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牛角寨.

钟子期一路小跑着从山道之上冲了进来,山路崎岖,不能骑马,钟子期一介书生,体质本不甚好,这数月以来,在十万大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来回奔波,已经是疲累不堪,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羌族十二大寨之中排行第五的刹罗洞巡视,据手下密报,刹罗洞洞主孟均有心思不稳的迹象,疑似与马兰花有了一定程度的接触,得报的钟子期不敢怠慢,前往探查,力图稳住孟均,不想便在此时,得到了许思宇的遗体被定州凤离师遣人送上了牛角寨.

最后的一里路钟子期几乎是在两名护卫架着跑完的,在他身后,周玉一脸沉痛地紧紧跟随,大山里危机四伏,自从上山以来,周玉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钟子期,毕竟钟子期几乎完全没有自所能力.

衣衫被荆棘划拉得破破烂烂的钟子期奔到牛角寨的主寨之前,看到一个临时搭成的棚子里,一副棺木正安放在那里,身子陡地僵住,脚下似乎有千斤之重,再也无法举步,不敢上前去探视,心中却怀着一丝丝侥幸,也许这不是许思宇,许思宇武功之强,当世罕有对手,除去有限的几人,谁能让许思宇身亡当场,他怕自己一看之下,当真便确认了许思宇已经离自己而去,那连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存在了.

驻扎在牛角寨的一名参将脸色沉重地走了上来,低声对钟子期道:.钟大人,末将看过了的确是许将军,许将军的伤势,显然是在被大军包围之后,乱箭射死的…… 钟子期艰难地点点头,一步一步地挪到棺木之前,双手搭在棺木之上,棺盖早已被抬到了一边探眼看时 眼泪已是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许思宇面色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丝笑容,显得极为平静,一身黑衣之上尽是破洞周边的血迹早已凝固,天气炎热,尸体早经有了臭味. 钟子期发出一声似笑似哭的长嗥 身子发软,要不是周玉在手面撑着他他早就溜到了地上,许思于与他交情深厚,数十年来便一直在一起,虽然许思宇有时也会出去带兵,但大部分时间却是与他一起主持狼穴,一个负责策划,一个负责行动,珠联璧合,无往不利,直到定州清风崛起,方才遇到了克星.

昔日的好友,兄弟,再见之时居然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当年送许思宇领军征卫州的一面,不想却成了永决.

甩开身后周玉所扶持,钟子期探下身子,将许思宇的头抱了起来,倚在怀中,痛哭失声,围观之者无不动容,便连站在远处的马洪虽然自认为心硬似铁,但看到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伤心,眼角也是一酸. 钟子期将许思宇抱起的时候,棺内传来轻轻的嗒的一声,紧随在钟子期身后的周玉却是耳聪目明,听到异响,眉头不由一皱,随间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霎时之间,浑身汗毛倒竖,大——声,单手抓住钟子期的后背,拖住他如飞倒退,钟子期一介书生,被周玉大力一拖一甩,远远地便飞了出去,在周围众将的惊呼声中,周玉一个返身,腾身而起,在空中追上钟子期,一把抱住他落下地来,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在众将愕然的目光之中,静静地在那里躺了三天的棺木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火烟与浓烟四起,炸得粉碎,棺木周围不明所以的南军将士告得近的立时粉身碎骨,稍远一些的也被炸飞的木块刺进身体,痛得浑身打滚,巨大的冲击波连远处的马洪及一干羌兵将领也被震翻在地,个个脸色苍白,一脸的呆滞.

.有刺客!.马洪尖声叫了起来.

周玉翻身坐了起来,脸上汗水涔涔而落,今天真是险到了极处,要不是自己在宁州之时,曾经遭遇过定州这种大杀器,极为熟悉这种杀器的气味,今天钟子期与自己便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谁能想到定州监察院居然将炸药藏在棺木之中,而打火引爆的装置便与许思宇的遗体连在一起?

清风当真是好算计,许思宇在南军之中身份尊贵,看到他的遗体,出于尊敬,谁也不会轻易动他,而有资格动他的人只有少数几个偏生钟子期不仅是这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而且与许思宇交情深厚,一齐出生入死数十年,一旦看到许思宇伤痕累累的遗体,必体会抱尸痛哭,一动许思宇的遗体,打火装置便被启动,立即引爆炸药,如果自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杀器,必然无幸,幸亏当年在宁州对方已经用过一次,对于这种威力巨大的爆炸,周玉至今难忘,那是他生涯之中最为危险的时刻,怎能让他不铭记在心?

