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俊彦的分析让李俊义等人非常信服,李俊义摩拳擦掌准备最后的战斗,可是彭德铨、梁鸿恩和杨赓和三人却面露难色,临死反噬往往是非常可怕的,他们的部队伤亡巨大,很难再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连彭德铨这个比较冲动豪气的人都低下头,不敢看郑俊彦。郑俊彦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轻轻叹口气对李俊义说:“李旅长,主攻还是由你来打,他们三个旅进行配合,”说着看看三人一眼又补充道:“最先攻入牛行车站的部队,我负责向馨帅请求将其扩编为甲种师。俘获庄继华者,赏大洋万元!”

最后这句话,郑俊彦说得咬牙切齿,牛行车站让他丢尽颜面,牛行车站很可能将导致孙传芳在江西的全面失败。

郑俊彦的话让彭德铨等三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别的都好说,扩编为甲种师,那可是巨大的**,这个时代的将领只要有兵,那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彭德铨细细盘算,他现在还有两千挂零的人马,拿一半出来博一下,弄好了真能首先杀入牛行车站;杨赓和心思却复杂很多,他的部队目前只剩下一千四百多人,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带伤,实在经不起大的消耗了,他冷眼旁观见李俊义和彭德铨的精神头上来了,在心中冷笑一下,先让你们去拼,鹿死谁手,咱们走着瞧。

杨赓和一抬头,却发现梁鸿恩正瞧着他。忽然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他明白了。这个老狐狸与他打地是一样的主意。

几个旅长心思不一样,在具体进攻上就不那么协调了。

李俊义和彭德铨投入重兵攻击,李俊义排出三个营,轮番冲击余程万地防线;彭德铨派出两个营猛烈攻击庄继华的西线;东线的梁鸿恩却只派出两个连,南线进攻的杨赓和更少,只有一个连。

庄继华现在顾不得敌人耍什么花样了,从东、南两线抽调了部分人手,组建了一个机动连,准备随时上去堵缺口。

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李俊义的如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向前涌,拍打在二营的阵地上,消散;然后又是后一浪,循环往复;余程万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冲锋了,阵地上的伤亡越来越大,一团视为克敌制胜法宝的手榴弹已经用完了。而敌人的攻势却丝毫不见减弱。

“杀!”机枪手打得兴起,端起机枪直着身子向敌人猛烈扫射,蜂拥而来地敌人倒下一遍,但很快,对面呼啸飞来的几颗子弹在他胸前冒出连串血花。副射手推开他的尸体架起机枪继续射击。

身边不断有人死去,炮弹手榴弹时不时在身前左右爆炸,只要没死,他们就会从泥土中爬起来继续战斗,没有人逃跑,没有人在意同伴的生死。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生死,此刻他们只想多杀几个敌人;庄继华刻意雕琢的战魂,在血与火的锤炼下终究大成。

“上刺刀!”余程万大喝道。他拔出指挥刀,朝空中一挥:“吹冲锋号!”

号手丝毫没注意空中纷飞地子弹,跃上战壕,举起军号,嘹亮的冲锋号在阵地上空回响。

“杀呀!”

活着的士兵从废墟中爬起来,挺枪向敌人冲去。几个伤员爬出战壕,坐在战壕边向敌人射击。

“开炮!开炮!把炮弹都打出去,全打出去。割断敌人!”庄继华急了,不得不把剩下不多的炮弹全打出去了。

呼啸的炮弹狠狠的砸进增援的敌群中,在敌群与激战的阵地间形成一个隔离带,失去增援的敌人,被以命换命的二营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一步一步被逼得后退。可二营士兵浑身是血,血红地军衣、血红的脸膛、血红的眼珠、血淋淋的刺刀。狂吼着“杀!”,疯狂的追逐他们,敌人被吓坏了,从后退转变为溃逃。

