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侍郎说完后。

向来不同意当即会反驳,同意马上会支持的天子,却静静地不再出声。

大殿里煞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王侍郎和董大人粗重的鼻息声。

“寒了众臣的心?”

在久经沉默后,天子终于开口,看向玉阶下的众臣,轻笑出声。

“王侍郎,你口中的众臣,可是指董爱卿还有你王氏子弟以及你叔父的门生?”

天子怒了!

扑嗵!

刚才站出来的官员们,吓得马上跪在地上。

尤其是王侍郎,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说到天子的心坎里,反倒引来天子的质问。

吓得连忙磕头认错。

“陛下,微臣并非此意,微臣、微臣……”

王侍郎哪怕压低了头,依旧能够感受得到来自玉阶上的龙威。

他编不下去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

“微臣知错!”

他不明白。

他就是按照叔父说的意思,让天子疑心秦家。

不让天子因为长公主与秦月季的关系,对秦家法外开恩。

为何就触怒了天子?

“你错?你何错之有?”

天子依旧是满脸讥嘲的笑着。

“难道你错在没在前线就知道五千精兵是如何死的?”

“还是你根本没穿过沾着油污的军服,就一口咬死是秦家犯下死罪,让我严惩?”

砰!

天子重重地一拍龙椅。

王侍郎吓得直接将头抵在地上。

心里已是后悔不迭。

他是不如叔父有眼力、懂圣意。

可如今也看出来了。

天子根本没有相信纸条上的急奏!

“此时北境在打仗,各地兵力调往北境,身上穿的还都是董家承制的以次充好的军服。”

“当初剑南道董家查抄,因承制军服,朕特赦制衣正常生产,如今,秦家制衣行照旧生产,以供给北境新增将士军服为优先考量。”

天子把不动秦家的原因解释得有理有据。

哪怕是董大人,都没办法反驳。

否则。

就是拂逆圣意,不顾前方军情了。

可恶!

董大人跪在地上,暗中握紧了拳头。

原以为这次,能够直接让天子震怒问罪秦家。

北境战事延长,军需损耗巨大。

五两一件的军服和秦氏五百文一件的羽绒服,天子为了省钱,自然会选择后者!

“陛下,秦家有罪,制衣行可以生产,但秦家主事的人,是否应该给前方五千将士一个交代?”

“否则的话,将士们时刻提心吊胆地想着,自己会不会哪天步入五千精兵的后尘,如何安心在前方作战?”

董大人使出了绝招。

既然天子当下最重视的是前方军情。

那便以此作筏子……

他以为自己是机智之举。

可当他说完,看到其他刚才帮腔的大人们,都会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一下子愣在当场。

怎么了?

他说错了什么?

“董继昌,你好大的胆子,敢用军中密报来威胁朕的,你是第一个。”

“来人!将董继昌押入天牢!”

局势急转直下。

方才还以声张正义的立场,请求天子严惩秦家的董继昌。

直接被侍卫打晕给拖了下去。

剩下的文武百官,只要长脑子的,就明白了圣意如何。

天子。

这是要护着秦家!

“此事只是董继武等人的猜测,并无实证,朕会派人传信于剑南道各州府,遇到秦立夏父子俩,让他们速来京城。”

“待到北境再传来切实的证据后,此事再议。”

“谁若是敢将五千精兵的事乱传出去,若是找不到证据……爱卿们可还记得大乾律令里有一条:诬告是要反坐的!”

一番敲打和恐吓下来。

众人连呼“不敢”。

王侍郎的脑袋一直抵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马上给北境军中的堂弟报信,坐实人证和物证!

否则。

他这个侍郎算是干到头了!

“不敢?我看你们挺敢的。”

天子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着这群愚蠢的王氏子弟,心里冷笑不止。

他看上去有那么昏庸吗?

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董继武与秦家有仇。

司云雷与秦家有仇。

就连王氏一族都要置秦家于死地。

这是一个局。

他只希望秦家父子俩有应对之法,否则,等到北境做实伪证,他想护也护不了。

他只能……过后砍了董家的脑袋削掉司家与王氏子弟的职,为秦家陪葬。

此事,宜早不宜迟。

“王侍郎,借用你家信鹰,去给剑南道各州府传信!”

“务必让秦小满父子快马加鞭过索道,五日之内抵达!”

信鹰传信需要两夜一日,赶路只剩下三天时限。

这是五百里加急的速度了!

唐丞相张了张嘴,却无法相劝。

此事很可能是有人联手陷害秦家,秦家父子抵京越早,才越安全!

……

嗒嗒嗒!

马蹄踏过泥泞的官道,走出荣州地界,朝着天府州进发。

“爹,咱们为啥要过天府?直接去渡口北上不是更快?”

秦小满真的要颠吐了。

走两日歇一日。

不是由于老爹顺路带他去秦家各个店铺认门,而是由于老爹走到某处,就买些土特产。

走的时候,装货的马车有四辆。

走了三百里路,增加了三辆马车。

日均增加马车一辆。

等走到嘉陵江,估计要用十条船,才能把这些土特产,全部运到京城去。

“小满,你以前总在富阳打转,出了富阳去天府,又是疲于奔波,一路上也难得欣赏这大好河山。”

秦立夏手臂一挥,比划着眼前的城池。

“等去了京城,还不知何时能回,你不多看看,如何有灵感呤诗作对呢?”

我靠前辈积累!

秦小满懒得听老爹在这里忽悠。

当他没看过《大乾杂记》呢。

老爹选择的这个路线,就是当年某个人走过的路。

买的那些土特产,也是某个人爱吃的。

“爹,到了天府就走水路,再不赶路的话,恐怕腊月之前就抵达不了京城了。”

“我心里有数。”

秦立夏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到了天府,再停留一日,我们就乘船北上,十日内一定赶到京城。”

十日倒也够用。

秦小满被说服了。

关键是,他是儿子,东西又是老爹送给老娘的,他不服也只能干瞪眼。

总不可能分两批上京。

眼看着城池在望,马儿知道前方要休息,走得都快了一些。

就在离着城楼只有百丈远时。

前方突然从城门里涌出一队兵马,直奔他们而来。

“呷!”

“呷!”

头顶响起熟悉的鹰唳。

秦小满眯着眼,望着马背上来势汹汹的张刺史和其手下的官差。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来者。

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