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牛这东西也不知道到那去了,”梅悠兰将箱子放在地上,随意的坐在藤椅上,两腿叠在一起,神情却没多少担忧,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月影铺床,夏季的床很简单,将席子铺上去便行了。

“你慢慢休息,水瓶里是我刚打的水,要喝自己倒,我去洗澡。”林月影说着端起了盆子,左手还拿了套换洗的军装。

“MyGOD!我浑身散发着臭味!就像发霉的鸡蛋!”梅悠兰忽然感到身上的旗袍充满一股汗味,禁不住叫起来。

林月影噗嗤一笑,顺手关上门。门一关上她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左右看看,便向洗澡间走去,拐过屋角,正好遇上两个女兵,她们笑着向林月影招呼,林月影的回答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是怎么啦?”一个短头发女兵有些纳闷的问同伴,同伴摇摇头,眼睛眨了两下,诡异的一笑:“不知道,唉,你有多长时间没见你那位了?”

“好几周了,他去…..。”短头发叹口气,可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施队长….,哦,我明白了。”随即又摇摇头:“我看不像,林姐可不像你,那样饥渴,两眼都冒绿光了!”

“那是,等战后,我们就结婚,生一堆孩子,”女兵夸张的做个比划,短头发噗嗤一笑:“那不成猪了,还以大堆!”

俩人女兵说笑着过去,她们都没注意到,屋角的另一侧林月影正靠在墙上,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光,良久才重重叹口气。

林月影在战前被派到秦皇岛兵站去调查贪污问题,这次调查让兵站的十几个人被捕,最高军衔上校,这让她名声大振。可调查完成之后,庄继华又让她在秦皇岛为鲁瑞山和夏阳林的渡海作战进行保密工作,直到今天鲁瑞山和夏阳林登上东北土地。她才被召回。

梅悠兰则一直在平津地区采访战后重建,最近还跑了趟江淮战区。在进攻东北开始后。她依然没有回来,而是去了热河。那里发现几个日本人屠杀的万人坑。

林月影在山海关遇上梅悠兰的。梅悠兰当时正四处找车,从山海关到锦州的铁路被败退的日军炸毁,铁路不通车,只能等待过路的轿车,林月影便很自然的邀请她搭自己的车。

铁路不通,公路也不好走,前线需要的巨量物资都只能通过公路运输,公路上拥挤不堪,几千辆卡车。几千辆马车,数万辆手推车都在这条公路上,冀东地区总共组织了几十万民众支前。

沿途上到处塞车,几乎每走十来公里便要发生一次大塞车,卡车和马车争路,卡车和卡车争路,满载物资东去的卡车和已经卸载西返的卡车,司机不断抱怨后勤部的家伙,梅悠兰则兴趣盎然的四下拍照,甚至还跑去疏通交通,那精神让所有人都羡慕。

很快,林月影便洗完,当她回到房间时,梅悠兰正坐在书桌后伏案疾书,让林月影有些奇怪的是,房间里多出了台电扇,正对着她呼呼转动。

锦州距离海边不远,一到晚上便能享受习习海风,其实并不热,对她们这些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的人来说,这里的夏天还是很凉爽的。

“风扇那来的?”林月影将脸盆放在地上,然后将盆内的湿湿衣服抖开,梅悠兰显然没听见她的话,林月影也不急,将衣服晾在院子里早已经牵好的绳子上,来回几次,才将衣服晾完。

“要咖啡吗?”

梅悠兰抬头看看她,目光一下落到她手上的咖啡盒上,点点头然后又低头继续写,林月影泡好咖啡后,给梅悠兰端去过放在她面前,然后自己端着一杯坐在她对面。

过了好一会,梅悠兰才放下笔,两手十指交叉,作了几个伸展运动,才端起咖啡,闻了闻并不很浓郁的香味,露出了笑容:“真是难得,你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秦皇岛的物资多了,这可是真正的美国货。”林月影淡淡一笑,秦皇岛的物资堆积如山,这些咖啡都是从美国运来的。

“好啊,监守自盗,这可算是证据了。”梅悠兰呵呵一笑端起杯子冲林月影摇晃了下。

“这算什么证据,这玩意又不是什么战略物资,”林月影摇头说,她的目光落在电风扇上:“这是哪来的?你怎么弄到的?”

