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教授,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要不然今晚上,真得在坟地里睡一宿了。”杨开笑道。

“嗯,事不宜迟。”华伯涛点了点头。

“不过,这记墓碑的工作?”说到这,他顿了一下。

“我来吧!”杨开答道:“从小到大,我虽然不爱念书,但记忆力还是可以的,在教导队的时候,几个班的兄弟,我点过一次名,就全认识了。”

“好,但记住,万事小心。”华伯涛提醒道,他最怕的就是大家放松了戒备,让坟地里的狍子,豺狼之类的猛兽有了可乘之机。

“咱心里有数。”杨开端起枪,拍了拍胸膛:“傍晚前后,是野兽出没的高峰期,我自然会有所提防。别让我看见它们,看见一只杀一只,看见两只杀一对。”

“指战员,你这话说的……”九筒拄着木棍,笑嘻嘻的问道:“那要是看见一群呢?”

“杀一窝!”杨开眼神一凛。

“那要是漫山遍野的呢?”九筒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拐杖还没丢掉,就又开始吊儿郎当了。

“漫山遍野……”杨开笑了笑:“这还真不好办了,真要是漫山遍野。我就把你丢出去给它们当贡品,然后带着大伙儿脚底抹油,开溜!”

“太不仗义了。”

“好了,别说些没用的话了。有家伙的带好家伙,赶路要紧!你喜欢睡坟地,我还不喜欢呢,没准半夜冒出个女鬼,就让你跟她成亲去了。”杨开说完,白了九筒一眼,再次端详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便带着华伯涛等人,朝着前面去了。

这猎人坟什么不多,就是墓碑多。

遍地都是。

所以刚走了十多步路,杨开就蹲下身,用枪托剐了剐一处墓碑上的积雪。然后抬起手电筒,去照上面的名字。

打扰了,见谅。他心里告了个罪,便要张口去读。

因为杨开觉得,一个名字,读一遍的话,比心里默念,记得更清楚。这个方法他百试不爽。

“钱……家……财……之……墓?”

杨开模模糊糊的辨认着字迹。

什么?

当读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整个脑袋瓜子都炸开了,怎么可能,这才走出几米远,怎么又碰到了一个钱家财。

此刻,钱家财这个名字,就仿佛冤魂不散般,在杨开的心头缭绕,生长,发芽。

甚至于闭上眼睛,都消散不掉。

“杨开,你脸色不对劲?”华伯涛好奇的走了过来,他以为,这个组长是犯了内急,憋得面孔都黑了。

“华教授,你自己看吧!”杨开站起身,将手电筒递了过去。

华伯涛疑惑的接在手里,往墓碑上照了一照,这一照,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就跟喝醉了酒,脚步不稳一般。

“不可能……”华伯涛喃喃自语:“这才刚刚走出几步路,怎么可能回到原地,这不符合科学常理。”

“我们一定是都看错了。”说完,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果却还是和刚才一样,到底是墓碑骗了自己,还是眼睛骗了自己。

华伯涛自己都分不清了。

“杨开,咱们先别轻举妄动。”半晌,华伯涛颤抖的抓着手电筒:“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这附近还有几个墓碑,走,咱们都去看看。”

“好!”杨开点点头,紧随其后。

第二处墓碑和这里仅仅相隔几步路的距离。华伯涛刚一蹲下身子,就迫不及待的用手套拨开墓碑上的杂物和积雪,等拨的差不多了,赶忙凑过脑袋,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摸,去读,去看。

‘啪’这是手电筒落地的声音。

光束随着电筒的翻转而到处乱摇,照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此刻,华伯涛脸上的表情真的很精彩,很精彩。

是笑,是哭,是喜,是怒?

杨开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表情,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位老教授的脸上。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杨开刚捡起手电筒,想要去照。华伯涛的声音就幽幽的传来:“钱家财,又是这个钱家财!”

