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英的队伍已经进入庄内,一场血腥战斗即将开始。在院内,战士们把枪架在墙上,墙上摆满了手榴弹,紧张地注视着屯中的方向。整个大院除了毛驴喷鼻子的“扑噜扑噜”声外,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得吓人。
突然,赵排长小声说了句:“来了!”
我往外一瞅,只见屯中的房子墙跟边,不时有黑影像幽灵般地猫着腰贴着墙向大院前摸索,大刀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战士们一见,把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只等赵排长一声令下。
这一次黄天英要拼老本,经过第一次的较量,他已知道单靠装鬼弄神和朱砂壮胆是打不过枪炮的,在战术上进行了改变。
匪徒们在大院东面的屯子里聚集完毕后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利用剩下人身上的手榴弹开始做起了文章。
大院内的战士们只见人影不断地向大院前的几座土房靠拢,不见发起冲锋,赵排长说:“用炮轰吧,保准一炸一窝。”
身旁的小董说:“那可不行,房里还有老百姓呢!”
“这是打仗,顾不了那么多!”
“再打仗也得想想无辜的老百姓。”
正在这时,从对面的房子后窜出几条黑影,飞快地向这边跑来。赵排长说:“投降的?”
“不一定。”
话音刚落,只见这几个人一扬胳膊,黑乎乎的东西飞向大院。
“不好,快打!”
战士们的枪响了起来,这几个人倒在了地上,但是手榴弹的爆炸声也传了过来,好在由于距离远,只有一颗落在了院内,炸死了一匹毛驴子,伤了两个老板子,这一下激怒了战士们,只要搭着黑影就用枪打,匪徒们再也没有出现。
小董说:“打跑了吧?”
赵排长说:“不可能。”
话刚落音,只见房后黑影一闪,几颗手榴弹又落在了大墙外,爆炸声过溅起的雪花和泥土落了战士们一头一脸。一个战士风趣地说:“这么远的距离就撇,这才叫养活孩子叫猫叨去了——白费劲!”
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喊杀声接踵而来,其声音惊天动地,房上的积雪都被震了下来。战士们以枪声回应,子弹打得地上的积雪、土房的山墙土沫雪花四处飞溅,但是,却不见大刀会匪徒的踪影。
枪声一停,又来了这么一回,赵排长骂了句:“龟儿子们,跟老子玩上啦!”
我也感到纳闷,心想这是敌人有意浪费我们的弹药,还是以此来麻痹我们而后突然发起攻击?我身旁的一个老兵说:“这回该出来啦!”
事情并没有像老兵预料的那样,人影一直没出现,手榴弹再也没响。等了一会,赵排长说:“龟儿子们是不看咱们的火力太强,蔫巴悄地撤了?”
“有可能。”
其实我俩都估计错了。黄天英原本计划用手榴弹袭击我们,然后趁乱发起全面进攻,没想到这几个投弹手由于害怕,没到距离就撇了过去,结果没起多大作用,这几个人也被打死在菜地里。黄天英又派人试了两次,哪成想只要人一露面就遭到一阵激烈的扫射。不用说冲到跟前,就是露面都不敢。
大院里的我们经过三次射击后,匪徒们不见了踪影。李科长老婆从屋里跑出来问:“咋没动静了,是不打跑啦?”院里的人一听,精神松驰了下来,炸死毛驴的老板子号淘大哭,两个受伤的老板子也“唉哟,唉哟”地叫唤了起来,老军医和几个学生急忙把他们扶进屋里上药。
屯中并没有平静,四处传来砸门声和叫骂声。赵排长说:“龟儿子们搞的什么鬼,这打不过就拿老百姓砸邪乎气(出气)?”
我心想事情不能这么简单,这是大刀会的老窝。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一般土匪不会这么干。那砸门的动静和叫骂声是怎么回事呢?
赵排长说:“这帮玩艺,能不能把老乡轰出来做他们的挡箭牌?”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说:“对呀,这事胡子们干过,日本鬼子也干过,这是狗急了跳墙啊!”
“真要这么干,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事情果然像赵排长说的那样,匪徒们一阵忙活后,从屯中撵出一帮老百姓。这些老百姓骂骂咧咧地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慢慢向大院走来。匪徒们夹在老百姓的中间,多数在后面跟着。一个声音喊道:“院里的人听着,这可都是屯里的老乡,你们有胆量就开枪。我知道你们是营口打不过人家就投降的那伙人,只要枪一响,这屠杀老百姓的罪名就成立,恐怕不用我们收拾你们,共产党八路军就不带饶了你们的!大爷我这招是损了点,称不上江湖的好汉,但这也是你们逼的。信大爷一句话,把东西交出来,我弟弟的仇也不报了,你们放心走你们的道,大爷我还当我的山大王。要不然等到了跟前,那可是黄花菜都凉啦!”
面对这个土匪头子的嚣张气焰,我是又气又恨又无奈。气的是黄天英居然使出这么损的招,当年的小日本子也不过如此。恨的是这些老百姓,居然顺顺当当给他们当挡箭牌。无奈的是黄天英的话真说对了,不用说我们现在是解放军,就是国民党的中央军也不能轻易向这么多的老百姓开枪,屠杀老百姓的罪名是任何人都担当不起的。可是面对这复杂的情况怎么办?赵排长的脸上冒出了冷汗,士兵们趴在墙上扭头瞅着我。
董干事说:“喊一喊叫老乡们闪开。”
“他们身旁都有匪徒,能闪得开吗?”
他急得直搓手:“这可咋整?”
黑乎乎的人群越来越近,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即将来临,院子里的人们都极为紧张地瞅着那渐渐逼近的人群,只见匪徒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光,一百米……八十米,院子里的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老板子们抄起了车上的木棒,家属们也东奔西跑地找着家伙。
赵排长说:“打吧,再晚就来不及啦!”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大衣脱下摔在了地上,心想我也豁出来了,即使事后枪毙我,也不能叫家属们受到掠夺和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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