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夜深露重, 皇帝寝殿外跪满了太医院的太医。

这些太医已经跪了整整三天了。

有些年纪大的没熬住, 在当场去世之前,被太监拖了下去,回家去世。

寝殿大门紧闭,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 暴君从战场上被抬回来, 满身是血, 断手断脚, 看上去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太医院尽力救治, 却只能堪堪保住暴君半年性命。

而就在三天前,暴君突然高烧不退。

太后急命太医院倾尽一切救治, 却依旧敌不过天意。

据说, 这位暴君只能苟延残喘到年前了。

真可怜,连年都过不了。

想当初,这位暴君是何等风光无限,杀人如麻。

如今却只能跟个活死人一样的躺在**,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暴君今年二十有五, 却尚无子嗣。

太后做主, 将暴君的未婚妻姜家二女,姜绿蒲接进了宫, 令她悉心照料暴君。

太后不是暴君的亲生母亲,甚至于太后的亲生儿子就是被暴君一手砍下了脑袋的。

因此, 对于这只暴君, 太后恨得牙痒痒, 却还要假装关怀。

在暴君临死前,太后将姜绿蒲这只贤良淑德的美人放到他床榻边,衣不解带的照料他,甚至带头开始食素,为暴君祈福。

一时间,整个皇宫愁云笼罩,就跟暴君已经驾崩了一样。

……

彼时,苏白月正坐在暴君床头吃素饼。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了,也跟着饿了三天。

最后没办法,只能拿了自己的首饰,掩了面容,偷溜到外头去跟宫女、太监换了几个素饼吃。

油滋滋的素饼香气扑鼻,苏白月盘腿躲在帐子里,身边就是暴君的脑袋。

暴君是真暴,嗜血成性,草菅人命,尤其推崇暴力治国。并提前发明了满清十大酷刑,只要一个不合他的心意,暴君身边的人就会遭殃。

苏白月知道,这是因为这只暴君有暴躁症,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癫狂。

不过没关系,只要碰到女主,暴君就会被自然治愈,乖得跟哈士奇一样。

但现在她面临的是还没有被治愈的暴君。

还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那种。

苏白月一低头,就看到暴君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星星点点的都是自己滴上去的素饼油渍。

幸好现在的暴君还在昏迷,不然她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

她赶紧用帕子给他抹干净了脸,然后几口吞下素饼,穿好绣鞋下了床。

暴君生的很好看,即使长日不见阳光,满脸的病容憔悴,依旧难掩其清风霁月般的美好容颜。只可惜,这一切当这只暴君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全然不一样。

这副清雅的皮囊,只是为暴君的暴行又增添了一道传奇色彩而已。

苏白月清楚的记得原书中关于这只暴君的描写:俊美如日,清雅如风,举手投足,恍如神袛。然,暴虐无道,残暴无度。世人言,他的眼,乃世间最黑暗之处。对视时,你仿佛能看到阿鼻地狱里最凶残、最穷凶极恶的猛鬼。

弑父杀兄,专.制.独.裁。

他以鲜血筑江山,以血肉杀疆域,铁骑行处,整个天下,都被掩埋在他的暴行中。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个极其睿智,堪比秦武大帝之人。

而作为这本书的男主,暴君自然不会那么简单的嗝屁。现在的落魄,只是为了以后的打脸。

外头起了夜风,苏白月打了个哈欠,趴在床边,纤细胳膊交叠,垫在面颊下。

她穿的这个人叫姜绿蒲。是暴君的未婚妻。

不过这只未婚妻不安分,在跟暴君定亲后依旧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藕断丝连。而那个男人就是姜绿蒲她亲妹妹姜红鸾的未婚夫,也就是这本书的男二。

这只男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天琢磨着怎么把暴君弄死好自己上位。甚至不惜以二十三的高龄认了暴君做爸爸。

而苏白月穿的这个女人最后也如愿以偿的跟男二双宿双栖,被活埋在了棺材里,硬生生闷死了。

只要一想到这种窒息的死法,苏白月就觉得浑身泛疼,呼吸不畅。

她的视线透过层叠锦帐,看到了前面昏暗灯光下的重影。

那里放置着一具金丝楠木的棺材。木纹里有金丝,连结成天然山水花纹,乃上上品。

这是太后给暴君准备的棺材。

不过最后会被暴君用来装她跟男二。

苏白月还没有勇气躺进去试试。不过她知道,她迟早会躺进去的。

……

寝殿小门处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个宫女。

身形纤细,窈窕玲珑,面容清丽,双眸晶亮,看着就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宫女该有的样子。

这个宫女不是别人,就是女主凤宜梧。

凤宜梧作为东夷公主,假冒宫女偷溜进中原皇宫,为的就是杀掉男主,为民除害。

其实在苏白月看来,这只是东夷部族想杀人的借口而已。

因为只有这个能征善战的暴君死了,东夷才能大举入侵中原,推翻暴君,翻身做主人。

而到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姜姑娘,该喂陛下吃药了。”女主低着脑袋,将手里的红漆盘端到苏白月面前。

