闲着也是闲着,晴儿丫头和妆影丫头一直嚷嚷着要看看第一美男子的风采,沈绿兮思索了会儿,也想去看看沐长风的情况,便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后脚跟着段江晔他们朝着沐长风的风院走去。

路上,御上晴没少问起这段时间常问的问题,但这一次,她学聪明了,这回,她问段玉恒,“段大哥,沐长风真的长得比你好看吗?”她可不敢再问嫂嫂,连问了几次,嫂嫂支吾着像是不想回答又像是不敢回答的模样,她再迟钝也察觉到自己每次在嫂嫂面前提起沐长风,她哥哥脸色骤然就阴沉!

看吧!这孩子问是问对人了,可这问问题的技术……。

段玉恒郁闷加纳闷。

你看,人家长风已经是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了吧?这女扮男装的晴儿丫头好歹问的时候也顾及一下他排行第三的感受对吧!

有这样问问题的吗?!

他要怎么回答?长风比他好看多了?可他不认为自己有多不好看啊!为毛,为毛受伤的总是他!

“阿青弟弟,你这样问,是想大哥我怎么答呢?”段玉恒无奈把手一摊,坚决不要承认自己比长风差!在外面,段玉恒都会喊他们的化名,虽然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但御上晴和单妆影两个女扮男装的丫头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说到化名一事,当日夜宴之后,沈绿兮想起了夜宴前碰到蓝无云随便捏造的化名,心下一动,便让他们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化名,让沐霄夫妇和段玉恒等人帮忙保密,连沐婉柔也不知道,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御上晴一听可以另取名字,立即兴冲冲地和单妆影凑在一起,吱吱喳喳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出主意。

晴儿丫头挠破了脑袋,最后就敲定了一个和自己名字谐音的字,阿青,普普通通。

连沈绿兮都忍不住笑她取名无能……想了半个时辰,最后敲定了一个平凡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妆影丫头估计被她师母荼毒太久了,一口敲定了自己男性化名,同样也是取谐音字,小庄儿!

沈绿兮巨汗……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的亲亲师母都是喊她小影儿……我说单丫头,你想省脑汁也不能这样省吧……。

与这两丫头相比,季见杞和北丹青实在是显得太有水平了。

一个似剑,一个似刀。

沈绿兮黑线直冒,她想,若不是她最先想好了名字,她怀疑两丫会给她起一个,似箭!

两个取名白痴,两个取名怪咖,再加上御上墨一个懒得动脑的人。

沈绿兮无语凝噎。

她表示非常不想听到有人喊她们自己取好的别名……。

话说回来,沈绿兮自听到段玉恒喊御上晴‘阿青弟弟’之后,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至于后来御上晴和段玉恒又说了什么,她也听不到。

回神之际,风院便到了。

沈绿兮在风院前停驻片刻,突然回眸,沉吟了半晌,缓缓对段玉恒说道,“段大哥,要是以后若是无外人在场,你还是叫我们原来的名字吧!”说完,沈绿兮假装没看见一众敌视她的眼神,双手覆背,故作淡定,慢悠悠踱步走进风院。

沈绿兮正要踏步迈进时,迎面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同时疾步迈出,沈绿兮悲催地刹不住脚,迎头就被撞了个后仰翻,还没为自己的撞痛的鼻头感到悲哀,就要倒霉地和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电闪雷鸣之际,两只手飞快伸出要揽下她的纤腰,其中以墨色衣袖的长手动作快若闪电,且动作熟练如行云流水,墨色衣袖潇洒轻挥,掠起一阵轻风,似浮光掠影一般,染墨的衣衫,浅绿的裙裾,竟唯美的契合

沈绿兮缓缓睁开的双眼,鼻头的痛意提醒着她刚刚自己无端招来的横祸,她竖起秀眉,瞧着那月白色的身影就瞪去,呃?是他?沈绿兮打定主意用眼神施压时,抬眸便让眼前那张漂亮到极点的脸给煞到。

是沐长风?

沈绿兮没想到撞倒自己的人会是沐长风,他不是应该在调息吗?怎么跑出来了?