同样惨烈的激战在西线发生,戴安澜整整一个连在彭德铨的持续攻击下,伤亡殆尽,薛岳率领增援部队冲进阵地时,全连只剩下三个人,人人带伤。戴安澜的左臂和右肋受伤,可他们还是不肯走,薛岳大怒将他们强制送进医护所。

短暂的休整之后,敌人的进攻又发动了,李俊义咬牙又拿出一个完整地团发起日落前的最后一次进攻。

与上次不同的是一个和和梁鸿恩也认为时机已到,各派出一个营加强进攻。

牛行车站真正的危机到了。

李俊义亲自督战,战术还是承袭下午的战术,三个营轮番冲击,不过退下来地部队不准进入阵地而是在阵地外就地休整,然后参加下一次进攻。

余程万感到敌人怎么越来越多,他手上地机枪已经打红了,敌人退下去又上来,上来又退下去,阵地上的人越来越少,可敌人地攻势却丝毫未见减缓。

“营长!”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指着右面:“敌….人,敌人冲进来了。”

余程万抬头望去,右翼的枪声已经停息,敌人正蜂拥冲进阵地,他心中萌生一股死志:“丢妈的!跟我来!”

说着操起两支花机关,带着七八个人向右翼阵地冲去。

冲到半路,一股敌人迎面撞上,余程万一手一支花机关枪,他手里的两支枪喷出两道火蛇怒吼着向敌人席卷而去,很快两支枪空了,余程万拔出指挥刀,冲入敌群。

余程万带人走后不久,左翼又被突破,正面守军受到敌人的包抄,再也守不住了。剩下的十来人,边打边退。

正面被危急地同时。三营刘靖的阵地也面临被突破地危险,刘靖手中本来有两百来人。可被庄继华抽走了六十多人,剩下的一百多人勉力坚守东面。

梁鸿恩只派了一个营参加进攻,但他却给营长下了一个命令,必须冲进阵地,否则退回来必杀无疑。敌人听说只要冲进阵地就行,本已有些胆寒的士兵又恢复些斗志,那个营长带队反复冲击均被击垮,最后终于冲进阵地,虽然立刻就被三营的刺刀打跑,可这也让梁鸿恩发现了刘靖的弱点。当那就是兵力不足,梁鸿恩立刻将他的卫队营派出来了。

军阀的卫队营都是宝贝,军饷高装备好,一般战斗都是不参加的,可一旦上战场,这些人就会变成嗜血的亡命徒。

白刃冲锋在一师来说是常见的,可是敌人就很少了。刘靖一看到敌人采用地白刃冲锋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看看阵地上的八十多号人,又看看对面扑过来的黑压压的人群和明晃晃的刺刀,刘靖命令传令兵立刻去要援兵。

四面血战,四面告急,庄继华看着满盘死棋,心急如焚。

“告诉刘靖,不要动不动就求援,我没那么多人!他必须顶住!”庄继华的血冲上脑门,正面现在已经垮了。敌人开始向车站攻击了。

“命令七营长顶住,杨赓和没有多少人了,这是他最后地进攻了!”

话还没落,车站正面的战斗就打响,李俊义凭借战胜的气势,不停留的向车站发起了进攻,警卫营在站门附近顽强抵抗。

刘靖没有要到援兵,只好咬牙坚持,卫士营的确不同反响,前面的来被打下去。后面的踢开尸体又接着往上冲,第一次冲锋就杀进阵地中。刘靖挥刀迎战,刚跳出战壕,一颗手榴弹在脚边爆炸,雪亮的军刀飞上半空。

营长牺牲。三营士兵红着眼睛往上冲。没有嚎叫,没有哀鸣。只剩下刺刀进肉的噗哧声,扭打的喘息声。

尽管士兵表现了极端地武勇,可敌人太多,三营的士兵渐渐被压缩到站墙附近,少数敌人突进车站内。

庄继华听说三营被突破,不由大惊失色,带着卫士排就要上去,熊绶云拉住了他。

“我去!文革,你是总指挥,我去!卫士排跟我来!”

