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成渝铁路带来的欢乐在四川高层很快就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焦躁与不安。五月初川西北和川西南几乎同时爆发两场残酷激战----土门战役和会理之战。

川北红军强渡嘉陵江后,从蒋介石到刘湘,包括庄继华在内,都没想到红军会放弃川陕根据地,全军西向。

对红军进攻方向判断狐疑,导致川军动作迟疑不决,正面面对红四方面的邓锡侯对红军的突破方向更是摸不着头脑。

红军如是向南就是进攻成都平原,向北进入陕南,向西就是土门要隘,在这三个方向中最不可能的就是土门要隘。

土门要隘是一串狭窄陡峭的山头组成,这串山头连绵十来里。土门之外是川西藏区,高原苦寒,自然环境恶劣;藏民张主要地位,语言习俗均异;最重要的是粮食,藏区根本无法提供保证十万红军将士常年所需的食物。

所以在一开始邓锡侯没有注意到土门要隘,但他在土门地区督战的参谋长坚决要求立刻封锁土门要隘,邓锡侯最终听从他的建议,拼凑了八个团总兵力一万五千人封锁土门要隘。

可是红军却偏偏向西攻击土门,因此这注定是场残酷的战斗,四方面军的顽强战斗力在这一战中充分展现。在持续十六天的战斗中,他们爬悬崖,翻峭壁,冒着枪林弹雨,浴血苦战,先后夺下伏泉山、千佛山、老君岭,于群山中杀出一条血路。

在四方面军浴血土门之时,渡过金沙江的红一方面军逼近会理。刘元塘决心坚守会理后就命令沿江防线部队全部回撤,同时向西昌的边防司令刘元璋求援,刘元璋不顾许剑霜反对,下令从德昌十六旅中抽调聂秋涵团增援会理。

聂秋涵的行军速度很快,第二天就赶到会理城外。可此刻会理城外四周都是枪声,从江边渡口回撤的部队在与追击地红军交火;刘元塘担心聂秋涵因此跑了,亲自率领两个连冲出会理把聂秋涵团接进城内。

“胡槐堂被红军截住了。”刘元塘刚进城,许颖就过来报告。

“日他先人板板,”刘元塘破口大骂:“逃命都逃不赢别个呀,来人,跟老子去接!”

刘元塘说着脱下军装,**着上身,提起鬼头刀。集合了刚进城的两个连和他的卫队,人人上刺刀,冲出了城门,又将胡槐堂接进城中,这次他一进城门就下令将城门堵死。

李安定听说后大惊飞马找来,要求刘元塘立刻开门,他接到报告,城外从金沙江边回来的水电站考察的分队和在第二地质分队就要到了。

“城外都是共匪!”刘元塘大怒,冲着李安定叫道:“一开门他们就冲进来了。你他妈地不懂!”

“丢他老母!人丢了庄长官要砍我的脑袋!老子必须把他们接进来!”李安定的涨红着脸毫不让步:“不要你出人,护卫队自己出兵!你给老子开门!”

刘元塘火了,拎起刀就朝李安定一刀劈来,许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手:“旅座息怒!息怒!”

李安定后退一步拔出手枪,他的几个卫士唰地举起冲锋枪,刘元塘的部下也涌进来,双方枪口相向,县长急忙相劝:“李长官、刘旅长。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大难临头,大难临头,我们要同舟共济,同舟共济!”

许颖把刘元塘拖到一边,转身对李安定说:“李长官,我们是在一条船上,共匪要进城了,你在城内的人也完了。不能因小失大!”

李安定当然知道现在开门及其危险。但问题在于曹瑞芝和常隆庆在这两个分队里,这两个人要出了事。庄继华肯定会要他的脑袋。

“我带人去接不行吗?你们守城!不行吗!”李安定吼道。

“长官冷静点!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了吗?是十里还是二十里?”许颖问道:“这段距离有多少共匪,你知道吗?不能冒这个险!”

正说着,城西方向传来激烈枪声,一个连长跑来报告:“西门外有群士兵在外叫门,铁厂方向发现大批共匪。”

李安定心在往下沉,他感到自己这颗脑袋恐怕要保不住了。刘元塘头都没回大声骂道:“妈卖的,不许开门,给他们喊话,让他们往德昌跑,要不然往彝人区跑!”

