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村宁次看着看着,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大城和立高之助也看出了名堂。中国军队在这里渡河,确实意味深长。从这里,北上是濮阳;东进是阳谷。北上濮阳,就可能是冲谷寿夫去的,东进则显然是冲有末精三去的,可他到底是冲谁去的呢?

“庞炳勋和孙殿英在濮阳。”立高之助见冈村宁次神色阴晴不定,便低声提醒道。

谷寿夫将所有部队集中到新乡,濮阳交给了和平救国军,日军部队只有两个中队,庞炳勋和孙殿英足足有三万人,而且出于政治需要,对庞炳勋部的装备还比较好,配有迫击炮和掷弹筒。

冈村宁次和大城都明白,立高之助这是在提醒他们,和平救国军靠不住,一旦支那军进攻,庞炳勋和孙殿英都可能判变。可知道归知道,有什么办法呢?这些连祖国都可以出卖的人,你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在危机光头为皇军拼命呢

“电告谷寿夫,立刻部署后退安阳,撤退时,炸毁沿途所有桥梁和铁路。”冈村宁次枯瘦的脸上抽搐了下:“电告有末,时刻注意东阿对岸的敌情”

冈村宁次的决断很快,很及时,当天晚上,司令部灯火通明,几乎无人入睡,作战室内内参谋们来往穿梭,立高之助和大城各带一个组推演中国军队对河南和山东的进攻,冈村宁次先是站在地图前,后又坐在地图前,盯着地图一言不发。

谷寿夫当晚开始组织撤退,好在这一路由于日军密集,挤压了游击队的活动空间,平汉线交通便利,当晚两个师团的日军即秘密后撤,汤恩伯毫无察觉,待第二天剩下两个师团后撤时,才发现情况不妙,四十九集团军和第五集团军开始试探着向前进攻,发现日军已经后撤,汤恩伯严令不准追击,三个集团军成品字向前缓缓追击,顺利接收新乡、辉县、淇县、汤阴,逼近安阳日军既设阵地。

“命令,晋城四十一师团、三十六师团、第三混成旅,放弃晋城,经长治、潞城、到邯郸集结。所有放弃城市,尽可能让GCD军夺去。”

“命令第一军吉木贞一司令官,散布在山西各处的皇军部队全部收缩,向大同集结,太原交给当地和平救国军守御,注意,在撤退时,尽可能将城市交给GC军。”

“电告,吉木司令官,绥远部队向察哈尔后撤,放弃绥远。”

深夜,冈村宁次在睡下之前,最后下达了三道命令,这道命令的核心还是后撤,还是将文章作在国共关系上,不过这次冈村宁次下的赌注更大,太原,将太原交给八路军,冈村宁次咬着牙看,蒋介石和阎锡山还能不能忍得住。

黄河两岸,长长的火堆将两岸照得通红,三道浮桥横跨汹涌的黄河,两岸燃烧的火堆。桥面上人影憧憧,卡车、坦克雪亮灯光照亮划破黑夜,马达的轰鸣声击碎了寂静的黑夜。黑色的天幕下,高射炮管斜斜的指向天空。

邱清泉站在岸边,看着正在过河的坦克纵队,心中有些不耐烦,他的机械化第一集团军是从济宁附近赶来的,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在他看来,直接从平阴过河就行了,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黄河对岸的情况他早就摸清了,日军没有多少守备队,他可以保证,一个冲锋便能打垮,可庄继华偏偏命令,返回运河西岸,在鄄城渡河,这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命令前锋团,不要等步兵,立刻向范县进攻。”

“司令,等等,”参谋长赵震宇连忙劝阻:“庄司令让我们在这里渡河肯定有深意,最好还是全军过河后,再发动进攻。”

“用不着,”邱清泉大咧咧的挥挥手:“范县也就一千伪军,我用一个团的坦克招呼他们,不算轻敌了。”

“这会不会过早暴露我军战略目标。”赵震宇再次提醒道:“您看,从鄄城过河,如果沿途没有抵抗,我们三天之内可以打到安阳,如此便可将谷寿夫包在圈子里,庄司令让我们在这里渡河的目的,恐怕就是让鬼子左右危难,逼谷寿夫放弃新乡,退守安阳或邯郸。”

邱清泉楞了下,以他的军事能力,稍微想一下便明白,可他因为不解,心中始终在隔阂,根本没细想,现在听赵震宇解释,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在这里渡河还打着谷寿夫的主意。

