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有一日,与你一起携手江湖,天荒地老……”

——“今日我在众人面前起誓,我今生定不负我恋人之情,哪怕我们同为男子,不容于世,我也绝不弃他!必生生世世爱护他,呵护他!此情不改,此生不离!”

——“子玥,我爱你。”

子玥……子玥……

迷离而魔怔的双眸渐渐敛下涌起的血气,手中失了精魂的剑随之垂下,翩然的落叶中,他痴痴地站在天地之间,仰望着天际的明日。

凤璇阳,凤璇阳。

风拂乱了他的碎发,撩动着他杂乱的心弦

。耳畔回荡起那动情的话语,眼前浮现出了红色的剪影,那一抹邪气的笑颜,牢牢地勾去了他的心神。

他究竟爱他什么,他也不知晓。但却知晓,他的心,已种到了那人心里,永远也无法带回了。

那个人为他倾尽了所有:一腔沉寂了二十余年的爱恨愁肠、一滴动情而绝然的热泪,甚至是,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缕呼吸。当爱到了如此极致的时候,他又怎能告诉自己,那个人还会害他。

所以,他停下了手里肆意挥舞的剑,双目恢复清明,他渐渐了悟,有时爱,求的只是一个毫无理由的信任。

“子玥?”遥远的天际,凤璇阳轻轻一按自己的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痛感从心口涌现,心痛的悲伤的,复杂的情绪将他全身溢满,他感觉到了,天的那一头,那个人的悲伤,以及莫名的情感。

“教主。”手下在耳边轻轻低唤,凤璇阳一愣,凝望着眼前的建筑,上头明晃的“凌苍剑派”四个大字在残阳中如血般刺目,摇头长叹:“走罢。”既已选择了这条喋血的不归路,那便再无后悔之地!

当红日在天地间洒下最后一层光辉时,赤煌剑的余光随之消失在了烟尘中,耳边响起了嘶声呐喊的喧嚣,但凤璇阳的心却异常宁静,怔怔凝注眼前那滩刺目的鲜血,他却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即便杀了人,也只是会冷冷一瞥的清冷男子。

他此生也忘不了,第一次见着他杀人的时候。只是轻巧地一剑便划破了他人的颈项,在他人倒地声中,优雅地取出锦帕,将那把染血的剑反复擦拭,哪怕身周是嘶鸣的喊打喊杀声,他也不动分毫,绝然出尘,宛若清高的仙人般不食烟火,只是在静静地享受着杀人后的愉悦。不,他不喜欢杀人,与其说是喜欢杀人后的愉悦,倒不如说,喜欢的是擦拭剑上污秽的快乐。

便是那一日,剑下不落痕的利落牵动了他的心神,他竟为那一剑所倾倒,永生难忘。可却是那一剑,注定了他从此独守爱恋的寂寞,也是那一剑,注定了他们长达二十年的爱恨痴缠,相爱以及相杀。只因那时,他剑下逝去的,是他九天教的子弟。

当时光而逝,生命得以重来之时,他不知,他们可还会重走当年之路,重堕将彼此的剑指向对方胸口的绝望深渊。

可他从不后悔,哪怕走向反目

收剑回鞘,脸上运起深冷的神情:“走了。”

这一日后,江湖上兴起血雨腥风,武林中地位仅次于天剑宗的凌苍剑派,其掌门人被人暗杀。此事引发了江湖中人的恐慌,他们齐齐聚首,再一次朝天剑宗行去,期望盟主解决此事,诛杀杀人凶手——凤璇阳!

停下自己疯狂的舞剑后,龙倾寒回到了龙越的房内,又一次拿起那封信看了看,将那狂狷的字体印在了自己的心里。长长一叹,虽不知凤璇阳意欲何为,但既然选择了相信,便不再多想什么了,也许凤璇阳所谓的索命指的乃是他人,而并非自己双亲的。但虽是那么想,他仍不由得疑惑,究竟自己的双亲去了何处,凤璇阳可会与天剑宗众人失踪有关。

龙倾寒摇头一叹,将那封信放入信封,一同放入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按了按,之后,便将目光放到了那把剑上。

“这是……”他拿起这有些眼熟的剑,轻轻地拔剑出鞘,看到剑身上的“磨岳”两字,他怔住了。这不是那时断天意身上背负的那把剑么,也即是那卢庄主所说的花家之物。

这剑瞧起来极其普通,丝毫不起眼,若是放在一堆剑器之中,反倒会让人觉得似一块黑木头,也不知这剑究竟有何不寻常之处,为何恁多人想要抢夺。

他将这把剑放在手里掂了掂,直觉有些沉重,不似普通剑那般轻盈,剑身较宽,约莫有三、四指的宽度,而剑上毫无银光,在淡薄的暮光下瞧着,也只泛着几分暗淡的光。

他将手指轻触上剑身,发觉上头做工粗糙,打磨得一点儿也不细滑,凹凸不平。他触到剑刃上,指腹凹陷,在剑刃上走了一道,可指上却丝毫未见血,指动时,还触到了剑刃上不平的凹陷之处,如此又笨重又钝的剑,究竟有何端倪,为何众人皆以为这是稀世珍宝。

