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一口血沫喷在雪地上,绽开点点血花。

她却连看都未看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天子。

那决绝的神色,证明她绝不是说着玩的。

而是认真的!

她知道天子忌讳什么。

可如今她的两个儿子都死于秦小满之手,如此血仇她若不报,妄为人母!

“好!好一个司夫人!”

天子手指着司夫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一品诰命夫人,不愧是司云雷的夫人,当真是魄力十足!”

“换作旁人与朕如此说话,朕定当再打她五十大板,可说这话的是司夫人,朕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李公公听到天子的赞美,就知道天子心里有多么窝火。

身为臣子臣妇,却敢以功以名来要挟天子。

司家这路。

算是彻底地走到头了。

“陛下,并非是臣妇与司家让您掂量,而是秦家。”

像司夫人这种倒打一耙的说法,天子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

不是他不想反驳。

而是他已经懒得应付司家人了。

在此时。

司家人在他眼里,已与死人无异。

“司夫人要带着大家告御状,也要等新的证据抵达京城再说,否则,若是一旦变成是诬告,定不了秦家的罪,按律当反坐。”

“反坐又如何?”

司夫人认定了,杀害他两个儿子的秦家,绝对不是好货色。

哪里还会担心这些。

“朕知道司夫人不惧,可司夫人打着司大将军的名号,召集的那些将士家眷们呢?”

天子脸上含笑,眼神却比落地的积雪还要寒凉。

司夫人闻言迟疑了一瞬间。

但也仅此一瞬。

她便掷地有声的赌咒发誓。

“臣妇相信那些为人母为人妻的,都想替自己的儿子、丈夫向秦家讨一个公道!”

这是钻了牛角尖。

打死也不钻出来了。

还要拉着别人一起钻。

天子暗叹一声,知道再同司夫人理论半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无奈地朝着宫门处挥了挥手。

“朕已命大理寺彻查五千将士的案子,便只能等着司夫人带着众人来敲御鼓。”

“若是司夫人只因司淼的死来告御状的话,此为胡闹,你的五十杖责,打了也是白打。”

司淼去伏击秦家父子,虽说是“师出有名”,但于律令不容。

死了也是白死。

“陛下,臣妇只是借司淼的死,告诉陛下,秦小满是一个嗜杀之人,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

天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脸色已经挂起了微嘲。

怕是只有司家才会这么想吧?

只是,他好不容易借助黄少卿在民间的美名,将将士家眷们心里的不满压下去。

可不能再轻易让司夫人挑唆起来,胡乱生事。

既然司家人都不择手段了,那他也只能,让爱子心切的司夫人,像以往一样,在病**多躺几日了。

正想吩咐暗卫去办理此事时。

宫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

天子瞬间一惊。

眼神里带着杀意,看向司夫人。

“司夫人竟是先斩后奏,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来告御状,今晚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让秦家今晚覆没?

他看司家是活腻歪了,想马上抄家问斩!

“陛下,此事并非臣妇安排的……”

司夫人感受到天子凛然的杀意,惊得呛出一口血沫。

她只是借助那些将士家眷的力量来给天子施压。

哪敢不打招呼便组织此事。

敢在当今面前先斩后奏办事的,办完事就得死。

唯一活下来的,还混得风生水起的,这些年来也只有肖成枢一人。

“不是你安排的?”

天子知道司夫人并没有携将士家眷逼宫的意思,心下稍安。

转而又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现在皇宫成了菜市场,谁人想来即来,想走就走?”

“来人!”

天子正准备派侍卫,将外面发出声响的人带上前来。

门外,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微臣唐清柔听闻司夫人在此,特来求见!”

唐清柔闹出这么大动静要见司夫人?

天子狐疑不解地看向司夫人。

却见司夫人也是同样表情。

“宣!”

他倒要看看,唐家丫头为何要掺和这件事。

又想如何替秦家脱罪。

唐清柔带着一群官差,官差们押着十数个身穿统一服饰的司家奴仆,浩浩****地走进甬道。

原本宽阔的甬道,一下子变得狭窄。

随着距离拉近,天子看到官差们被押的那些奴仆,戴着绣有“司”字的方帽,更加好奇。

唐清柔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竟然动用官衙的力量去捉拿司家奴仆。

这简直是公私不分!

“陛下,司家奴仆十四人,打砸了秦家的酒楼和店铺,造成两万三千一百二十七两的损失,还导致附近商户,损失了六百七十两,经由附近商户报官,微臣依法将他们捉拿归案。”

唐清柔上来先将案件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捉拿归案后,他们说要见司夫人,微臣听闻司夫人来宫里告御状,便特来求见,若司夫人对此事供认不讳,还请司夫人与秦家商议赔偿一事。”

此话一出。

原本因为见到自家奴仆被抓了个现行,脸上时青时白,有些难堪的司夫人。

顿时恼羞成怒。

“赔偿?秦小满杀了我儿司淼,我没让他马上为我儿子偿命便罢了,秦家竟敢要赔偿?!”

司夫人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满是血沫的手抓住唐清柔的衣襟。

“唐家大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小满私相授受,你如今为了维护秦家,竟颠倒黑白,你唐家数百年的英名,就要毁在你唐清柔的手里了!”

面对司夫人的诋毁。

唐清柔抿了抿嘴,没有争一时长短,而是朝着天子拱手作揖。

“陛下,这些犯人对他们打砸秦家店铺和酒楼的事供认不讳,已经签字画押,并且对是司夫人指认他们做下此案也是供认不讳。”

“微臣认为,此案影响恶劣,司夫人身份特殊,微臣无权处置,还望陛下移交大理寺,押后再审。”

一个押后。

让天子灵光一现。

“司夫人,你贵为一品诰命夫人,却知法犯法,罪不容恕,还当众诋毁朝廷命官,来人!”

左右侍卫应声而出,将一脸不敢置信的司夫人团团围住。

“将司夫人押入大理寺,严加查问这些司家大胆的奴仆们,可千万别是他们自作主张,污了司夫人名声。”

严加查问便是用酷刑。

司家奴仆顿时吓得全部往地上溜。

“夫人救命!”

“夫人你跟陛下说清楚,老奴们只是按照你的命令办事,那秦家确实该死!”

秦家确实该死?

天子再次听到这话,是从司家奴仆嘴里说出来的。

再看对方说得信誓旦旦,眼中一片冰冷。

上行下效。

司家连根带叶,都烂透了。

“回宫!”

他不予理会司家诸人有何狡辩,甩袖离去。

……

同州城外,主将营帐前。

长公主确认完军情有误,突厥大军只是佯攻被误判。

再回到营帐前,看到其他军中大夫手忙脚乱地从营帐里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跑进跑出。

脚步一僵。

原本因燃起希望而火热的心,一下子像是跌入了冰窟之中。

长公主神情木然地走进营帐里。

看到脸色已经铁青,胸膛已无起伏的肖成枢,心里明白。

唯一翻供的证人,能够洗清秦家冤屈的证人——死了。

“肖成枢是怎么死的?”

长公主目光如箭看向当时营帐里仅剩的一人。

司焱。

她一直认为司家是蒙于鼓中、被人利用,才敢放心让司焱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