“好吧,不过,濮镇必须占领,命令前卫团抢占濮镇。”

这一次赵震宇没有反对,濮镇是距离黄河最近的城镇,占领了这里就打开了通往北方的大门,如果日军以重兵抢占这里,整个渡河部队便被压缩在黄河北岸难以展开。

前卫团是蒋纬国上校率领,在对鲁西北的进攻中,蒋纬国团一直担任集团军预备队,邱清泉甚至没让他上战场,这让蒋纬国非常不满,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战时他没有发作,可这次进攻开始之前,他找到邱清泉,要求担任前卫。

“司令官,我知道您的顾虑,可我是军人,军人就应该上战场,即便我战死了,我父亲也不会怪罪任何人,如果您还有顾虑,我现在就给父亲发电报,直接向他请战”

蒋纬国的要求倔强、简单、直接,邱清泉还是不敢,蒋纬国大怒,当场起草了电报和遗书,明确告诉父亲这是他自己要求担任全军前锋的,如果自己战死了,那是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

“….,请父亲放心,儿绝不会作出有辱蒋家门风,有辱国家,有辱军人荣誉的事”写完之后,蒋纬国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在电报上摁下血手印。

邱清泉感到为难了,还是赵震宇帮他下了决心,他将邱清泉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这一段地区,黄河北岸没有多少日军,可以让他率领前卫团,另外,最先渡河还是陈G的步兵,可以说危险不大,等打完这一仗,再向上面申请,将这位公子送回后方。如此这样,蒋纬国才拿到前卫团的任务。

此刻蒋纬国已经到了彭楼,过河之后,蒋纬国开始还随步兵向前,可到不救,他便有些不耐烦了,干脆超过步兵纵队,直接冲到彭楼。彭楼已经被早前过河的游击总队占领,蒋纬国接到命令便让人将游击总队的军官找来。

很快游击总队的军官便过来,游击总队的军官没有军衔,蒋纬国盯着他看了两分钟才开口问道:“你的军衔是?”

“上校,游击总队除了陈总队长,其他人都没军衔。”军官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根本没把蒋纬国放在眼里。

蒋纬国心里腾起一丛火,他努力压了下火气,冷冷的问:“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游击总队,三支队,八大队,三十一团团长钟伟。”

蒋纬国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个团长,他再次打量了下钟伟,这个男人身上透着股桀骜不驯,两眼挑衅的看着蒋纬国。

“我接到命令,攻占濮镇,你愿不愿跟我走一躺。”

“你是谁呀?”钟伟的语气有些不友善:“凭什么我要跟你走。”

“我叫蒋纬国,机械化第一集团军上校团长。”蒋纬国不动声色的说。

可让他失望的是,钟伟听到他的名字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他冷笑下:“你是团长,我也是团长,凭什么你来命令我。濮镇,濮镇有什么好去的,那里鬼都没有一个,一个班便能拿下,让你这铁乌龟去那,你自己去吧。老子要去濮阳。”

说完之后,钟伟转身对身后的卫士下令,让部队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出发。

蒋纬国一愣,钟伟头都没回的教训道:“小白脸,看你样子也没打过多少仗,濮镇虽然重要,可绝对没多少敌人,据说这一带的伪军都被你们军统策反了,你就开着大灯,唱着歌过去吧。”

说完之后,钟伟甚至懒得转身向蒋纬国告辞,径直就走。他这番话让蒋纬国面红耳赤,可细想下,又不得不承认说得有道理。蒋纬国虽说是上校,可实际没打过多少仗,他在德军留学时,曾经参加过对波兰的战争,德日意三国同盟签订后便回国,此后一直在装甲兵学校担任教官,装甲兵部队成立后才调到部队,真正的战争的确没打过多少。

而钟伟呢,十几岁便参加红军,十几年来,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战场经验丰富到可以写教科书,蒋纬国在他面前也就是个初上战场的新兵。

蒋纬国站在那,脸色一阵发热,身边的卫士气得直冲钟伟的背影瞪眼,机枪手将枪口对准了钟伟的,只要蒋纬国一点头,钟伟势必被弹雨撕成碎片。

良久,蒋纬国才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出发,我们去濮镇。”

黑暗中,两队长长的队伍从彭楼出来,一队是轰鸣的坦克,开着大灯,向正北方奔去,另一队则悄无声息,脚步声被坦克的轰鸣掩盖,向西北方快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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