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同志们什么情况也没了解到,帽山屯安安静静,四外屯也没有什么情况发生,土匪们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屯里的男人们像往年一样张罗着开春种地的种子,收拾着工具;妇女们依然是串东家走西家闲扯。看着这平平和和的景象,班里的同志都着急,很多同志都提出了怀疑,有的说:“这地方到底有没有土匪,是不是区里的两个同志疑神疑鬼?”有的说:“这地方的老百姓太落后了,鲜族人咱接触不上,汉族人又不说实话,唠别的都挺热乎,一提土匪谁也不吱声。”甚至有的同志提出“咱别费这个劲了,反正咱们工作队的任务就三项:打土豪、征军粮、扩兵,咱们撤回小梨花,管他汉族、鲜族的,有罪恶的就给他打!”

晚上在“大黑张”家吃过饭,闲唠的时候他问我:

“王班长,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们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要让这里的穷人翻身得解放,过上好日子,什么时候达到了这个目的我们什么时候就走。”

“那没个准确时间啊?”

“这有什么准确时间,一年是,三年五年也是。我看这屯的老乡不错,有的同志还想在这扎根呢!”他没吱声。

“大哥,咱这地方听说土匪闹得挺凶,不知是真是假?”

“这是谁白唬的?净瞎扯。满洲国的时候咱这一带确实胡子闹得凶,可那都是日本人逼的,日本人跑了后,这里的胡子有的叫八路军收编了,有的叫八路军打散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谁还干那玩艺?”

“那这一带怎么老出事呢?”

“这都是那些老高赖干的!”

“他们为啥这么干?”

“你以为这胡子都是咱们人哪,那高赖也不少。小日本子在时他们帮日本人唬,小日本子跑了他们倒成气候了,你们只要把年轻的高赖抓起挨个一审保准就审出来了!”

“咱们工作队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事咱们是不带干的。”

“那你们可就没年闲子(没头)啦!”

为了叫土匪们误以为我们一时半会走不了,班里的同志们帮老乡干家务活,准备春耕的工具。我特别告诉大家一定要想办法接近鲜族老乡,以取得他们的好感,因为我觉得这一带的工作如果没有鲜族群众的支持是很难开展的。

“大黑张”的东院邻居是个鲜族人家。这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老太姓朴,姑娘是她的孙女,叫李玉姬。这姑娘是个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人,只要她在家就可以听见她咯咯的笑声和大声的吵吵声。只可惜我们听不懂鲜族的话,不知她一天都吵吵些什么。老太太六十多岁的年纪,不爱吱声。在她的眼睛里总有一种哀愁的神情,尤其是看到我们的时候,总爱把头低下,这使我觉得老太太肯定是有忧伤的往事。

朴老太非常疼爱她的孙女,家务活一点不叫孙女干,吃饭的时候晚回来一点她都急得满屯找。为了取得老太太好感,我每天早上给“大黑张”家扫门口的时候,总要把朴家的门口扫干净。打水的时候,我在院里瞅着,见她顶着水罐出来,我才拿起桶到西沟的泉眼中去挑水。

这西沟的泉眼水质清凉甘甜,村民们都用这里的水。鲜族人打水都是用罐往家里顶,这个活咱们干不了。但是能在泉眼边帮她把罐打满水,然后帮她举到头顶上。过了几天,朴大婶的态度有所改变,看到我都要笑一笑,但还一直没有说话。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朴大婶成了我们的举报人。

那是我们到帽山后大约十多天的时间,山上阳坡的积雪已经化完,各种野菜开始冒芽。那时候的山村居民,到了开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菜吃,村里的妇女成帮结队到山坡上挖野菜芽。

有一天我和老杜到山上转转,想熟悉一下这一带的地形。当我俩翻过两道山梁子快到达帽山的山根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我和老杜打开枪的保险,把子弹推上膛奔喊叫的方向跑去。刚到山梁子顶,就见朴大婶被一只二百来斤重的小黑瞎子撵得跟头前跄跑。老杜端起枪,瞄准黑瞎子就是一枪,这一枪把小黑瞎子打了个腚墩。朴大婶一见是我们急忙往我们这个方向跑,我俩也从山梁子往下跑去营救朴大婶。

要说黑瞎子这畜牲可真皮拉,老杜的一枪把它的肚子打了个洞,白哗哗的肠子浪当老长,这小黑瞎子三把两把就把肠子揪断扔在了地上又来追赶朴大婶。我喊了声:“打它的白带(黑瞎子胸前有一道白毛,是心脏的地方)!”只听“砰”又是一声响,小黑瞎子两个前爪冲天抓挠了几下,倒在地上蹬达几下腿就不动了。

这时朴大婶跑到我们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可得回你们啦,谢谢!”

