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要表白开始,岑遥就经常在常用的几个软件上搜索相关的内容。
#直球告白法#、#什么是表白的最佳时机#、#表白仪式感#……每次遇到对她有所启发的帖子,她就会扔到谢奕修的私信里,作为资料储存起来。
从家里带回自己住处的画架也被她重新安装好,她要给桑默画一幅画。
许久没这样正式地坐在画架前,岑遥举起画笔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种属于少年时代的紧张。
仿佛她在经历一场意义重大的考试,不可以出现任何闪失。
笔尖落在纸面上,每一道笔触都虔诚得好似祈祷。
祈祷他能看出她的真心。
岑遥在纸上画下她最常看他的那个角度。
长相清俊的男生握着方向盘,侧脸轮廓深邃立体,腕上悬着一串墨色念珠。
画他挺拔的肩背轮廓,也画他专心致志的眼神。
画他修长冷白的手指,也画他眉目之间的凛冽。
这幅画面她看了千万次,日复一日,不断温习,烂熟于心。
那次他问她光也可以画么,她说可以的,只要画出明暗就好了,这一次,她让画面的光源非常不合理地,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想让他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他本就炽烈耀眼、超过一切。
临近期末的某一天,岑遥上班的时候,张老师告诉她,年级主任同意了那个在家长会上展示学生美术作品的提议,她可以开始跟其他几个老师一起准备了。
岑遥跟同事讨论了一下,简单画了图纸,给每一幅展出的作品都配了画框和介绍。
她特地给陶淼淼的画安排了一个最明显的位置,就在教学楼一进门大厅正对面的墙上,每个人进来就可以看到。
学期末最后一天,下午学生考完试都提前放假回家,岑遥和其他老师一起布置展览。
陶淼淼那幅画要挂的位置有些高,岑遥举着画框,努力地踮脚去够,试了几次都还是差一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我来吧。”
岑遥转过身,看到戴易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谢谢你哦。”岑遥感激地说。
戴易说没关系,从她手里把画框接过来,帮她挂上去之前看了一眼:“这个就是陶淼淼得奖的画?”
“对呀,是不是很好看。”岑遥问。
戴易说好看,凭借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替她将画框挂到了高处。
岑遥退后几步观察了一下:“感觉有一点斜,左边要往下压一压。”
戴易根据她说的做了调整,耐心地回头问她:“这样可以么?”
岑遥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
看到那张挂在墙上被午后日光照耀得很明亮的画,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闪耀了起来。
“希望淼淼的妈妈能看到。”她说。
戴易正要开口,经过附近的俞双就一瞥两个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岑遥你这是没追上帅哥,又转移目标了吗。”
岑遥假装没听明白:“什么转移目标。”
当着戴易的面俞双不可能解释,她从鼻子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抱着怀里的几幅画走了。
岑遥没有跟她计较,挂完陶淼淼的画,打算继续去二楼布置其他区域,要迈步离开的时候,戴易突然叫住了她。
面对着她,他略显不自在地问:“俞双说的是真的吗?”
岑遥稍稍觉得尴尬,但还是解释道:“当然不是,你别误会。”
“我不是问这个,”戴易放轻了声音,“她说你没追到你喜欢的那个人,这个是真的吗?”
岑遥的耳垂洇开一片红,半晌,她道:“这个也不是,因为……因为我今天才要跟他表白。”
戴易怔了一下,随后才说:“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介意。”
岑遥说不会,挥挥手向他道别。
因为同戴易提到这件事,岑遥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昨晚。
她发消息给桑默,先是说今天下午因为学生考完试都走了,她会提早下班,想让他提前一小时来接自己。
还没想好要用什么理由约他,他就问她,那有没有空一起去看场汽车电影。
岑遥惊喜地说有空,又问他是什么片子。
桑默说:“《罗马假日》,行么。”
岑遥愣了下。
然后问他为什么是这个。
桑默问:“你不喜欢?”