“舅舅说,你要走了是吗?”沐长风仿佛没有看到抱着沈绿兮的御上墨般,漂亮而又明亮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绿兮。

舅舅?沈绿兮略加思索,哦,是段江晔吧!沐夫人是段家的小姐,段江晔的妹妹。

“嗯,过几天吧,怎么了?”段叔叔的嘴巴真快,沈绿兮开始怀疑,若是段江晔有爹娘行踪的消息,保不定会在她爹娘面前将她的事一字不漏添盐加醋地说一通。

沐长风一听,漂亮的脸庞一霎间黯然,不过,也只是几秒的时间,少许,他仰起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俊脸,勾唇绝美的一笑,这一笑,霎时间犹如春暧花开,冰雪消融,美得让人意乱情迷。

幸好平时给御上墨这厮锻炼迷惑多了,不然,她差点扛不住……。

御上晴和单妆影两丫头早就看呆了……。

段玉恒扶额长叹,为毛,为毛,明明长风以前不是这样的!为毛呢!

季见杞和北丹青略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我也跟你走。”清润的嗓音带着三分跃然七分期待,那抹迷倒一干人等的绝美笑容纯淬而迷人,漂亮至极的琥珀色眼眸似是只看到沈绿兮一人,仿佛四周的一切与他无关。

沈绿兮窘然。

跟她走?

“不行

。”御上墨面上毫无表情,周围空气跟着寒凉几许,一双如墨似漆的眸子静若止水,一瞬不瞬冷凝直睨着沐长风。

二人的视线隔空碰撞,你不退我不让,火花四起,电闪雷鸣。

花园里群花斗艳,微风微微吹过,荡漾起一片婆娑,清悠的香味飘扬在风里,沁人心脾。

院落内幽静安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四处张望了几眼,趁无人之际,身形一闪,闪入了四周假山奇峦之中。

“来了?”暗黑不见光的假山内,一抹白衣分外惹眼,白衣女子面庞蒙纱,盈盈碧波水眸波澜无纹,口吻淡然,“突然要见我,可是我让你做的事都办好了?”

沐婉柔纤弱的身形僵硬,低垂着头颅,磕磕巴巴的话语不难听出她对白衣女子的惧怕,“我…。我,事情还没办好…。”

犹如情理之中的低笑几声,笑声透着一丝悚然,盈盈涟漪水眸陡然犀利如芒,“小小事情都没办好,要你何用?”

沐婉柔面色煞白,红唇血色尽褪,吓得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白衣女子扫了一眼沐婉柔苍白如纸片的脸,盈目闪过一缕轻视,衣袖微漾,“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沐婉柔压下心中的恐慌,知道眼前的女子要杀了自己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头垂下,低低的,赶紧将自己打听回来的消息全数告知,“你要我留意的那名绿衣女子,他们明日就要离开翠峰亭阁了。”

此处院落庭径千姿百态的数座假山环绕,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纵使有人经过,也难以发现假山深处有人进入。

天上一轮红日,如火如丹,霞光红波,漪淞奇观,独呈一景。

白衣女子面纱遮挡下,看不清情绪,独余一双盈盈无澜的碧波水眸呈现出一丝晦暗难明的锋芒。

“知道他们准备去哪吗?”清淡的口吻听不出喜怒。

沐婉柔只觉得低垂的头渐渐发重,听到白衣女子清淡带冷的声音,条件反射般摇头。

白衣女子忽的盈目冷光刺骨的寒针,“没有一件事能办好,你说,你的命,还有必要留吗?”

