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方艺及其子侄们的死,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只是在任命安元志为玄武大营主将的诏书中,用木氏心怀不轨,妄图作乱这十个字,一句话带过了。

吉和宣读完这纸诏书后,殿中众臣无人出班表示异议。

安锦绣坐在珠帘后,跟韦希圣说了一句:“不过北孟木家的灭门之事,韦大人还是要尽心,不能让那些老幼妇孺枉死。”

韦希圣出朝班领旨。

安锦绣是在作戏,作得很明显,可殿上诸臣仍是无人敢呛声。

龙椅后的珠帘将朝臣们的视线挡住,所以这个时候没人发现,袁义没有如往常那样,站在安锦绣的身旁。

京都城,南来大街的一间医馆里,大夫汪进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跟着一个面上一片焦急之色的男子,快步走出了医馆。

这男子是自己赶着马车来的,出了医馆之后,就请汪大夫和两个弟子上车。

汪进大夫不疑有他,跟两个弟子坐上了马车。

这男子虽然着急,但还是老实巴交地不忘跟汪进说了一声:“先生坐稳了。”

汪进在车厢里嗯了一声。他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气的大夫,除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汪进是不出诊的,不过今天这个老实汉子给出的诊金直接是黄金,这让汪进没法拒绝了。

“老师,”一个弟子上了车后就跟汪进道:“这个人出手倒是大方。”

汪进闭眼养神,小声道:“应该是什么商户人家,我是听他说的可怜,这才出诊的,你们两个想到哪里去了?”

两个弟子都知道汪进的为人,爱钱还又要装清高,两个弟子都是哈哈了两声,不再话了。

过了约一个时辰后,汪进三人在车中都坐急了,男子才停了马车,开了车厢门跟汪进说:“让先生久坐了,我家老爷的府上到了,请先生下车。”

汪进下了车,看看眼前的这座宅院,凭着汪进看多了富贵的法眼,这宅院虽然院墙高大,门庭深深,可一看就是商户人家,再有钱也少了那股子富贵气。

男子点头哈腰地跟汪进说:“先生请吧。”

关着的宅门这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汪进和两个弟子都没能看见开门的人,三个人跟着这男子走进了宅院里。

秋季草木凋零,宅院里的花园一片萧瑟景象,也不见什么人下人。

汪进的一个弟子忍不住问男子道:“你家老爷是做什么营生的?”

这男子道:“我家老子刚从北方到京城来。”

刚到京城,这是刚买了宅子,什么都还没收拾?汪进心里猜测着,跟着男子进了一间堂屋门前。

堂屋门前站着两个男子,看着也不像是下人,伸手把汪进两个弟子一拦,一个男子看着汪进说:“大夫你一个人进去。”

这男子的态度可远谈不上恭敬了,这让汪进沉了脸,当即就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请汪进过府的男子这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腰也不弯着了,伸手就把汪进一推,将汪进推进了堂屋里,他随即也跟了进去。

两个弟子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懵住,再想叫时,被人堵了嘴,押在了地上。

汪进进了这间堂屋后,因为堂屋里光线昏暗,他是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坐在堂屋正中太椅上的人。这是个长相很好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不算高大,但做为大夫,汪进能看的出来,这人的筋骨结实,不似一般的百姓。

推汪进屋的男子,冲这年轻人一抱拳,道:“总管,小的把人带来了。”

“你就是汪进?”年轻男子抬眼看向了汪进。

汪进说:“你是何人?你们让我来看诊,病人在哪里?”

年轻男子一笑,笑起来的样子很明朗,他跟汪进道:“我姓袁,名义。”

袁义,方才那男子喊他一声总管,在京城地界里专跟达官贵人们打交道的汪进,马上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这个就是当朝太后身边的亲信袁义,袁总管了。

“见到总管,还不跪下?”站在汪进身后男子一脚踢在了汪进的腿弯处。

汪进跪在了地上,回不过神来。

“不必多礼,”袁义看着汪进道。

男子伸手又把汪进从地上拎了起来。

汪进颤颤巍巍地冲袁义拱了拱手,说:“总管大人找学生,找学生何事?”

袁义冲男子一挥手。

男子退了出去,把堂屋的门关上了。

听见身后的门响,汪进打了一个哆嗦。

袁义说:“汪先生,最近贤王府去你的医馆拿药,他们跟你拿了什么药?”

汪进一听袁义问他这个,腿一软就给袁义跪下了,这种事他哪里能说?说出来,贤王白承泽还不要了他全家的命?

