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剑南道制衣行能不能解封,全看我这次猜没猜中杀手的身份。”
董必达阴险一笑,出了户部大门上了马车。
马车朝司将军府而去。
隔着老远,董必达便看到司府全府挂起白幡。
比昨晚经过这里时,白布挂得更多。
不仅如此。
由于有天子的封赏,司府不再大门紧闭,不再待客。
董必达报了名讳,便被小厮客客气气地引到了灵堂前面。
司府穿丧服的人很多。
但董必达一眼便看到请了丧假的司将军。
昔日风光无限的司将军,此时两鬓白发如雪,眼神空洞地站在当场。
让人一下子,便感受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董必达不由想到了董继祥的死。
尽管董继祥闯了祸,但也是他的亲侄子。
听到丧报,他优先考虑董家的得失,却也暗恨秦小满。
更别提司将军。
“董必达董大人前来吊唁!”
董必达应声上前。
行完礼节后,他看了一眼砖缝里未清洗干净的血渍,心中一悸,快步走到司将军的面前。
“还请司将军节哀。”
司将军沉默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多言。
董必达知道,司府从不涉商,与他也无交情。
堂堂大将军是瞧不起自己一介商贾的。
司将军不想说话,只能由他开口。
“司将军,知道您家出了白事,还前来打扰您,实在是冒犯了。”
“只是事关北境二十万将士,我不得不来。”
提到正事。
司将军终于正眼瞧了一眼董必达。
不等董必达再说话,无声冷笑。
“你是指北境军服的事?”
皇商董家,哪怕冠以皇商,能与北境将士有关联的事不多。
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莫过于每年军服供应。
“司将军一语中的,在下确实是为此而来。”
董必达摆出一脸为难之色。
“今年各地灾情不断,突厥方面更是青黄不接,因此北境将士新增十万余众,冬衣新增二十万套……”
“说重点!”
司将军不耐烦地低喝一声。
引来前来吊唁的人们,好奇地看了过来。
见是董必达被训斥,都是一瞥而过,不以为然。
董必达感受到众人的轻视,脸上的苦笑更浓。
“司将军可能不知,董家的麻布与丝帛,大多数来自于剑南道一带,可如今由于秦家在天子和长公主面前搬弄是非,董家店铺与制行全部停工闭店,在下担心交货日期会较往年晚一些。”
“董家无能,便早日将冬衣之事交由其他制衣行做,你大可以去向天子奏明实情,向我诉什么苦?”
司将军不以为然地出着馊主意。
“……”
董必达一噎。
见司将军根本不上道,心中不免狐疑。
难道自己猜错了?
在秦家别院刺杀秦小满的,不是司垚?
杀了司垚的,不是秦小满?
否则,为何他提到秦家,司将军像个没事人似的?
“董大人,你到底想说何事?”
就在他沉默不语时,司将军忽地眉眼一凛,神色肃然。
“冬服不能及时交付,是关乎北境将军御寒的大事,若你真有苦衷,我必定禀明圣上。”
“在下是认为,距离冬衣交付的时间有限,近十年没有别人承制过军服,比如江南李家,荣州秦家……他们自然不敢接这件差事,再加上今年灾情不断,也要提防严寒雪灾发生。”
董必达说了一通。
见司将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脸警惕。
明显看穿了他想拿此事做文章。
他干脆说穿了。
“在下想请司将军为北境数十万将军着想,让董家提前交付冬衣,以防灾变。”
“提前交付?”
司将军大感意外。
“董大人方才还说,董家在剑南道的制衣行被查封,我让陛下请你们提前交付冬衣,不是给董家找麻烦?”
闻言,董必达会心一笑。
此事成了!
司云雷以前可从不把董家放在眼里。
在他提及与秦家之争后,司云雷故作淡定,可依然与他周旋。
说明对此事上了心。
司家与董家并无交情。
司云雷如此关心董家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不想看到因为董家有麻烦,秦家更出风头。
“时间紧急,自然要特事特办,提前交付,便能让董家制衣行解除查封令。”
董必达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司云雷不会帮他。
但在话尾还是给司云雷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这一切都是为了北境的将士御寒,还请司将军成全!”
“一切都是为了北境将士……”
司云雷脸上的表情转变不定,眼中有犹豫,有纠结。
最终。
他还是点了头。
“我马上进宫面见陛下,禀明北境今冬或有严寒雪灾,请陛下提前防范。”
秦家在剑南道所作何事与司家无关。
可若因商行之争,连累到军中将士的话,他身为北境将士的统领,不能视而不见。
“将军不问一下长公主的意见吗?”
董必达见司云雷说着,脱下丧服便要走,出声试探。
司云雷脚步一顿,也仅一顿,便阔步前行。
“军情紧急,等我稍后再禀报。”
猜中了!
董必达见到司云雷越过长公主,也要与他联手,表面风轻云淡,心里窃喜不已。
这批冬衣可是去年就制好的,其中不少布匹厚度参差不齐,装的飘絮配的皮革也都是董继祥经手的,因此疏忽了一些。
有了司将军的催促,到时候兵部审查起来,也会宽松许多。
“秦小满啊秦小满,你可真倒霉,随手一杀就杀死了司府的小公子,司将军此次助阵,绝对在你的意料之外。”
董必达在心里默默地感激了一把司垚之死的始作俑者董继祥,不紧不慢地跟着出了司府。
坐在马车上慢慢往皇宫方向走,等着天子召见。
……
半山腰。
谢小九看到秦小满一脸沉思的模样,傲娇地轻哼一声:“秦公子,今日任凭你说破天,我也不去京城,要去七哥去,他比我年纪大,二十多了还是一个没品级的小吏,我都替他寒碜。”
“小九,别胡闹,这份功劳咱俩都有份儿,可我口齿不如你伶俐,面见天子时,万一有何差错,我应付不来,还是你去。”
谢七极力推脱。
能够在天子面前露脸,只要让天子开心,直接封个七品官都有可能。
可若是一言不合,最多只是一个九品小吏,那么另一个不去的,很可能有功劳没品级。
秦小满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担忧与谦让的心情。
可有些事不是谦让能够解决的。
他上次已经使用过话术,成功让谢七接受“成为大官掌握了话语权,和兴修水利的理想不冲突”的兼得想法。
如今谢七和谢小九谁也不想带着水转筒车去京城演示的原因,与理想无关。
单纯是兄弟情义。
这样一来,话术和套路没用,只能用真情实感。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