许颖见李安定脸色阴晴不定,他靠上来低声说:“长官,外面地人肯定进不来了,你赶紧想办法让他们进入彝人区,你们勘探队与彝人关系不错,会收留他们的。”

李安定一跺脚带走出了指挥部,赶回勘探队,立刻下令电告所有在外分队,不要再回会理了,立刻避往彝区,另外电台要二十四小时开机保持联系。各分队都回电表示接受命令,除了两个分队,曹瑞芝和常隆庆的两个分队,始终没有回电。

陈赓抓起水壶,敌人败得太快,他们连续强行军追击,让他失去大量水分,破烂的军装被汗水打湿,急需补充水分。这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士兵:“报告我们抓到一群人。”

他头都没抬就问:“什么人?大惊小怪的。”

“不知道,营长让我们送来。”

陈赓有点奇怪了,从上海出狱后,他辗转进入江西苏区,可由于被捕必须接受上级的审查,幸好周E来保下他,长征开始后出任干部团团长。干部团史从各部队精简下来的连排干部组成,是红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土城一仗初露锋芒,此次抢渡金沙江又是他们昼夜奔袭一百六十里,抢占了皎平渡,击溃刘元塘。夺取通安县城,为全军打开北上的通路。

“不知道?”陈赓纳闷了,抓到地俘虏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他们开始打得很凶,后来被我们包围了,他们却主动投降了。说是什么西南…什么发…什么队,是来这里查什么,….要修个什么站。”士兵很年轻,他不太清楚那些人口中说的那些话地含义,挠着后脑勺艰难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陈赓心念电转立刻明白这些是什么人了:“把人交给警卫连看守,告诉梁大脑袋,不准打骂。不准伤害,要优待。”

士兵转身要走,陈赓却嘿嘿笑着叫住他:“告诉你们营长,把缴获的武器装备给我送一半过来。

“是。”士兵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心里却在奇怪,团长怎么知道我们发了一笔小财。

“怎么,连小部队的洋落也要剥削?”政委宋任穷忍不住打趣道。

“小部队?”陈赓狡诈地一笑:“庄文革什么时候亏待过他地人,我跟你打赌,这支小部队机枪恐怕都有好几挺。”

“机枪都有好几挺?”宋任穷有点意外地扭头看他:“那不快赶上刘元塘的一个营了?”

“恐怕八九不离十吧。”陈赓点点头:“我这个老同学,我是了解的,不过也有点奇怪,他的部队不该这样不经打呀。”

宋任穷不明白他的意思,陈赓转了转说:“不行,我的去看看,老宋,这里交给你了。”

“哎….。”宋任穷的话还没说完。陈赓已经转身离开离开临时指挥部。

曹瑞芝和常隆庆坐在一个角落。两人地眼神都有些呆滞,离他们不远之处是两个分队地护卫队长简安和魏文刚,他们地周围是一群护卫队员,其中有几个伤员,这些队员的脸上没有平常俘虏地那种胆怯不安,而是一股不服气。更多的是穿普通服装的勘探队员,他们安静的坐在麦草堆里,时不时悄悄低声说几句。

门开了。进来的红军军官带着一副眼镜。颌下胡子拉碴地,他进门后朝里面扫视一眼后就问:“你们谁是负责人?”

“我。”“我。”常隆庆和曹瑞芝挣扎着要站起来。

“是我。”简安和魏文刚却已经站起来了。简安还回头对常隆庆和曹瑞芝说:“按照开发队的制度,一旦转入战时,指挥权自动转给护卫队队长,常教授、曹教授,所以我们才是分队指挥官。”

魏文刚看着红军军官:“请问您是谁?”

“陈赓。”

简安和魏文刚略微楞了下,他们交换一个眼色,然后向陈赓敬礼:“黄埔五期(六期)毕业生简安(魏文刚)向学长敬礼!”

陈赓也毫不含糊的答礼,然后才乐呵呵问道:“你们可不怎么地,给庄文革丢脸了。”

“学长别客气,直接说我们不该投降当俘虏吧,”魏文刚真是文刚口里毫不含糊:“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勘探队,不是与你们交战。”

“嗯,这才有点样子,有点像庄文革的兵了,”碰了个软钉子,陈赓似乎还有点满意,可他继续调侃道:“不过我这个老同学既然给你们装备了这样强的武器,就不是让你们来当俘虏的,你们这样做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吗?”

“要不是担心伤了他们,学长,我们可以试试,”简安毫不客气地答道:“我保证你们一个俘虏都抓不到,而且要付出十倍地代价。”

陈赓楞了下,他看看简安和魏文刚以及他们身边的那些队员:“嗯,看来文革把你们训得不错。他不是在重庆搞西南开发吗?怎么把你们送到这里来了?”

常隆庆正要答话,曹瑞芝却抢先叫道:“我抗议,你们这些土匪!我们的仪器,把我们的仪器,还有资料,还给我们。”

曹瑞芝的突然爆发,让简安和魏文刚一愣,他们下意识的向他身前一动一步,然后十分担心的看着陈赓。

常隆庆也忍不住叫道:“还有我们的矿石标本?”

陈赓皱眉问:“仪器,资料?矿石标本?”他忽然明白了,扭头对身后地警卫员说:“把三营长叫来。”

警卫员答应一声就朝外走,陈赓却喝令道:“叫他跑步来!”警卫员立刻飞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