沐婉柔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地上,惊恐万分,冷汗自额头上不断滚落,细皮嫩肉的膝盖腾地跪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磕出刺目的血染,刺骨钻心的痛也抵不过心底的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命,就没了

“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些天我已经将沐霄常待的地方仔细留意过了,他的书房是最有可能,只是要找出密室的所在的机关还需要时间!”额上的冷汗滴下,与膝盖上渗出的血融在了一起,沐婉柔不气也不敢多喘。

“给你时间?给你时间证明我浪费了一颗世上极之珍贵的凝颜丸吗?”白衣女子冷冷如芒俯瞰着她。

沐婉柔面色一僵,手不自觉抚上了被毁的半边脸,心神复杂难明,是了,自己在那晚已经恢复了容貌,甚至比之从前,更美了,这道疤痕不过是眼前的白衣女子替她做的一个掩饰,沐婉柔抚上自己的脸,忐忑不安的惊慌竟奇异般沉寂安稳了下来,不!她要保住她的脸!她要活下去!她要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不!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找出密室所在!”

白衣女子对于她忽然的变化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多看了她一眼,片刻,她才开口道,“除此之外,在你还没查出密室所在之时,想方设法让他们留下来!”

沐婉柔一怔,疑惑点头,要留下那些人?

“另一件事查的怎么样?”白衣女子再度开口。

“段江晔死不松口,无论是谁问及,他都绝口不提,谨慎得很,不过,看得出来他对那名绿衣女子很好,他得知绿衣女子要离去时,让玉恒……让段玉恒也跟着一同离开。”沐婉柔飞快地将差点习惯的称呼脱口而出,想及段玉恒,心底不由泛出一丝酸涩,大概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是真的喜欢段玉恒,爱上段玉恒。

那晚他的无视和眼底的厌恶,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不甘!

“沐长风的病情如何?”

沉浸在苦涩回忆中的沐婉柔一愣,显然没想到白衣女子会问起沐长风的事

“这段时间沐霄勒令不许人靠近风院,不过,听说已经治疗到了最后关头了。”

她对沐长风没有太多的感情,自小,沐霄夫妇虽然对自己的疼爱并不亚于沐长风,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在她十岁那年,沐霄夫妇才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的亲侄女,她的亲生父母早逝,她是个遗孀,沐霄夫妇曾想要个女儿,便将她当是亲生女儿一样养在身边,从小,她要什么,沐霄夫妇就会给她什么。

沐长风是她哥哥,可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一丝的温暖,她从未见过沐长风笑,即便是面对爹娘,也没有,或许,也只有在段玉恒面前,沐长风才会显得是个有情绪的人,她不否认,她嫉妒着沐长风,不仅是因为沐霄夫妇对他与对自己不一样的宠爱,相貌、天赋,无一不是她嫉妒的,明明就是个病秧子,可天下最好的还是集他一人身上。

她巴不得没人能救活沐长风,所以,她才会如此憎恨沈绿兮,若不是她,沐长风必定活不了!

“最后关头?应该是今晚吧……”白衣女子半阖着眼眸,呢喃着。

沐婉柔敛起走远的心神,低垂着头,没人看到她眼中翻腾蜂拥的憎恨。

“她想要救的,我便去毁了吧……。”忽尔,白衣女子面纱的菱唇微微勾起,似状无意说道。

沐婉柔脸色一凛,却不敢抬头,心中惊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毁了?毁了谁?难道是沐长风吗?沐婉柔瞳孔放大,心中狂喜,若是眼前的白衣女子能出手杀了沐长风甚好!

当晚,沐长风的师父和严华太医正为沐长风治疗到最后关头之际,忽然闯入几个死士,自暗流宗门刺杀一事之后,沐霄已加重了一道防卫,却没料到这晚会突然出现十个死士突击!

死士没有气息,暗中守卫的侍卫又怎么可能察觉,最后,严华太医受了重伤,沐长风的师父虽然武功高强,但在要护着沐长风以免他在最后关头乱了气脉,几番周旋下,沐长风还是被扰乱了气脉,重伤昏迷,十个死士皆倒在了沐长风师父的剑下。

“又是刺杀?这回还是死士?”严华太医受了重伤,段玉恒唯有想到沈绿兮,沈绿兮听完,咋呼站起,目光闪烁不定

“绿兮,先去看看严华太医和长风吧!”段玉恒焦急道。

沈绿兮却看向御上墨,“一起去吧,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御上墨俊眉稍扬,仿若冰雪初融,月华凝梢,墨色流云渲边的广袖长袍无风自扬,一手揽过沈绿兮的芊芊细腰,足下轻点,如风般飞身而去。