“不能说?”袁义问道。

汪进吞咽了口口水,说:“只是普通治伤风的药。”

“我知道贤王府拿药,你们这些大夫是不可以往外说的,”袁义说道:“否则贤王爷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汪进说:“总,总管大人,真的只是治伤风的药。”

袁义看着汪进笑了笑,说:“汪先生,我也可以要了你的命,贤王爷能杀你全家,你当我杀不了吗?”

“总管大人,”汪进这会儿恨不得给袁义磕头,道:“学生不敢骗大人啊。”

“你不说?”

“总管大人,是治伤风的药。”

“来人,”袁义冲门外道。

还是先前的那个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冲袁义恭声道:“总管。”

“汪先生的嘴很严,”袁义说道:“你带他出去吧。”

汪进被这男子推着往外走的时候,心中疑虑,自己这就过关了?

男子把汪进推到了门外,另一个男子当着汪进的面,直接手起刀落,将汪进的两个弟子砍杀了。

汪进眼睁睁看着两个弟子人头落地,险些没疯,裆下一片湿热,汪大夫被吓得失禁了。

男子把汪进又拎回到了堂屋里,往地上一丢。

袁义说:“是什么药?”

汪进两眼发直,身子发抖,但还是跟袁义道:“是治伤风的药。”

“你再去一趟医馆,”袁义跟男子道:“跟他的家人说,汪大夫在我这里突发了急病,让他们速来看看汪先生。”

“是,”这男子领命就要走。

“不,不行!”汪进一听袁义要骗他的家人来,身子在地上往前一倾,跟袁义喊道:“总管大人,您,您不能啊。”

袁义说:“我可以把你们一家人埋在一起。”

汪进摇头。

袁义看了站在汪进身后的男子一眼。

男子转身往外走。

“我一向身体强健,如何能突然就病了?”男子一走动,汪进跟袁义叫道。

袁义说:“骗不来,那就抓。”

“我犯了什么法?”

“法?”袁义说:“我这里没有法。”

男子看汪进还是不松口,又迈步往前走。

汪进突然就冲袁义磕头道:“总管大人,贤王爷府上的事,不能外说的,不能王爷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还搞不清楚,现在是我不放过你吗?”袁义冷声道:“说实话,我自会保你一家平安,如若不然,你不要怪我。”

汪进说:“药是医馆药童抓的,我不知道啊。”

袁义说:“贤王府的药你会让药童抓?汪进,你这是在耍我吗?”

男子走出了堂屋门,把门还撞了一下,让门发出哗啦一声响。

“你也别想着自尽,”袁义看着汪进道:“你死了,我更不会放过你的那一家老小。”

汪进的身子这会儿抖若筛糠。

袁义说:“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是什么药?”

汪进闭着眼给袁义报了一张药方。

袁义冲男子点一下头。

男子进屋,把汪进又拖了出去。

袁义扭头冲屏风后面道:“荣大人,你看他这药方?”

荣双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集了五张单子,道:“这些凑到一起,可不是治病的药了。”

袁义忙道:“那是什么?”

荣双说:“袁总管,你能确定这些大夫没有说谎?”

袁义说:“荣大人先跟我说说,这些药能做什么。”

荣双说:“能让人疯癫。”

袁义诧异道:“贤王爷要给自己弄一个疯子出来?”

荣双摇头道:“不知道,也许这些人里有人没说实话,也许分开抓药,只是贤王爷在欲盖弥彰。”

“我回宫去回禀主子,”袁义站起了身,跟荣双说:“大人觉得这些人里有人没说实话,那大人可以再审审他们,”说完这话,袁义是身形一晃,人就出了堂屋了。

荣双追出了堂屋,却连袁义的人影都没看见。荣双是目瞪口呆,他一个当太医的人,要他怎么动刑审人?

“荣大人?”门外押着汪进的男子喊了荣双一声。

荣双看看尿了裤子的同行,把头摇了摇,跟这大内侍卫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吧。”

“我冤枉!”汪进在地上大喊。

“闭嘴,”大内侍卫喝了汪进一声。

汪进想往荣双的跟前爬,嘴里喊道:“你是荣双大人?”

荣双转身就进了堂屋。

大内侍卫失了耐心,一脚踹过来,把汪进踹晕在地。

“他竟然还尿裤子了,”挥刀杀人的大内侍卫笑话汪进道。

“行了,”大内侍卫把汪进踢了个翻身,说:“你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