苏白月知道,这碗药是不能吃的。

她从床榻旁站起来,因为脚麻,所以踉跄了一下,然后手肘一推,那碗药就被她尽数倒翻在了女主身上。

药碗摔在地上,裂成数片。

女主的脸明显抽了抽。

而姜绿蒲则是被这不小的动静吓得白了一张脸。她畏惧的看了一眼躺在**毫无声息的暴君,然后小小声的与凤宜梧道:“你再去端一碗来吧。”

暴君名声在外,姜绿蒲这种闺阁女子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恐惧。即使现在这只暴君已经半死不活。

而最重要的是,姜绿蒲与暴君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她看到暴君正在挥剑砍人。

那颗圆滚滚的脑袋直接就滚到了姜绿蒲脚边,温热的血,沾湿了她的裙裾。

姜绿蒲当时两眼一翻,径直就晕了过去。

然后高烧三月,烧到神志不清,把苏白月给烧过来了。

……

凤宜梧咬牙,看一眼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转身去了。

寝殿内又重归平静。

暴君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

哦,不,还是有人的。那就是男二顾上元。

顾上元虽为皇亲国戚,但奈何势力单薄。如果想要获得帝位,便直接的办法就是逼暴君签下退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他。

不过现在的顾上元还没有能力逼迫暴君,只能以柔怀政策感动暴君。

比如跟姜绿蒲商量,先竭尽全力把暴君的命保住,然后再哄骗命不久矣的他将皇位禅让给他。

顾上元打的一手好算盘。

姜绿蒲也是个傻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傻乎乎的就进了宫,成为顾上元的棋子。

只因顾上元允诺她。只要他登上帝位,便会娶姜绿蒲为后。

跟天斗都别跟男主斗。

你看看,最后被关棺材板了吧。

苏白月再看一眼那具厚实的金丝楠木棺材,赶紧哆嗦着身子往暴君的方向靠了靠。

虽然这只暴君现在半死不活的,但好歹也是个活人。比起这座死气蔓延的寝殿,更让苏白月觉得安心。

寝殿内弥散着浓厚的苦涩药味。

苏白月看着暴君苍白干裂的唇,心生不忍,端了碗茶水,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的喂给他喝。

虽然知道暴君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但苏白月还是觉得现在的暴君挺惨。

见识过星辰大海,征服过三山五岳,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被困于这一方之地呢?甚至于连说句话都要使出吃奶的劲。

哦,现在的暴君可能连吃奶的劲都没了。

躺在**的男人动了动眼睫,鼻息间闻到一股不属于苦药的甜香。

穿透四肢百骸,竟让他感觉到了四肢的存在。

即使那只是漫无边际,如针刺一般的痛。

唇上湿润润的被柔软的东西轻磨蹭着。

那柔软的东西抵住他的唇,撬开了他的嘴,然后陆殷衡就感觉有水缓慢留了进来。

细细绵绵的就像那萦绕在他鼻尖的香。

陆殷衡贪婪的吞咽着。

他知道,如果不喝,他就没命了。

既然所有人都希望他死,那他就偏偏要活着。

……

当凤宜梧再次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

因为极度害怕,所以整个人不断颤动的姜绿蒲直接就把那碗药给洒出了一大半,最后那一小半在她哆哆嗦嗦要给暴君喂的时候,因为不小心绊到了暴君摆在床前的龙靴,而尽数奉献给了暴君的被子。

凤宜梧:……

“我太害怕了。”姜绿蒲捧着药碗,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整个人脆弱又无助。

凤宜梧盯着姜绿蒲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因为连续跟暴君呆了好几天而不能好好入眠,原本就小的脸更瘦了一圈。衬出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完美诠释了一个“废人”的含义。

废人苏白月“嘤嘤嘤”的开始哭。

凤宜梧一把抢过那只碗,恨铁不成钢的出去了。

她不是那种会牵连无辜的人,说杀暴君就只会杀暴君。

这个废女人她一根毫毛都不会动的!

凤宜梧刚走,那边就又进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男二顾上元。

太后深知现在谁都想要暴君的狗命,所以刻意松懈了寝殿的防御,只要是个人就都能混进来。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借刀杀人。

“绿蒲。”顾上元穿着一套靛青色锦袍,风姿俊朗,人模狗样。

说起来,顾上元也是皇城内有名的美男子,只是可惜,所有的男人在男主面前都是渣渣。

看惯了暴君的颜的苏白月表示自己对顾上元一点都不感冒。

“上元哥哥。”姜绿蒲拧着帕子,开始啜泣,“我太害怕了,我想回家。”

顾上元赶紧安慰,“绿蒲乖,只要再挨些日子,等暴君醒了,骗他签下禅让书,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哄白痴呢?

白痴姜绿蒲一边哭,一边点头,那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真真是个水做的女人。

顾上元看着姜绿蒲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心中难耐,小心翼翼的牵住她软绵的小手,轻轻的摸了摸。

姜绿蒲受惊似得收回去,臊的面颊通红,就如含苞娇杏,流霞彩月。

顾上元又细细的跟姜绿蒲说了好些话,然后把宽袖暗袋内带进来的药递给她道:“绿蒲,这些都是好药,能治断骨,你每日替暴君换上。千万别忘了。”

姜绿蒲点头,恋恋不舍的看着顾上元消失在殿门口,然后一抹湿漉漉的小脸,扭身爬回龙床,从暴君的枕头底下翻出剩下的两个素饼继续啃。

细细碎碎的素饼屑落了暴君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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