风院内,一片狼藉。

一阵死尸腐烂的酸臭味夹杂着微风挥散在夜空中,目光所及,十个死士皆是头颅离体,四肢断裂,腐臭气味自他们身上散发。

夜色清凉如水,沙沙的树叶摇晃渐渐消停,安静到让人心慌,血色弥漫,空气之中腥甜的味道充斥整个风院。

御上墨抱着沈绿兮,飞身掠过枝桠,从风院楼阁跃下,将屋内的混乱一览无余。

沈绿兮手环上御上墨的颈脖,清澈干净的眼眸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瞥见段江晔匆匆走近,微敛神情,扯了扯御上墨的衣袖,自他怀中跃下,亭亭而立。

“兮儿丫头,赶紧去看看长风和严华太医的情况!”段江晔眉头紧皱,心急如焚。

沈绿兮拧眉颔首,环上御上墨的手便往里迈进。

内室中,沐霄夫妇面露戚伤之色,心觉得像无数虫子在咬着,浓重的悲哀,笼罩在他们周围,本来过了今晚他们的风儿就会没事的,从此便能快活做人,可为什么……

沐夫人神情呆滞,眼眶泪水盈满,凄戚悲痛。

沐霄悲愤难当,想他一生成就斐然,却在重要的时候,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保护不了!

他悲痛猛地甩了自己一记耳光,头一偏,看到段江晔带进来的人,心底涌上一丝希望,顾不上脸上涨红发痛的脸,沐霄连忙上前。

“兮儿丫头……。”

沈绿兮眸光流转,在沐霄印着五个指印的半边脸上看了一眼,朝他点点头,将一瓶丹药递给御上墨,然后她径直到沐长风床前把脉诊断

御上墨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他手一动,倒出了一颗丹药,走到昏迷不醒的严华太医旁边,往他口中塞了进去,做完了一切,便来到沈绿兮身侧,目光温暖柔和,静静凝视着她。

他眼睫低垂,神情似乎很专注,暖黄色的光晕照着他挺直漂亮的鼻梁,划过慑人心魄的眉眼,晕染在分明如菱角的薄唇上,清冷之气在柔柔的光晕下已尽数不见,他看上去静谧悠然的如在画中优雅闲散。

他的眼神专注,神情柔和,却气息微弱,显然是不想打扰到眼前的人,默默无声陪伴在她身旁,仿若无声的依靠。

沐霄夫妇和段江晔一霎间忘了哀伤祈祷,齐齐无声的沉默。

沈绿兮飞快在沐长风身上施了几针,所幸到最后关头,他自己也很争气地冲开了最后一道经脉,就算此时他气脉浑乱不稳也不算白费了他师父和严华太医这一个月以来的心血。

细长的银针渗出了血,沐长风如画的细眉下那双睫毛轻轻颤动,神色痛苦,浅色的唇片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喃声,几针落下又起,沐长风漂亮细致的脸庞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银针上的血丝也越来越晕红,最后,沈绿兮收起他胸前的仅剩的一针,沐长风倏地吐了口淤血,沈绿兮极快的往他口中放了一颗丹药,再探了一会儿他的脉搏,才渐渐吁了口气。

她收好银针,回眸对沐霄夫妇、段江晔微微一笑,“明天他便会醒来,不过,还需要调养观察几天。”

几人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沐夫人喜极而泣,沐霄和段江晔连番道谢。

“感谢客气的话就不要说,沐公子的情况知道的人不多,派出这些突袭的死士的人怎么会那么巧挑了他最重要的时刻刺杀?”相比之下,沈绿兮的脸色有些慎重,如果她不在呢?沐长风和严华太医岂不是魂归西天?

一听此言,沐霄和段江晔也收起了笑脸,神情严肃。

是的,长风需要接受一个月的时间治疗这件事,知道的人只要他们,翠峰亭阁的下人都不知道,更何况,今晚是长风最危险最重要的一次治疗!