熊绶云带着各级官长的卫士向东线扑过去,迎着刚杀入站内的敌人冲过去了。

熊绶云两手各持一支驳壳枪,他的两个卫士护卫在他身边,所有人边冲边射击,冲进车站的敌人被撂倒一大片,剩下的敌人纷纷躲在墙角房边,向卫士排开火。

卫士排的攻势很快被压制住,更多的敌人从突破口冲进来,卫士排渐渐站不住脚,被逼得向后退去。

这时从右侧后想起一遍杀声,熊绶云心中一抖,他不知道是那来的部队,抬眼一看却是戴安澜带着一群伤员从侧翼向敌人杀过去,更远点地医务所的窗户里也喷射出子弹。

戴安澜在医护所接受包扎后,立刻在所里动员那些能走动的伤员回去参加战斗,所有能走动的伤员全部加入,那些走不了的重伤员,也把武器放在身边,或坐或躺地看着窗外,军医没有劝阻,只是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当梁鸿恩杀入车站后,戴安澜率领那些伤员走出了医护所,他们走得不快,每走一步都会带来巨大疼痛,可他们的腰挺得笔直,脚步坚定沉稳,不躲不藏,义无反顾地迎着敌人子弹冲锋。

“为了新中国,冲啊!”戴安澜边走边大声呼喊。

“为了新中国!”伤兵们齐声高呼,神色坚毅,直面死亡。

参加攻击的伤兵人数并不多,只有不足两百人,可他们巨大的气势压倒了敌人,敌人阵营出现慌乱,熊绶云趁机强突。

“为了新中国,冲啊!”熊绶云从隐蔽点跳出来,带头向敌人冲去。卫士排高呼口号,蜂拥而上。

冲锋号声从响彻云霄,五个号兵战在月台前奋力吹响冲锋号,庄继华率领师部参谋政治部人员组成的部队奋力冲过来,宋云飞带着几十个侦察连士兵也杀出来了,炊事班的士兵穿着厨师的白大褂也操枪杀过来。

“为了新中国!冲啊!”

雷霆般的吼声中,冲进来的敌人转身就逃,其实他的人数与冲锋的守军相差无几,但他们的胆气已丧,魂魄已落。

熊绶云冲在最前面,他们追出车站冲到三营阵地上,三营剩下的士兵还在奋力搏杀,拼死拦截敌人进攻的步伐,现在他们又拼死拦截敌人撤退的脚步。

“为了新中国!”熊绶云追着追着,忽然感到胸前一麻,浑身的力量忽然消失,他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短短的时间一个多小时里,梁鸿恩经历了大喜到大悲的两个极端,卫士营突入车站让他惊喜若狂,连忙上报郑俊彦,可随后不久就看到卫士营被人象赶鸭子一样给赶了出来,他们飞快的逃出阵地,竟然连看都不敢往后看一眼。

解决了东线危急,庄继华来不及擦把汗水,立刻转赴西线。彭德铨的狂攻已经让薛岳亲自走上了第一线。

甲等师的**让彭德铨下了血本,下午的第一次进攻让他损失了三百多人,天黑前的他重新调了两个营投入进攻。

持续一个多小时的进攻中九营营长战死,参谋长席怒平赶到前线接替他指挥,彭德铨持续进攻终于奏效,他的部队冲上了九营阵地,席怒平指挥九营剩下的百余人拼死抵抗,薛岳亲自率领最后的机动部队----半个连投入反击,终于在庄继华击溃东线敌人时,把敌人给压下去了,不过参谋长席怒平阵亡。

“晨,接应三团进站,全团共一千二百三十一人,至夜落,职部尚存六百二十人,副团长熊绶云、三团参谋长席怒平,三营营长刘靖、二营营长余程万、七营营长、九营营长、悉数牺牲,牛行车站还在我手。”

当晚蒋介石接到庄继华的报告,手禁不住发抖,他连夜赶到鲁涤平指挥部,这次他不再犹豫了,他要为牛行车站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