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富阳县令、荣州长史和刺史共同断的案,杀手在秦家举办茶话会时,趁着我派去传报天子口谕和我口令的传令官通传口令时,引起骚乱,意图刺杀。”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复述着刚才看到的卷宗,暗中握紧了拳头。

趁着传令官在的时候发难。

她以为对方是在向她挑衅,章慎才特意让大理寺来长主公府。

匆匆赶来查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万万没想到。

杀手竟是司垚!

“不可能!”

司将军大声反驳。

“司……”

“是他!”

长公主厉声打断了司将军的话,长眸圆睁。

“在场数百人看着,不止有剑南道的文人墨客、各府千金,还有我的人在场,司云雷,你是在怀疑我的人看错了,还是怀疑我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

谢九州可是她自小培养起来的心腹。

是谢家唯一一支留在京城的火种。

忠心不二、能力超群,他断然不会看错。

长公主颤抖着指向司将军紧紧抱在怀里的尸体,咬紧牙关。

“此人蓄谋杀害忠义之士,好在秦家忠仆相护才没让他得手,他的身份我已查证清楚,是突厥安插在长公主府的眼线,因此获得了路引。”

“又想要在东窗事发时,引导天子怀疑司家,这才在路引上留下了司家的住处。”

长公主招了招手。

半夏从石狮的阴影里走出。

“半夏,事涉长公主府与司将军府,你亲自随同黄少卿去大理寺处理后事。”

她特意在“后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杀手的身份,在场熟识司垚的,那是心知肚明。

如今司垚只是因易容毁了容,想要彻底让人认不出来,只能李代桃僵。

“司将军,请将尸体交还。”

半夏蹲下身,朝着司将军伸出手去。

司将军连忙摇头,膝行后退,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信!我不信!”

“公主!公主求您重查此案!求您了!”

他不能让司垚死了都没有姓名,还要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

尽管知道公主一定会让司垚入土为安,但他必须要为司垚正名!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易容刺杀……一桩桩一件件,我要如何重查?”

长公主气极反笑。

“司云雷,他意图刺杀秦小满是不争的事实,若非如此,他为何要易容?”

“要不是他毁了容,估计此时剑南道早已掀起了腥风血雨,边关都会动**不安,司云雷,你要查的,不是谁冤枉了他,而是……他为何要去杀秦小满!”

别说司将军想不通。

她也想不通。

司家与秦家没有往来再无新仇旧怨,司垚为何要去杀害秦小满?

“如果不是陷害,一定是有人利用,对,一定是这样!”

司将军说得斩钉截铁,神情不似刚才那般癫狂。

“他们想利用这件事让公主你怀疑司府,还想让秦家与公主离心,一定是这样!”

“我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司将军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长公主见司将军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亲自蹲下身去,将司垚的尸体从司将军手中接过。

“你放心。”

长公主只说了三个字。

司将军默契地点了点头。

刺杀一事先查不清,但司垚的尸体一定会回到司家。

剩下的,就是找个理由,为司垚光明正大的发丧。

司将军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算,如今连儿子死了都不能相认,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当半夏抱着草席包裹的尸体走远,他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公主……公主……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儿子,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长公主红着眼望着坐在血污中,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司将军,银牙紧咬,附和着点了点头。

“我会查清楚的。”

“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杀了司垚的人是秦小满。

可害了司垚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

竹林里。

秦小满盘膝坐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听到一群蚊子在身旁“嗡嗡”乱飞,呼吸节奏马上乱了。

完蛋。

前功尽弃。

“重新计时。”

唐参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竹竿影子,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公子,想要练习内力,首先要控制体内的气流,每一根筋脉、每一寸骨骼、每一口呼吸。”

“我在控制,可是蚊子它咬得我心里发慌。”

秦小满真不是矫情。

而是他的这具身体皮肤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被蚊子叮一口就是铜钱大的包,挠又挠不得,憋得心里发慌,气息能不乱吗?

再加上屁股底下的石头它还不平整。

稍微不注意,身体就会倾斜打滑,时刻提心吊胆,气息能不乱吗?

在这种情况下。

唐叔要他保持呼吸平稳一个时辰,才得到修炼内功的资格。

他不是怀疑。

他是确信唐叔这种试炼,多少带有一些让他知难而退的意思的。

“你不动气它不动口。”

唐参说着,盘膝坐在他旁边的石块上。

就在秦小满想以蚊子是闻味而来,谁不动它也叮来反驳唐叔的言论。

“嗡嗡嗡……”

又一波蚊群来袭。

奇怪的是。

它们竟完全没有一只落在唐叔的身上。

就算落下,也是很快振动着翅膀飞走了,仿佛唐叔在它们眼里不是大餐,而是一块石头。

不对!

秦小满仔细地盯着蚊子落在皮肤表面时,会轻微振动的翅膀。

瞬间了然。

不是唐叔变成了石头,而是唐叔皮肤表面起风了!

“这就是内功驱蚊的力量吗?”

看不到摸不着的内力,在秦小满脑中拥有了更为具象化的实用价值。

他咬牙忍着自己想去挠蚊子包的冲动,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学都学了,咬都咬了。

不吃不喝他也要挺过一个时辰。

让唐叔知道。

内功,他必须要学会!

哪怕只是入个门能赶蚊子这种程度都行!

……

日头偏西。

司将军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长公主门前,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中。

刚走进大门,便看到夫人在厅堂前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张了张嘴。

哭哑的嗓子却说不出话来。

“司大将军诶,听管家说你要去荣州,吓我一跳,天子和长公主让你在京休息,未得命令你私自出京,是想掉脑袋吗?”

“我是这几天心里发慌,才去娘家散散心,你不陪我也就罢了,还总给我惹祸。”

司夫人嘴里抱怨迎上前来。

看到司将军浑身血污,吓了一跳。

“司云雷,你搞莫子去咯?”

面对夫人的关心,司将军无力地摇摇头,更加不想解释。

他无法想象夫人得知最疼爱的小儿子命丧富阳,连尸体都臭了,还被当成敌国眼线,会是怎样的后果。

等到查清楚凶手,他提头来见,夫人可能不会那么难过和生气。

“司云雷你先别走……等等,你怀里抱的是谁的剑?”

司夫人一把拦在身后的侍卫。

剑?

司将军脑中灵光一闪,转过身,一把夺过侍卫怀里的剑匣。

司垚特意将不离身的剑送往京城,按照时间来推算,正是动手以前送出的剑。

“司垚把它送回京城,一定是为了给我留信!”

这上面,一定写着害死司垚的人的消息!

司将军虎目圆睁,迅速将剑匣翻转过来。

只见平整的木板上,入木三分地刻着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