但今天也是险到了极处,如果自己忽略了那轻轻的打尖之声,如果自己只顾伤心没有闻到那股气味,今天便一切都完了.

场中死伤狼籍,血,肉,残肢遍地,闻迅而来的士兵将现场团团围住,却都是面面相觑地看着场中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子期呆若木鸡地坐地上,脸上尽是灰土,看着已经异得粉碎的棺木,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色涨得血红,.好心计,好算计,清风,你竟然连一个死人的尸体也不肯放过……钟子期仰天长嗥,.清风,我一定会杀了你!.

蹦珊着爬了起来,钟子期奔下爆炸的最中心,眼光在地上四处寻找着,周玉生怕再有什么意外,紧紧地跟着他,知道钟子期的心意,周玉低声道:.大人,爆炸如此猛烈,只怕许将军的遗体已经找不着什么了…… 钟子期恍然未闻,眼光在地上梭子般的扫来扫去,突地眼睛一亮,涌身便跳下了爆炸正中心的大坑之中,双手扫开灰土,小心地捧起一个焦黑的圆东西,却是一个人头. 钟子期忍不住再一次流下泪来,紧紧地抱着人头,.思宇,思宇,我真是没用,竟然连你一个全尸也保不住……

牛角寨的寨主马洪却是第一次看到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目瞪口呆之余,不由想到如果今天自己靠得稍近一点,岂不是现在就成了地上那满地的血肉与打滚的受伤中的一员,愈想愈怕,愈想愈怒,一想到这个威力如此巨大的杀器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躺了三天,自己还来祭拜过许思字,期间更是无数次地从这具棺木之旁走过,冷汗便唰唰地流下来.

.来人啊,给我将那些定州刺客押上来,统统砍了……马洪怒吼道.

二十余名定州凤离营士兵给押了上来,五花大绑的他们看着场中一片狼藉,也是目瞪口呆.

.统统砍了!.数十名羌兵唰地一声抽出刀来,高高举起.

.慢着!.钟子期抬起了头,看着前方被按倒在地上的一群定州兵.

.钟大人?.马洪看向钟子期.

.放了他们!.钟子期挥挥手.

.钟大人,怎么能轻饶了这些刺客,他妈的,险些儿便将我们一锅端了!.马洪怒道.

.只怕他们也不知情!.钟子期淡淡地道……你们回去,给我带一个信儿给清风,就说我钟子期这一生一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必将找她索命,只要我钟子期活着一天,便绝不会放过她的……

挥挥手,道:.放他们走!.

马洪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来人,钟大人要放,那便放,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个打四十鞭子再给我赶下山去……

牛角寨下山的道路上,二十余名凤离营士兵衣衫褴缕,浑身是血,哴哴跄啮地奔下山来,被打了四十鞭子,个个都是受伤不轻,但此时尚在牛角寨的势力范围之内,众人都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敢路,要是对方突然改了注意,那可就玩完了憋着一口气走到傍晚时分,已是远离了牛角寨,这群人才放松下来,一放松,人便完全软瘫了下来,一个个稀泥般地倒在地上.

躺了约半个时辰,一群人中一名校尉站了起来,走到一名士兵面前,劈头将那人揪了起来,.你们监察院这帮孙子,想出这等馊注意,险些儿便将我们都葬送在牛角寨了!.

被他揪住的那名士兵懒洋洋地道:.这不是没事么,不过挨了几鞭了而已,怎么,校尉,你怕死么?.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会怕死?但这样窝囊地死了,未免太不值了……校尉怒道.

.可惜!.那士兵站直了身子,.如果当真干掉了钟子期,我们便死得太值了,不想那小子着实命大,居然逃过这必杀一劫……摇头咂舌,显得很是遗憾.

.娘的,你们监察院就是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校尉怒道:.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老子这队人里有两名测绘人员,牛角寨的地形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一次逮着机会上来一趟,正好好好地看看地形,为大军攻打牛角寨打下好基础,险些儿便给你们毁!.

,一个钟子期,低得上十个牛角寨!.那士兵怒道:.校尉,你说话却要注意一些,这次行动是清风院长亲自布置的,你辱骂我不打紧,要是敢对院长不敬,小心你的脑袋,奶奶的,老子们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不比你们这帮人差……

校尉脸色难看之极,却再难出一声,毕竟清风的地位比起他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