‘啪’手电筒再次落地,杨开膝盖一软,跪在了雪地上。

“华教授,你……”接踵而至的陈天顶,刘雨薇,九筒,石头等人,看到两人这般模样,纷纷表示不解。但当他们去看墓碑上的名字时,都情不自禁的尖叫起来。

怎么可能?

“不,不会的……这是个骗局!”华伯涛疯了似的拿起手电筒,拨开了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墓碑。

钱家财,钱家财,都是钱家财!

此时此刻,这个一向儒雅的老教授,竟是用吼来说出了这段话。

不难想象,他的整个身心,已经彻底崩溃了。

眼镜落在地上,华伯涛没有去捡。斑白的头发遮住了视野,华伯涛没有去捋。他就这样傻乎乎的一屁股坐在墓碑旁,又哭又笑。

还是杨开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失魂落魄的走到陈天顶的面前,一连串的话,炒豆子般的蹦出了嘴:“陈老板你来过这猎人坟,对不对?七年前,你走出这里的时候,是不是整个猎人坟,葬的都是这个钱家财?”

陈天顶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见他背着手,原地转了几个圈,蓦然抬起头来说道:“不可能,你见过一个坟场,所有墓碑都是安葬同一个人的吗?吃饱了撑的。况且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没见过有同名同姓的墓碑,这大兴安岭下的村落,有一个简家村,还有一个马家村。除非是外地人,要不然,怎么会还有个姓钱的?”

陈天顶的话,让杨开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湖底。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大家现在看到的又作何解释?

在场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把后背靠向了对方的后背,而几名老兵,业已端起了各自的武器,神情紧张。甚至连九筒这个后天的瘸子,也哆嗦着手,勾着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

四只酸软,手脚冰凉,是他们此时此刻的共同特征。

“陈老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杨开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我说的,你信吗?”陈天顶苍白着脸。

听了他的话,杨开皱了皱眉,行军靴在光滑的雪地上一拧,做了一个标准的战术动作:“开始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信。但现在,我信了!”

“这是……是……”陈天顶这个五十多岁的老摸金,此刻竟害怕的哭了起来:“是……阴兵借道!”

“真的有阴兵借道?”杨开瞳孔一缩,握住卡宾枪的双手不由的紧了紧。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这满满一梭子子弹,能否撂倒那些冥界的鬼魅。

“它们在哪?”

“别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陈天顶目光空洞,就像丢了魂一般。

“那你怎么说……”杨开感觉,继老教授之后,这个陈天顶也有点不正常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知道的都死了,我……我只是猜的……”大概是杨开逼视的眼神太过犀利,骇的陈天顶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

突地,他脚底踩空,摔倒在了雪地里。但陈天顶却连脸上的雪都来不及去抹,就连滚带爬的缩进了人群中,像是在躲避着某种恐怖的存在。

“指战员,现在怎么办?”独眼龙和几个老兵面面相窥,说话浑没了底气。

“等等!”杨开挥挥手,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一溜小跑着走到了墓碑前,蹲下身,拉了拉华伯涛的衣服。

“华教授……华教授……情况有变,先进小组里避一避。”他连声呼喊,但华伯涛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在嘴里不停地喃喃的自语。

“钱家财,钱家财,都是钱家财……”

“华教授!”眼见得华伯涛没反应,杨开只得咬了咬牙,挎上枪,然后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将华伯涛整个人扛在了肩上。

华伯涛身体消瘦,又属于中老年的级别,所以分量并不算重。杨开没费多大劲,便把华伯涛驮回,然后丢在了独眼龙的怀里。

“照顾好华教授。”杨开叮嘱。

“嗯!”独眼龙看了看怀里的老人,沉吟片刻,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杨开皱了皱眉:“听我的命令,所有人暂时都别动。结圆阵,警备状态……嗯……最高级,一旦有问题,可以自由射击!”

“好的,我明白了。”独眼龙说完,小心翼翼的将华伯涛搁在了雪地上,让刘雨薇,九筒,陈天顶等人守在一边。自己则端着狙击步枪,和石头,赵勇德,张鹤生四人,站在了队伍的外围,构成火力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