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必诚忽然对着衙役开始抹眼泪。

“一定是因为继泽少爷手里拿着朝廷结的北境冬服的尾款,引来了强盗们的觊觎,这才险些酿成杀身之祸。”

别院管家听到这话,马上抬起头来附和。

“对!老爷说得对,一定是因为这个,他们想来家里打劫,结果继泽少爷他们抵死不从,这才……庆少爷,你死得好惨呐。”

别院管家扑到地上哭嚎起来。

心里既庆幸自己躲过一次严格的盘问,又不解,为何董必诚会不彻查,便开始下定论。

倒是衙役,对于苦主的讲述深信不疑。

“原来事情的起因竟是如此,朝廷的尾款有多少,可有损失?是否还有盗匪得手离去?”

衙役十分负责地追问。

董必诚这次没有胡说八道,而是看向地上装腔作势的别院管家。

“回官差大人的话,我家少爷的银票没放在别院里也没带在身上,他们没有得手。”

至于是否有人离去……

别院管家是真的不晓得。

他在院墙里头,只听到外面的打斗声。

连那群强盗里是谁伤了继泽少爷,都不知道。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衙役正说着,旁边又一人跑来。

“头儿,找到了用斧头的人了。”

来人手指着只躺着一个人,比较空旷的那片地带。

“只有他的手指肚上有被斧柄磨出来的老茧,砍断董继泽腿的人一定是此人。”

砍伤人的人已经死了,但还是要把案件梳理清楚。

这次的强盗入宅抢劫案,可是天府十年来最大的案子。

也必须要给苦主一个合理的交代。

“董老爷,你要是不接受强盗抢劫……”

“我接受!”

董必诚快速打断了衙役的话,拽着对方的手不撒手,苦苦哀求。

“我儿子死得这么惨,我想让他尽早下葬,他也能够得以安息了。”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了,还望府衙能够尽早结案。”

寻常时,董必诚根本不把衙役这种马前卒放在眼里。

这样表现也不过是人前作戏。

想要尽快结案罢了。

“……好,那么我们核对完身份,弄清楚强盗的身份和来历,查验完他们是哪个州县的通缉案削了档就结案。”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先结我们的案子,再削档。”

董必诚一脸的不容商量。

这一下,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了董必诚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尽快结案的想法。

“董老爷,此乃大案,你又是苦主,真的不想再仔细核查一下?”

衙役总感觉这其中另有隐情。

“还查什么查?事情明摆着还查个啥子?”

董必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出声,吓了众人一大跳。

“现今只剩下继泽少爷一个活口,可他受伤极其严重,恐怕在蜀内无法医治,必须去京城求名医想办法。”

“再查下去,继泽少爷不光腿没了,命也没了!”

董必诚一把揪住衙役的衣领,恐吓道。

“继泽少爷可是董家主最疼爱的小儿子,如果董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必须尽快结案。

尽快将董继泽送走!

不仅如此,他坐实此事因董继泽而起,导致董庆死亡,他还能够趁机向家主请求,自己来担任剑南道总管事。

“我……”

被威胁的衙役勒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迫于无奈点头,说会加紧查探,争取明日早上,刺史大人开堂过审此案,予以了结。

“还要等到明早?”

董必诚想到自己的目的,心里有些焦急。

正想再扳出他与刺史大人的交情,来催一催衙役。

别院里的小厮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不好了,继泽少爷抽疯了!这个治外伤的大夫治不了,要去请别的大夫!”

不光伤到了腿,还伤到了脑子?

董必诚先是一惊,接着大喜。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董继泽不管愿不愿意走,只要他一声令下,必须得返回京城。

从此,剑南道就是他的了!

“还愣着干嘛,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天府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向来抠门的董必诚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大方。

“董波,你和他一起去!”

身边的管家迟疑了一下。

见董必诚不是做戏给他人看,而是真的要大出血请好大夫。

连忙带着小厮,打马离开。

骨碌骨碌~~

这时。

一辆马车绕过看守的衙役的包围圈,缓缓朝西驶去。

车板上。

秦小满扫了一眼站在当场,面露窃喜之色的董必诚,没由得的感到了人情薄凉。

“唐叔,你说权力比亲情还重要吗?”

他能理解,但他不能接受。

儿子尸骨未寒,连真凶是谁都因为利害关系含糊过去,是他没想到的发展趋势。

“公子,你的问题不对。”

唐参难得的一次反驳,引起了秦小满的兴趣。

“怎么不对?”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最重要的东西,具体的比较要看具体的人,我只知道,在老爷他们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

秦小满错愕地看着能说会道的唐叔。

他看到唐叔杀人毫不留情面,还以为唐叔早就超脱了七情六欲。

原来,唐叔对人性的感悟这么深。

“唐叔,今晚辛苦你了,一会儿我给你烤两串大腰子。”

“不。”

唐叔用两只手比划着。

“十串。”

“……没问题。”

马车继续西行。

一刻钟后便回到了秦家酒楼所在的街道。

可是隔着老远,便看到酒楼门前人潮如海,走了一波又来一波,非常热闹。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酒楼的掌柜笑着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冲出人群迎了上来。

“这都是来预订烧烤的?”

秦小满对这个场面,丝毫不感到意外。

唐川贝那么好吃的人,闻到烧烤的香味都走不动路了。

更何况寻常人。

“是啊,预定来吃烧烤的,都排到下个月去了,还有不少人拼桌呢。”

酒楼掌柜脸上乐开了花。

照这个情势下去,要不到两个月,购置酒楼的钱和装修人工啥的都能回本。

“酒楼里忙不过来的话,明日再招些人手。”

秦小满简单地交代了几句。

见又有掌柜的老熟人来搭讪,想将预订日子提前。

秦小满也没参与,干脆牵着马车,避开人往人往的前门,从后门进入了大厅。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并着一股淡淡的竹酒香气。

来去一个时辰。

不少人都已经喝到位了,正拉着四五好友,一起吟诗作对。

当秦小满从后门进入,想要悄悄地走到唐姑娘她们那桌。

谁知他刚一露头,旁边桌位的书生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秦先生来了!”

“秦先生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是为了等你的下联,我们早就吃饱喝足走人了!”

秦小满看了一眼一边起哄一边往嘴里塞烤串吃的先生,顿时哭笑不得。

瞧这个撸串的速度,少说还能再吃一个时辰。

“秦先生,我们刚才还集思广益,和知章先生他们一起在想你出的那下联,可是谁也没能对上来。”

“你赶紧说了吧,否则我们茶不思饭不想的,浑身难受啊。”

说话的书生同样恶狠狠地撸了一口鸭肠。

看得秦小满真想告诉他,没下联,别吃了。

可看大家此时的目光都从烤架上面定格到自己身上,他知道,必须先告诉这些人下联为何。

“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下联,稍候。”

秦小满狡黠一笑,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