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文面对着小妹半天无语,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只会让人难堪,上官勇的眼里除了一个安锦绣,一个安元志,的确也再无其他安家的人了。

“我回去了,”安锦曲冲安元文曲膝行了一礼后,径直往自己的绣阁走了。

安元文在这处空地上徘徊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郁郁寡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老太君和他父亲都还在时,对于安家,安元文这个未来的继承人什么话也说不上。

上官勇再回内室看安元志的时候,就看见安元志还脸冲着门口发呆呢,“又想什么了?”上官勇摇头问安元志道:“小小年纪,你哪来的这么多心事?”

“安锦曲跟以前不一样了,”安元志跟上官勇说:“安家还真是有本事,把个大活人变成木头人了。”

上官勇对安锦曲的事,不予评价。

安元志突然又慌张了起来,说:“姐夫你还是快走吧,他们要是给你下药怎么办?你要是再出这事,我姐就不能活了!”

“胡说什么,”上官勇拍了安元志的额头一下,“快睡吧。”

安元志被上官勇硬抹着眼睛闭上了眼,药劲上来之后,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安元志迷迷乎乎地睡了过去。

上官勇坐着看安元志睡着了,这才出了屋,吩咐伺候安元志的几个小厮照顾好安元志后,这才走出了安元志的院子。

安太师想留来向他辞行的上官勇说些话,可是上官勇以急着回宫为由,婉拒了安太师的挽留,离开了安府。

安太师坐在自己书房里,今天这一天过得他心惊胆战,在人前还能强撑着不动声色的安太师,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双手都发了颤。气恼,羞愤,伤心,庆幸,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安太师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也无法去安睡。

上官勇离了安府,一个人骑着马到了城东南韦希圣的府邸。

韦府的门人开门,并不是所有的京都人都认识上官勇,这个门人就是其中之一,“你是何人?”这门人问上官勇道:“深更半夜来找谁?”

上官勇道:“在下上官勇,你去通禀韦大人一声,就说卫国将军上官勇有要事要见他。”

上官勇这个名字,把这门人惊得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还不快去?”上官勇又说了一声。

“上官将军请稍等片刻,”这门人慌忙道:“小人这就去通禀我家大人。”

门人跑着去找自家的主子了,上官勇站在韦府门前,机警地看着四周,怕有人盯他的梢。

韦希圣这时已经睡下了,听见府里的管家来说上官勇要见他,韦希圣的睡意马上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忙就起床穿衣,命管家道:“快去把大门打开,我去接他。”

管家忙就要去喊人。

韦希圣突然又觉得不对,叫住管家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管家说:“门人说上官将军是单人独骑来的。”

“我一个人去接他,”韦希圣道:“你不用忙了,在书房上好茶后,就退下。”

管家领了命后,从卧房里退了出去。

上官勇等了没有多长时间,就看见韦希圣一个人打着灯笼,从半开着的韦府大门里走了出来,“末将见过韦大人,”上官勇忙就给韦希圣行礼。

韦希圣将灯笼插在了门上,给上官勇回礼道:“上官将军大架光临,韦某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我有事要跟大人说,”上官勇道:“平日里找不到机会,今天这么晚来打扰大人,是末将要请大人恕罪才对。”

韦希圣笑着请上官勇进府,心里却道,朝堂果然是个练人的地方,上官勇这样的武夫,在朝堂上呆了这些日子后,说起客套话来也有模有样了。

上官勇进了韦府,扭头对韦希圣道:“我来府上之事,还望韦大人不要外传。”

韦希圣一笑,道:“上官将军深夜来此,韦某就知道将军是有私话要说了,韦某一人来迎将军,将军便应该知道,就算是韦府中人,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将军来此了。”

上官勇低头走路,韦希圣掌管大理寺,却是文官出身,上官勇向来不善长与文官们打交道。

韦希圣边把上官勇往自己的书房引,边就问上官勇道:“将军,圣上如今在宫中可好?”

“我虽然守卫帝宫,可是见到圣上的机会不多,”上官勇说:“圣上应该还好。”

这话听在韦希圣的耳里就是敷衍,韦希圣只道上官勇不愿多说帝宫的事,便只跟上官勇说些家常话,问起了上官家的小公子上官平宁。

提起了自己的儿子,上官勇的脸上多了些笑容。

韦希圣是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人,与上官勇一路说着育儿经,领着上官勇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道:“将军请坐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将军有话可尽管说。”

上官勇坐下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韦希圣道:“在下今日来,是为了信王之事。”

韦希圣打开这纸,看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五个名字,全是朝中的权贵,驻外的大员,“上官将军,”韦希圣放下手中的信纸,问上官勇道:“你写这些王侯的名字做什么?”