“那些死士,也是暗流宗门的?”沈绿兮拧眉问道

沐霄英俊疲惫的脸此刻难掩怒火,“没错!该死的暗流宗门!我迟早会灭了他们全宗!”

沈绿兮抬起了眼眸,眼中散着睿智的光芒,声音如风般划过,“暗流宗门有可能熟知翠峰亭阁的暗卫守护在哪个角落?”

即使死士没有气息,但训练出色的暗卫也不可能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些死士避开了他们,二,是他们被下了药。

但两种可能都只暴露出了一种结果,翠峰亭阁内,有奸细。

无论是避开暗卫还是对暗卫下药,都需要知道他们精确暗藏的位置,这些,只有翠峰亭阁的人才知道。

沐霄和段江晔都不是愚钝之人,沈绿兮稍稍一点出疑问,他们也察觉了问题所在。

“翠峰亭阁有内鬼?”沐霄阴沉着脸,低沉说道,深邃阴霾的瞳孔幽暗灰暗。

段江晔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沉下的脸色能看出此刻他极之愤怒萧杀的气息。

“还有,控制死士的人,目的只在扰乱沐公子的医治,我猜,严华太医无辜受牵连的。”沈绿兮淡声说道。严华太医受伤,沐长风重伤昏迷,他的师父也损了元气,目的,似乎都是冲着沐长风的治疗,可暗流宗门的人既然派来了死士刺杀,为何不是下死命令?

按理说,暗流宗门与翠峰亭阁是死对头,竟然都派出了杀手,对象还是翠峰亭阁的少阁主,情理之中,取他性命才合情合理吧!但,为什么只是重伤,而没有下杀手?

天阶夜色凉如水,站在高高的楼阁上,俯瞰而望,斑驳月光下,是起伏的群峦,如蛰伏野兽的脊背危险耸立着,阴暗影绰的密林枝丫怒张,好似利箭一般直指苍天,似要撕碎这浩瀚夜空。

“不开心?”御上墨低低清朗的声音近在耳边,宛如三月春风。

沈绿兮倚在他怀里,脸颊在他胸膛上蹭了下,心底挥之不去的烦闷仍在,她回身紧紧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脑袋埋在他的怀中,发出闷闷的声音,“上墨,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

“不喜欢,我们便离开。”他的眼里只有她,她不喜欢的,他便为她除掉。

“好!我们去找千大哥和谨姐姐。”

御上墨下颌抵在她细软香滑的软发,勾起一道优雅的弧度,“兮儿喜欢便好。”

沈绿兮心田一暖,仰起头,随即弯眉巧笑倩兮,眼瞳之中像是有流光在眸子里流动,煞是动人。

“上墨,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有成为最佳好夫君的潜质?”

如墨似漆的眼眸倒映着她巧笑倩兮的俏皮可爱样子,御上墨笑意浓浓的容颜,清隽温雅中透着慑人的优雅,“哦?只是有潜质而已?那成为最佳好夫君需要具备些什么?”

沈绿兮笑容越来越大,看起来竟然带了三分的狡黠,她伸出芊芊十指,掰着手指数着,“五得原则:受得了气,认得了错,舍得了钱,宠得了我,疼得了我;六不守则:不欺我,不瞒我,不负我,不气我,不嫌我,不弃我;爱我,怜我,惜我,想我,惯我,哄我就是别伤我,欺我,骂我,最后,不能不爱我!”

听完,御上墨展颜笑出声,任谁都可以听出这笑声充满着欢悦,他望入她晶亮的清眸,心底一触,低头吻着她的眼,呢喃温言道,“只爱你,只怜你,只宠你,因为,沈绿兮,便是御上墨的一切。”

沈绿兮清眸蒙上一层水雾,眼眶是湿润的,眼泪就在打着转,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嘴边却笑靥如花,笑容很深很深,澄澈清亮的如水眼眸天地间唯独只看到他一人的身影,深深地,她要将他记在脑海中,刻入心底,纵使灵魂毁灭,她也不忘他。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

她的笑容,只因有他。

------题外话------

关于建群一说,亲们有什么想法不?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咯,嗯嗯?

吱一声就行,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