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近。

李公公看到领头的正是细辛,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陛下,是王副丞。”

细辛于王副丞,就像半夏于长公主。

细辛这个名字还是后来随着半夏改的。

想到这里,李公公甩了一下拂尘。

“陛下,还要摆驾回宫吗?”

“副丞相昨晚半夜入京,不顾千里奔波来找朕,总不能再让他折腾。”

看在玉玺的份儿上,天子决定卖王之逊一个面子。

再说了。

他也想让王之逊看一眼现今的神机营有何改变。

让王之逊回去好好管教王氏子弟,这次征兵,王氏子弟可是推三阻四,无一人参加。

直到连弩试射成功,才想要投机取巧。

也算是给了王家一个教训。

“诺……”

李公公低声应着,心里明白。

陛下这是决定再给王家一个机会。

纵然董继武设局陷害秦家一事,有王家人参与的可能,但证据全无,且王之逊还费尽心机搞了一个“鱼群献祥瑞”。

这算是献到了陛下的心坎上。

李公公望着不断接近的马车在百步之外停下。

车上缓慢下来一人,脚步蹒跚地往这边走来。

“副丞相这是受伤了?”

天子大吃一惊。

他怎么没听暗卫汇报这个情况?

不得不说,除了北境一事,王家人表现不太满意,其他时候,王副丞所做之事,都很合他的心意。

特别是王副丞才四十,正值盛年。

此人能用,于后任也有益处。

稍一犹豫后,天子还是主动朝前走去。

“副丞相,你既行走不良,就应该在车上呆着。”

不等走近,天子便闲话家常般抱怨起来。

正费力往前走的王之逊,闻言顿时轻松起来。

陛下心里还有他!

“臣有罪,还劳陛下亲自过来……只是臣这腿是因走水路太多,又因洛阳今年积湿,这才落下了风湿骨痛,让陛下见笑了。”

王之逊一瘸一拐地抱着厚厚一沓卷宗,向天子见完礼。

也没闲聊,直奔主题。

“陛下,洛阳贪污赈灾款一案,臣已悉数查清,人证物证加上犯人们的签字画押,都在这里。”

王之逊把卷宗递向李公公。

等到李公公接过,又补充了一句。

“其中,我的门生也有知情不报之嫌疑,臣去查抄他时,他已因罪自尽,后臣查实,他并非参与其中,而是贪污之人与他有救命之恩,忠义难两全,便一时糊涂犯了错。”

天子听到此事,挑了挑眉。

好一个忠义难两全。

若不是知道王副丞根本没参与到这件案子里,他都怀疑这个门生是受王副丞指挥,认罪自尽的。

“知情不报也是大罪,罚抄家,男丁流放岭南,女眷贬为贱籍。”

天子专门钦点了如何处置。

那便是无法更改。

王之逊低头应“诺”,心里有些惋惜。

但他已然尽了力,能够保住这个门生全家性命已是不易,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他犯人,便交由刑部处置,该斩的斩,该杀的杀,该夷族的夷族,正逢灾年还要贪百姓的救济粮,罪加一等!”

王之逊明白,天子这是要严惩不怠。

也未有替谁求情的意思。

站在旁边,等着天子看完卷宗,再行对他的赏罚。

“王爱卿,这次洛阳之行辛苦你了,论功,朕应当封赏于你。”

“为天子效劳,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不敢言辛苦,若陛下要封赏臣,臣早在洛阳便听闻,秦家独创的羽绒保暖衣物轻巧又好用,可是市面上流通的衣物过于紧俏,洛阳也买不到,不如赏臣几副护膝,臣这老腿也好早日复原。”

王之逊此言一出。

天子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话看上去是讨要护膝,实际上是承认了秦氏羽绒衣物的重要性。

也有王之逊想与秦家交好的意思。

“王爱卿,你要讨要护膝当封赏,光问朕还不行,得问问秦家愿不愿意,朕向秦家买护膝,那也是可丁可卯的,有一副算一副都送到了北境去。”

天子认为,王之逊既然选择向秦家透露善意。

那便再低一次头也没关系。

“恰好,今日秦先生就在神机营练兵,朕请他来与你商量商量?”

天子朝着场地正中的秦小满指去。

隔着太远。

只能够看到一个身形挺拔似竹的青年,穿着朴素的蓝色单衣站在当场。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朝他们扭头看了过来。

哪怕没有看到脸庞。

但王之逊却莫名觉得,秦小满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陛下,听闻您让秦小满当三位殿下的师父,许以帝师之名,如今又让他来操练神机营的兵马,可见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王副丞人还没见到,夸赞的话不绝于口。

和朝堂上的王氏子弟对着秦家父子俩挑剔,嫌弃他们是商贾之流。

完全不像是一家人似的。

“王爱卿说得不错,若非身怀奇术,朕怎会许以帝师这样重要的位置?”

天子对秦小满的满意,那也是不加掩饰。

“王爱卿应该也听说了,在他的指导下,二公主与三公主一起造出了一件神兵利器,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王之逊当然听说了。

因此。

他许以重望的耀谦,被撤了夫子一位,打发去翰林苑修书。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秦小满的手笔。

他不知道这个秦小满,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操纵陛下的想法,满足其个人的欲望的。

总之。

既然陛下想让他与秦家交好,他便顺着陛下的心意来。

“对了,王爱卿,你远在洛阳,或许不知,北境出了大事,董家设计陷害秦家,害死了五千将士,你们王氏子弟也参与其中。”

天子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之逊的脸庞。

不放过任何的异动。

王之逊闻言,脸色顿时灰黑一片。

“臣回家时听耀东提起过此事,还说耀勋为了洗清王氏子弟的冤情,救出被烧着的尸体,不幸遇难……臣不知,那六人是否受人蛊惑或是被人利用,但臣敢保证,我王家对陛下,绝无二心,绝不会做危害陛下以及大乾的事!”

说到此处,王之逊激动地举手发誓。

“若有食言,我王之逊定当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

“呼”地一阵狂风,卷起阴云,遮住了原本的冬日艳阳。

天子与神情微妙的王之逊面面相望,忽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若是真的引来冬雷,这冬雷震震,定是王爱卿有冤,你这赌咒发誓,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灵验了。”

面对天子的打趣。

王之逊故作窘迫地跟着笑了笑,心里也在埋怨,天公不作美。

他对于这种鬼神之事,自是不信的。

否则亏心事做了那么多、赌咒发誓多少次,也没见灵验过。

走夜路更没撞到过鬼。

但。

只要听他发誓的人,相信他的诚意,那便是有用。

“小李子,去请秦先生过来,就说王副丞想见见他。”

终于。

天子还是开了金口。

给了王之逊与秦小满二人握手言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