“他们都是皇后一党,”上官勇道:“信王就是为了查这些人,不幸身死的。”

“什么?”韦希圣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道:“将军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信王死前我是最后一个与他单独说过话的人,”上官勇道:“那时我是想救信王出王府的,只可惜项锡到的太快,我无法救出王爷。那时皇后和项氏在朝中势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官,所以信王所托之事,我只能拖到现在才办。”

韦希圣最初的惊愕之后,这会儿又显得不动声色了,道:“将军既然知道这五人是皇后一党,将军如今求见圣上也非难事,为何将军不与圣上说?”

上官勇摇头叹道:“我无证据,信王爷已死,口说无凭,我如何让圣上信我?”

“那将军又如何让我信你?”

“我也不指望能把这五人如何,”上官勇道:“韦大人是大理寺卿,总比我有办法。”

韦希圣道:“无凭无据,上官将军你让我去查这五位?”

上官勇摆摆手道:“这些人私自下结党,为了太子还收买武士建了一支私军,我想他们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证据也查不到。韦大人,我上官勇一介武夫,没什么手段,名单我也给大人了,查与不查全看大人的意思。”

“上官将军……”

“韦大人,”上官勇打断韦希圣的话道:“圣上近日便会命我带兵出宫,日后我可能不在京都城驻扎了,为防再出福王之事,还请韦大人多加注意皇后一党的动向,若是真能查出什么证据,我想韦大人为朝廷也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韦希圣笑着叹气,道:“上官将军太看得起韦某了,将军喝茶,尝尝我韦府专门收的新茶。”

上官勇端起身旁茶几上的茶杯,打开杯盖后,一股茶香便扑面而来。

韦希圣双眼盯着信纸上的五个名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茶。

上官勇抿了一口茶,这茶味清苦,不合上官勇的口味,“信王府满门被灭,虽然圣上也命人为他们办理了后事,王爷的满门老小都可入土为安,只是当日王爷和王妃,世子的尸身被项锡高悬在香安城楼上,王府众人的尸体也都堆叠在王府里,无人看管,暴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下至今想来,还觉,”上官勇这一番话说得文诌诌的,说到这里已是他的极限,想不出一句形容自己心情的文话,最后只能跟韦希圣说道:“我心里不好受。”

韦希圣的脸在烛火闪烁之下,忽明忽暗,面色倒还是如常,跟上官勇道:“这五人的名字我记下了,将军还把此事与谁说了?”

“没有了,”上官勇说:“把这五人交给诸皇子殿下也许朝中又是一场动荡。”

“那安太师呢?”韦希圣说:“你也没跟太师说?”

上官勇摇头道:“没有,太师与太子的关系让我生疑,此事太师到底知不知情,我也说不准。”

韦希圣点点头,道:“上官将军,尊夫人已亡数年,安元志为庶出,在府中无人看顾,你照顾他一二无可非议,只是安府你还是远离吧。”

韦希圣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可见这人对自己也有关怀之意了,上官勇冲韦希圣郑重地一抱拳道:“多谢韦大人告诫。”

“小事一桩,”韦希圣道:“我只是怕将军被安家所累。”

上官勇听了韦希圣这话后,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憨厚,没有一丝精明的意味。“时辰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韦大人休息了,”上官勇起身跟韦希圣告辞道。

韦希圣起身相送,叮嘱上官勇道:“这五人之事,将军就不要再与别人说了,圣上现在还是尊项氏为后,所以皇后一党是好是坏,在没有定论之前,将军都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我听大人的,”上官勇在韦府门前,从韦府管家的手里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了马,跟韦希圣拱手道:“在下告辞。”

韦希圣看着上官勇骑马跑远,特意又看了看自己的门前,夜色正浓,这条街上不见一个行人。

“大人?”管家走到了韦希圣的身后。

“看到上官勇来的人都给我远远地打发了,”韦希圣道:“你也给我把嘴扎严了,否则,”韦希圣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管家吓得低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