梅悠兰轻轻哦了声,然后耸耸肩:“这是你老情人给的。”

“老情人?你说是少先?他在那?”林月影的身子一下坐直了,目光中充满期待。

“他没来,是放在宣传处的李民哪的,刚才李民送来的。”梅悠兰看着林月影笑道:“怎么样,有些失望吧。”

林月影苦笑下,心里既甜蜜又失望,施少先就算在战斗任务如此紧张的情况也还记挂着自己,怎么能不让她感到,可现在他在那里呢?

“他们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梅悠兰有些奇怪,伏击731部队的任务早已经完成,特种部队主力早已经回到热河,对东北的进攻开始后,特种部队并没有作战任务,相反庄继华将他们派到哈尔滨去了,在中俄边境地区进行训练。

“谁知道呢。”林月影有气无力的说,她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你也知道,特种部队的行动向来是绝密,除了宫姐,恐怕就只有制定作战计划的人知道。”

林月影小心的避开庄继华,在庄继华身边的人都知道,与梅悠兰在一起时,要尽量少提庄继华,这俩人之间的事情很难解开。

“恐怕不是这样,大哥这人做事就爱故弄玄虚。”梅悠兰摇头说,提起庄继华,梅悠兰心中便是爱恨交加,爱,自不待说;恨,是因为这家伙不解风情;刘殷淑已经故去一年多了,可他始终未对自己的深情作出反应。

林月影一愣,梅悠兰的随口一句却钻进她心里了,司令部里中人,要论对庄继华的了解,首推宫绣画,其次就是梅悠兰,再次就是李之龙;伍子牛虽然在庄继华身边二十年,可这个家伙实在太粗心;林月影没有将宋云飞小秀计算在内,在她看来,他们距离庄继华还是远了点,如果换成宫绣画来排的话,这个名单和次序就要变了。

“黑龙江?黑龙江还会有什么事?该不是剿匪吧。”林月影的语气明显很犹豫,目光游移不定。之所以这样判断,庄继华以前干过这样的事,郭药师赵汉杰在贵州,宋云飞在滇西四川,都干过这样的活。东北的匪患比起这两地来说要严重得多,无论是张学良还是日本人都没剿清过,当然这还是有区别的,日本人是不想清,只要不和他们找麻烦就行,张学良则是力所不及。

梅悠兰捧着杯子蛮有把握的点点头:“很有可能,另外,我估计与GCD有关。”

林月影楞了下有些怀疑:“新11军?不会吧,司令不是和陈G关系挺好吗。”

“两回事,”梅悠兰学着庄继华的口气神态笑道:“和陈G的关系是私人关系,打鬼子上,他可以支持他们,其他方面嘛,……。”

梅悠兰意味深长的笑笑,林月影却皱眉思索,不时看看梅悠兰,梅悠兰却一直盯着她笑,这笑容让她有些毛骨悚然,脊背嗖嗖发凉。

“你知道吗,前年我去过一次太行山,”林月影点点头,梅悠兰接着说:“我在那遇见了你的老同学,曾佩芹,她现在已经是GCD的区长了。”

林月影点点头:“我猜到了,当年她们去了延安,最终也只能跟GCD走了,唉,可惜。”

梅悠兰竖起根白生生的手指左右摇晃:“我倒不觉得可惜,最近我看了一些历史书,我倒认为,到越发认为,大哥说得不错,GCD也没那么可怕,都是中国人,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谈谈。”

“你可能太乐观了,”林月影明显不赞同:“我们和GCD很难达成一致,七年抗战就证明了这点,他们对我们始终抱着敌意,日本人的威胁在侧,他们依然在向政府挑衅,赶走了日本人,两党冲突必然加剧,梅姐,我看你太乐观了。”

“我看你是觉得我大哥太乐观了吧。”梅悠兰笑盈盈的看着林月影,问题却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直刺林月影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一粒汗珠顺着脊背滑下,林月影迟疑半响才点点头,梅悠兰悠悠一笑,端起咖啡小抿一口,却再没开口。

此刻在锦州城的另一侧,原锦州城宪兵队驻地内,一间同样风扇在鼓鼓转动,灯光同样昏暗的房间内,王小山正翻看着一份卷宗,卷宗上面清楚的标着绝密两字。

王小山看得很仔细,似乎每看一个字便要想一会,他的办公桌前面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年青人,年青人显得有些紧张。

良久,王小山才说:“好了,你先回去吧,继续执行你的任务。”

年青人这才如蒙大赦的站起来,向王小山敬个礼才转身离开房间,王小山将卷宗合起来,手指在宗面上轻轻敲击,似乎有什么决定难以作出,过了好一会,才微微叹口气,将卷宗合上,小心的贴上封条,然后才起身离开房间,到了保密室,亲手将卷宗锁进保险柜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