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调查司,院内成片的合欢huā树正值huā期,粉红的合欢huā开遍枝头,时有微风吹至,huā瓣随风而落,飘飘洒洒,微香扑鼻。钟静穿过树林,来到清风办公的厢房,推开微掩的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清风正托腮沉思,钟静进来脚步极轻,她竟然没有发现。

看到清风眉头微皱,显然是碰上了极为疑难之事,钟静便屏身凝气,悄无声息地站在一侧,静候清风。

半晌,屋里的油灯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灯huā,清风身体微微一震,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一抬眼便看到了钟静,“阿静,你什么时候来的?”钟静笑道:“来了弃一会儿了,见小姐正在想事,不敢打扰!”

清风点点头,“的确碰上了疑难事,咦,今天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又回来了?”钟静道:“虎子今天回家早,跟我说大帅原本是要准备去桃园小筑的,但听了路一鸣一番话,却又不去了,转身去了倾城公主哪里。”

清风嗯了一声,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钟静道:“小姐,路大人一向不掺合大帅家事的,现在他这样,是不是他也偏向倾城公主那头了?”钟静有些急。

清风摇摇头,“尚先生一向对我持有偏见,偏向倾城那头是毫无疑问的,再说了,倾城公主毕竟出身高贵,那是我们姐妹这等人能比的?”清风自失地一笑,“至于路大人,他一向小心谨慎,对我也不错,从没有刻意为难过我,而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偏向任何一头,嗯,我明白了”很可能是将军这一段时间去霁月哪里太勤,有些冷落倾城公主,对于持中的路一鸣来说,当然要向大帅进言了,没有关系,路大人我是很了解他的性格的。钟静心有不平地道:“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为大帅的大业作出贡献么?倒是小姐,为了大帅的大业沤心沥血,尚先生明明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反而刻意为难,当真令人气愤。”

清风缓缓摇头,“阿静,尚先生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不明白,但是他“算了,这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一时不会想明白的。对了,我托桓秋给霁月带去的那些补品,霁月吃了么?”钟静脸色微变,期期艾艾半晌”才道:“小姐,您知道,桓秋那就是一个医呆子,说起医术那头头是道,但做起事来,却有些木呐,您给霁月小姐送东西”又不能让霁月小姐知道,桓条将东西带进去后,霁月小姐一问,他闪烁其词,立即便被霁月小姐看出了问题”一加盘问,桓秋那里能应付霁月小姐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当即便露了馅儿。”

“霁月没有吃?”清风变色道。钟静低下头:“桓秋回来说,霁月小姐非但没有吃,还要桓秋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桓秋不肯”霁月小姐便当着桓秋的面,将这些补品全都倒掉了!”

清风脸色先是变鼻,再转红”然后又变白,如此数次”看得钟静提心吊胆,生怕清风急怒攻心。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吃便罢了!”清风微微侧转身子,细心的钟静却看到清风似乎是在擦拭眼泪。

“霁月小姐也太不懂事了!”钟静低声道,“小姐为了她,不惜牺牲自己在大帅眼里的形象,但她却丝毫不领情。”

清风转过身来,强笑道:“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么?阿静,我们不谈这个了,说说你吧,虎子对你怎么样?”

钟静脸一下子红了,道:“那个呆子敢对我不好么?倒是整日将我当菩萨般供着,小心呵护,照顾备至,弄得我一时真很不习惯。”

“这样就好!”清风很是羡慕,“阿静,你嫁给唐虎,倒真是你的福气,像唐虎这般的性子,认准了的事,绝不回头,他呀,会一辈子对你这样好的。”

“还要多谢小姐与大帅的成全!”钟静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清风微微一笑,自己现在只有霁月一个亲人,面霁月又与自己这般模样,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倒是将对妹妹的爱护转移到了一部分当钟静身上,将她当成了妹妹的替身。看到钟静幸福,她心里也是高兴。

“对了小姐,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您似乎有什么疑难问题难得解开?”钟静问道,“不妨说出来让我帮您参详参详?”

清风伸手从案上拿起一迭文案,递给钟静,“我在为兴州屈勇杰伤脑筋?”