他将这剑左右翻转了片刻,发现不得其解,便寻思着放弃了,然而脑中精光一闪而过,似想到了什么,他恍然又拿起仔细盯着上头看。

他总觉得,这把剑不起眼得未免太过了,色泽暗淡,笨重钝拙,越是这般不起眼,越是古怪可疑,指不准便是为了混淆他人,而故意为之。

思及此,他赶忙将剑放在手里,仔细查看上头的纹路,一点一丁都不放过,便是剑鞘,他也将其拿来看

他甚至将这把剑用幽泽剑砍了数下,意图将其切断,可是那剑却异常地结实,即便是灌注了内力砍去,也未折断。他不死心地又拿水来泼,拿火来烧,却发现这把剑竟然不会沾水,水过后便顺着剑身点滴落下,即便是火烧,也不过是在剑身生了一层黑烟,不多时,便恢复了原样,而剑上只是有些点点余温,并不烫手。

他这才恍然一惊,这剑并非凡物!虽外表看似并不起眼,但内里的材质极其特殊,不惧水不畏火,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东西。

一发觉这件事,他更是兴奋地想瞧清这里头究竟放置了什么,于是他又跑了出去,取来工具,将这剑鼓足内力在石上敲打,用巨锤敲击,但可惜,仍是一直未发现什么,反倒弄得他自己气喘吁吁的。

他瘫软下来,靠在一边的石桌上,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便在这右手挡下夕阳余晖时,他恍然一惊,他所用的法子,极其普通,卢庄主如此精明的人,必定也用过了,可是却一直未能发现其中秘密,如此岂不是说方才他所做的都是徒劳的,而真正的解开之谜,兴许并不在这些外力之上,而是在巧劲内力之上?

他一愣,便凝目贯注,将那把剑上的纹路反复看了一遍,对着夕阳,这才发现这剑身上隐隐刻着一龙一凤相争的画面,只是极其不起眼,需得将剑脊对着阳光,反复翻转,才可看清,莫非这一龙一凤便是解密的关键?

他抿了抿唇,继续仔细查看,从剑身上再看不出其他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剑柄上,这个剑柄构造普通,与其他剑柄并无两样,但是比之这宽厚的剑身,剑柄却并不宽大,同普通剑一般,这样的设计使得使用者,略觉这剑笨重。

他伸指轻叩剑柄,笃笃几声脆声响起,这才发觉这剑柄里头竟是空的,他错愕了起来,空的剑柄竟能支撑如此笨重的剑身,这剑非凡物的特征更是凸显。

剑柄上缠绕着绳结,雕刻有一个麒麟的头像,而这个麒麟……他眉头一蹙,这麒麟的模样好生眼熟,似在何处见过。

他闭上双目,将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一遍,怵而睁开双眸,这麒麟好似覆阴教教门前的那个石像,那如此瞧来,此剑必是与覆阴教有关!与覆阴教有关的剑,“磨岳”之名,消失的冥阳功秘籍,这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牵连在了一块。

心中一喜,他旋即更专注地去解开这剑上的秘密

。他扣指在剑柄上敲击了几下,细心地抚摸着麒麟的纹路,但还是未发觉有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将剑转了一圈,发现在前后两面都雕有麒麟图案,他前后对比看了看,两只麒麟的模样一样,并不似有何疑点。最后,他便将注意力放至剑格之上。

剑格乃是一对双翅的形状,在上头纹着一只凤头,俨然甚生出一种凤翔九天的霸气之势。他摸了摸上头的纹路,也未发觉有何不妥,便转了剑身,反过另一面查看,而这下,他看出问题了!

只见这一头的凤翅上缺了一个小口,翅的纹路在缺口上断开,这个小口的形状似一团云,又似一个什么古怪的形状,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他伸指轻触那个缺口,指尖绕着凤翅描摹着它的纹路,闭上眼,在脑海里想象这个图案的形状,尽量重现它的模样,渐渐地脑中一片清明,他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将这个图案反反复复地在指尖描摹,一个形状慢慢地在脑中汇聚,与记忆里所见过的东西糅合,逐渐成形。

忽地,他睁开了眼,双眼里折射出明亮的光,他恍然地看着这个纹路,与脑海中的图案重合,便现出了一个完整的翅形。

惊愕于自己的发现,他手指微动,颤颤巍巍地触上了自己的发,轻轻一扯,黑亮的长发散落而下,柔顺地贴在了他的背脊,而那束发的龙形簪子,则紧紧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当这个图案重现的时候,他便发觉到,这个图案愕然便是他头上的那枚龙形簪。这个簪子,是他出门前,他爹龙越赠与的,言说乃是给他的及冠生辰礼物,可是为何,这个簪子竟与这把覆阴教的剑有所关联。这剑是不久前才经由断天意之手送来天剑宗的,而后未得几日,他爹便赠与了这枚簪子,莫非这簪子是随同此剑一块送来的?而他爹赠与簪子,是想告知他什么么?

他浑身一震,深吸了一口气,便将簪首对准了那个缺口按了上去,正好完全重合,每一条纹路都极其吻合,没有一丝差别,宛如从缺口上拆下来的一般,而簪子上头的龙形,到了这个繁复花纹的凤翅上,便成了凤翅的一部分,与之纹路相溶,全然看不出原来的龙形之状。

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便指尖轻动,将簪子左右扭了扭,只听“喀拉”一声,剑格竟慢慢地移开了,其剑身正随着他的手动而与剑格慢慢分离。他怵地睁大了双眼,将簪子又扭了扭,慢慢分离两物。当剑身与剑格完全分离时,剑身砰地掉落在地,而里头放置的东西便随之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