我惊讶地瞅着她说:“大婶,你会说我们汉族话?”

她用袖头擦了擦脸上的汗,苦笑了一下:“在这快住一辈子了,咋能不会汉族话呢?”我俩说话的空,老杜就要下到沟里去捡那小黑瞎子。朴大婶急忙冲他喊道:“不能去!”

老杜一愣,回头瞅着大婶。大婶说:“咱们赶快走,这么大的黑瞎子都是成窝,老黑瞎子听到动静该来啦!”大婶的话刚说完,就听见沟塘子那边传来了阵阵黑瞎子的吼叫声,听声音得有四五只,大婶说声快跑,我们仨穿山梁子奔屯子跑去。不知什么原因那几只黑瞎子没有向我们追来。

到了屯子边我们才停住脚步,大婶说:“好悬哪,要不是你们我这老脸就真叫黑瞎子舔啦!”

“大婶,这也是你福大命大正赶上我们上山上溜达,赶了个巧!”

“你们是好人哪!”

正在这时“大黑张”从屯里出来,不是好眼睛地瞅了大婶一眼,他这一瞅大婶不吱声了,扭头就往家里走去。

“大黑张”到了我们跟前问:“西大沟啥地方响枪?”

“一个小黑瞎撵东院大婶,叫老杜把它打死啦!”

“那小黑瞎子呢?”

“我刚想下沟里去捡,又来了一帮黑瞎子,把我们吓跑啦!”

“大黑张”听后,脸上露出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态说:“不就是一帮黑瞎子吗?一会我把它取回来,晚上咱们吃黑瞎子肉。”

“我跟你去呀!”

“不用,这玩艺我见多啦。”说完后。转身回屋取了一把板斧朝我们告诉的方向赶去。过了两袋烟的功夫,他果然把小黑瞎子背了回来,我心想这“大黑张”可真有胆量。

晚上我们全班同志在“大黑张”家吃了一顿黑瞎子肉。那黑瞎子肉真没啥吃头,除了熊掌像牛蹄筋一样有点吃头外,这肉太腥,一般人都吃不了。不过从这事以后,在我们工作队的身上接连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

一是在这件事出了以后的第三天,工作队的小李到新安的集市上购买工作队员所需的肥皂毛巾等生活用品。回来走到屯南山梁子边时,从树林中突然传出两声枪响,小李觉得大腿一麻知道是有人打黑枪,马上倒地一滚,就势顺过枪奔枪响的地方一连开了三枪,枪响后树林子里鸦雀无声。

我们在屯子里听到枪响后,急忙跑出来到了南山梁子一看,只见小李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端着枪警惕地注视着树林子的方向。

我领着同志们冲进了树林子,经过仔细搜查,除了在一棵大楸子树下发现两颗七九步枪的弹壳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把小李从屯外抬回来一检查,发现这颗子弹只是把大腿跟的肉穿了一个洞,没有伤着筋骨,当天晚上就把他送回舒兰养伤。

小李临走的时候,我详细地问了他一下:“你上新安都谁知道?”

“除了石大爷的儿子知道外,我也没告诉外人呀!”

“那你为什么不从梨花走大道,反而从南山梁子回来呢?”

“石大爷的儿子告诉我,抄近路走南山梁子要比大道近5里路,我才听了他的话走了近道,没想到挨了黑枪。”

同志们一听都吵吵说:“这事肯定是老石头的儿子干的,把他抓起来!”

“同志们,这老石头是农会主席。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的儿子先不能抓,弄不好,咱们是要伤了老百姓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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