“喜欢。”岑遥说。
她只是觉得太巧了。
这部电影,前不久妈妈说的时候她想起来,后来在谢奕修的私信里提过,现在桑默又要带她去看。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她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说:“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岑遥布置完为家长会准备的展览,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东西,看看快要到跟桑默约好的时间了,便背上包往学校外面走。
她手里拎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她给桑默画的肖像。
走出校门,桑默的车就停在附近。
岑遥加快脚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时,情不自禁地有几分忐忑。
坐上车之后,她把袋子放在脚边,低头去系安全带,因为心神不宁,试了几次都没顺利地卡进凹槽。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男生握住她的安全带,一次就替她系上了。
“谢谢。”岑遥小声说。
谢奕修发动了车子:“看电影的地方在山上,过去要一个小时,要不要先带你去吃东西。”
岑遥想了想说:“不用了,我不饿,我们直接去吧。”
谢奕修说好,看到她带上来的纸袋,顺口问:“那是什么。”
岑遥迟疑了一下:“晚上再告诉你可以吗?”
想等到表白的时候再给他看。
谢奕修“嗯”了声,目光移到她脸上,忽然说:“你今天好像很紧张。”
岑遥呆了呆,摸一摸自己的脸:“有吗。”@无限好文,尽在
而后又躲躲闪闪地说:“你看错了吧。”
谢奕修没说话,开车的时候,想起小姑娘存在自己私信里那些表白的帖子。
其实她用不到的。
一个钟头之后,谢奕修把车开到了放映汽车电影的山顶。
暮色四合,天空变成了一种净澈的深蓝,云是浅淡的粉色。
拉起来的幕布上,是收音机需要调到的波段,字母FM和一串数字的组合。
谢奕修调好频率,音响里传来沙沙的声响。@无限好文,尽在
幕布后面,是远处市区点点晶莹的灯火。
有工作人员在发放赠送给观众的热红酒,岑遥说想尝尝,谢奕修让她保证只喝一口,这才带她下车去领。
两个人去排队的时候,岑遥突然拽了拽谢奕修的袖子,指着不远处说:“那不是赵峥吗,他怎么会来这。”
谢奕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抬眸望去,真的看见赵峥笑嘻嘻地朝他和岑遥的方向走过来。
岑遥没注意到他发生了微妙变化的脸色,兴奋地说:“他是谢奕修的队友,你说我能不能去找他要个签名?”
谢奕修没说话,而岑遥已经开始翻找身上有没有能写字的东西。
最后她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
正好这时候排队轮到了他们,赵峥走过来,谢奕修淡淡看了他一眼。
见谢奕修没有跟自己打招呼,赵峥意识到了什么,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目光依次在对方和岑遥身上停留了几秒。
“那个,请问一下,你是Mask的赵峥吗?我很喜欢你们车队,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岑遥满脸期待地问。
赵峥没有马上答话,就在谢奕修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跟岑遥解释的时候,对方带着揶揄一扫他,说了句行啊。
赵峥跟工作人员要了笔,低下头签字的时候,又吊儿郎当地问岑遥:“你朋友也要我的签名吗?”
谢奕修咳了一声。
岑遥笑眯眯地说:“他就不要了,他不看F1。”
赵峥拖长声调“哦”了声:“不看啊,真遗憾。”
他表现得太过平易近人,岑遥壮着胆子跟他多聊了两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看个朋友。”赵峥意味深长地说。
接触到谢奕修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这地方是我朋友开的。”
岑遥说原来如此,看他龙飞凤舞地签完名,小心翼翼地问:“谢奕修最近状态怎么样,你方便透露吗?”
赵峥扬了扬眉:“这个我不好说。”
岑遥连连说“没关系”,接过赵峥的签名,到底还是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那他下个赛季会不会上场呀?”
赵峥把笔还给工作人员,将两杯热红酒端给谢奕修,对岑遥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他没有把话说死,岑遥默认是有希望,她心满意足地说了谢谢,祝铱驊他下个赛季能跑出好成绩。
把写有赵峥签名的纸巾珍惜地叠起来装进外套口袋,岑遥错过了赵峥朝她旁边男生挤眉弄眼的瞬间。
跟岑遥说完话赵峥就走了,装模作样地过去跟他朋友讲了几句话,一边聊,还一边往谢奕修和岑遥的方向看。
回到车上之后,岑遥捧着杯子问谢奕修:“赵峥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谢奕修有可能回赛场?”
谢奕修顿了顿说:“有可能。”
岑遥难掩兴奋:“我觉得好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偶遇Mask的人,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我看到谢奕修了!”
谢奕修抬了下眉:“这么激动。”
“对呀对呀,”岑遥两只手捧着杯子,边喝边真诚地望着他,“都要谢谢你,感觉遇到你之后,我身上就发生了很多幸运的事!”
昏暗的车厢内,谢奕修看着她,眸光落在她沾着暗红色酒迹的唇上,忽然道:“不是说好了只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