“屈勇杰?”钟静奇怪地道:“他有什么可让小姐您头痛的,一州之地,这些年还被打得半残,他能在两大势力之间生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这个世道,没有什么奇迹,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清风断然道,“如你所说,屈勇杰在被打得半残的兴州混得风生水起,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粗粗浏览了一下手里的文件,钟静也看出乎问题:“屈勇杰在兴州又扩兵了,兴州现在的模样,如何能支撑得起他养五万兵,而且还装备极好?训练有素?”

“你也看出来了吧?”清风道:“这就是我伤脑筋的地方,他的军晌从哪里来的?他的装备从那里来的?他在兴州,可不像将军治下的定州,施实新政,最大限度地调动了定州的潜力,拿下复州,又有了盐业支撑,即便如此,平蛮战争,我们仍是靠着大量的借贷才挺过来的,屈勇杰不是神仙,从那里弄来这么多钱?”

“兴州的分部怎么说的?”钟静低声问道。

“那里的负责人费尽心机,也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清风道。钟静一时也有些茫然,清风都没有搞明白的问题,她自然也无计可施。

“不至如此,还有一些情况,我到现在才觉得奇怪!”清风道:“袁方此人,一向负责职方司,与屈勇杰也并没有特别好的交情,为什么他被李国公救出来后,伤一幕好,便迫不及等地去兴州投了屈勇杰,要知道,论起当年在朝廷中的位分,他可比屈勇杰要高上一筹啊,如今却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力,你知道,有了袁方,全国各地的职方司几乎在亘夕之间,便投向了屈勇杰,而现在洛阳的职方司指挥丁玉,几乎成了空架子,能指挥的人,能掌控的地方已是屈指可数了。”

“的确有可疑之处!”钟静道。

“还有,屈勇杰现在的首席谋士,府内都称呼他为龙先生,极得屈勇杰信任,不管任何事,屈勇杰都要向他征询意见,但我们费尽心力,都察不出这个龙先生从何而来,这个人便仿佛是从天下突然掉下来的,以前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且此人极富谋略,有了他相助,屈勇杰这大半年来不但扭转了以前的顽势,而且处境一天好过一天。像这样的人,应当在大楚不会藉藉无名的。”钟静想了片刻,“这咋,倒也不尽然,小姐,也许此人以前隐于山泽或者市井,不愿抛头露面,像这样有才能的人,大楚如此之大,应当有不少,便像尚先生和路大人一般,跟随大帅以前,世人又有几人知道他们,但现在只要一提起二人,谁不是如雷贯耳呢?”

清风一笑道:“即便如此,但尚先生和路大人的根脚也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有心人一察便知,但这个龙先生未免也太神秘了一些。这般的重要人物,我不了解清楚,当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小姐,不要太苦了自己,这些事情,不妨跟大帅讲讲,大帅也许能想明白?”钟静道。

清风摇摇头,“将军日理万机,每天有多少事等着他处理,而我专司其职,负责的就是这一块,我苦思冥想都不得其果,将军又哪里有时间huā在这个上面,钟静,这一点你要明白,将军将一件事务交给了你,他要的是结果,而不走过程。如果每一件事有了困难,都去找他,那将军要你来何用?这件事还是等我查出了眉目,再去与将军讲,你不妨在这上面也huā些心思,此事关系到将军今后的大局布置,不能轻忽!”钟静郑重地道:“多谢小姐提点,我明白了。”

“好了,钟静,既然来了,就不慌着回去,陪我吃饭吧,与你说了这会子话,我倒是感到有些饿了!”清风道。钟静一惊,“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没有吃晚饭?这些厨子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过休息了一天,便让小姐饿到这个时候?”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吃不下,走,钟静,陪我去小酌几杯。”清风一把拉起钟静,向外走去。院内,风稍大了一些,合欢huā飘洒而下,落在两人发梢肩头,看着清风的侧脸,钟静心里不由一阵测然,小姐也太可怜了一些。

这一晚,虽然没有喝几杯酒,但清风却醉了,钟静知道,霁月小姐今天让小姐太伤心了,小姐这是在借酒浇愁啊。服侍清风睡下,又在院内巡查一遍,这才返身回家,一路之上却在想,回去之后却是要跟虎子吹吹枕头风,让他有意无意地在大帅面前多提提小姐,能让大帅多来看看小姐,陪陪小姐,小姐便会快乐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