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吧?听债卷司付大人说,你这一次光是五年期债卷就一口气买了一百两银子?”李清淡淡地问道。

龙四海心中一跳,偷偷地瞄了一眼李清,但对方脸上古井不波,着实看不出什么喜怒。小心翼翼地道:“这几年承蒙大帅关照,小人的确赚了不少钱,但小人赚了钱却也不敢忘本,知道小人有今天全是因为大帅的照顾,所以小人便多买了一些债卷,使自己能对大人的大业稍尽绵薄之力!”

李清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如果这也是绵薄之力的话,那其购买债卷的不知如何自处?路大人,听说你也买了这种债卷?”

路一鸣呵呵笑道:“与龙先生比起来,我那一点钱简直不用提,卑职我几年积攒,才有不到一万两银子,这一次全拿了出来购买了五年期债卷,现在我是身无分文了,全指着大帅发晌,以支用度呢!”

龙四海脸上变色,“是是是,小人不是绵薄之力,小人买多了,小人下次一定少买!”声音都哆嗦了起来,话一出口,又觉得味儿不对,“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我,小人我…..”一时怔在了哪里,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了!

看到龙四海脸色惨白,身体都有些发抖,李清盖上茶盖,轻声道:“龙先生不必担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赚了钱,多买债卷,支持定州,支持我李清,李清心里是很感动的。”

“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人该做的!”龙四海惊魂未定,这关不知李清倒底是怎么想的了。

李清道:“这几年你赚了不少钱,身份与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但我听到一些抱怨,你现在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要去插上一脚,四处参股,更是在很多商行已占了绝大部分股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龙四海额头上渗出汗珠,感情大帅不喜的根脚在这儿,嫌自己手伸得太长了。

“有钱投资,让钱流动起来,当然是好事,可是你想过没有,有很多商人并不喜欢你参于,但迫于你现在的身份,又不敢不从,在外人看来,你龙先生现在是我李清的御用商户啊,龙先生一开口,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李清拖长声调道。

“小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龙四海卟嗵一声跪倒在李清面前,“大帅,虽然我入了股份,但说实话,我并没有强逼他们啊,小人回去后马上退股。”

路一鸣笑道:“龙先生,以你现在的地位和在大帅面前的份量,那里还需要你逼啊!”

李清道:“起来吧,知道错了就好,回去后好好处理这件事情,龙先生,做事业做生意不在广而在精,世上生意千千万,每一行你都插手,你有这个精力吗?再说了,这样于啸天的声誉也是大大不利啊!”

龙四海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大帅教导的是,小人回去后马上便办此事。”

“起来吧!”李清温声道:“这一次你摸索出了棉花种植经验,不要敝帚自珍,要大方地向世人公布你的种植技术,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让棉花产量大大提高,至于我给你的这种纺纱机,也不要藏私,可以联合更多的人一起来做这件事。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这种纺纱作坊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办,而你,不妨做这些作坊的领头人,负责推广,销售,有钱大家赚,才是正理,否则,这种纺纱机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行家看几眼就能仿制,到时候别人一哄而上,形成恶性竞争,反而都赚不到钱了!”

龙四海重重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大帅说得是,小人都记下了。”

“行了行了,不要作叩头虫了,啸天如今也是有身份的官员了,给他要留几份体面,起来吧,回去多想想我说的话!”李清笑道。

“多谢大帅!”龙四海又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满头大汗地向李清辞行。

看到龙四海踉踉跄跄地走出偏厅,路一鸣微笑道:“大帅今日这一番敲打,龙四海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李清道:“我扶植他是为了扼制老牌的那些大商户,那些商户与高门大阀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龙四海崛起,可以有效地制衡他们,但我可不想形成一个新的财富寡头,你看他现在一次性便可以拿出上百万两银子来买债卷,就知道他这几年积累了多少财富,一个人财富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均衡,才符合我们的长期利益!”

路一鸣点头道:“大帅说得是,龙四海积累大量财富,而大帅又在大力扶植龙啸天,如果不加以扼制,也许只需数十年,又是一个新的世家崛起。这对大帅今后的大业是不利的。”

李清笑而不言,这些话路一鸣可以说,但他却不便公开承认,那怕是在私下里,他也不愿过早地直白地告诉属下。

“大帅,您是怎么想出这种纺纱机的?”路一鸣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疑问,此时趁机提了出来。

李清笑道:“如果我说是在梦中为神人所授,你相信么?”

“我相信!”路一鸣毫不犹豫地说。

“子不语怪乱力神!”李清大笑,“路大人,你可是读圣贤书的人!”两人相视而笑,路一鸣不再探根究底,他很清楚,李清作为最高领导,当然要在下属面前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一边笑,李清一边道:“今天我还要去桃园小筑那里,就不留你晚饭了。”

一听李清又要去桃园小筑,路一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帅,这一段时间您经常去桃园小筑霁月夫人哪里,不免有些冷落了倾城公主,公主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大帅不多多陪陪公主,公主难免会不开心,这会对腹中胎儿不利的。”

李清诧异地看了一眼路一鸣,如果这段话是尚海波说,他倒毫不意外,路一鸣一向慎言谨行,对自己的家事向来是敬而远之,自己不问,他绝对不发一言,但今日却说了出来,这一方面说明路一鸣对自己的确忠心有加,另一方面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真的有些冷落了倾城公主呢?李清反思道。

倾城公主自从得知天启皇帝死讯痛殴尚海波后,便宛如换了一个人,以前的火暴性子大加收敛,倒是真有些贤内助的意思了,虽然偶露狰荣,但整体说起来,倒真是改了很多,看到倾城这个样子,李清不免有些愧意,要知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以她公主之尊,金枝玉叶之身,一向是骄娇惯了的,能做到现在这般,内心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李清问道。

路一鸣道:“大帅,卑职一向是不愿意掺合大帅的家事的,但两位夫人都有了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倾城公主毕竟要尊贵一些,大帅不妨多陪陪公主。”

李清点点头,路一鸣都这样说了,可见自己这一向的确去霁月那里多了些,如果是尚海波来说这话,恐怕言辞要激烈得多,尚海波虽然挨了公主的揍,但这个人不记仇,一向对事不对人,再加上倾城在那以后,一直在尚路二人面前小心谨慎,甚至可以说是在刻意结纳,他们之间的北系倒是改善了不少。尚海波甚至多次在自己面前念叼,如果倾城公主能生下一个鳞儿那就是太好了。李清知道尚海波一片公心,没什么其它的心事,也只有他这种性子的人,才会不避忌地在自己面前念叼这些话,换个人那一定是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的。对于尚海波的碎嘴,李清一笑了之,生儿生女又岂是人力所能定的,一切随缘罢了,本来对于李清来说,生儿生女一个样,他都是欢喜不尽的,但处在这个位置,这个问题却是不得不虑。如果两个都是儿子,或者霁月生个小丫头那是最好,但如果情况反过来,就大不一样了。

李清摇摇头,真他妈的难弄。现在想也没用,还是等生了再说吧。

“我这段时间多去霁月那边,是因为霁月身体反应很厉害,整个人都有些虚肿,连走路都有些困难,霁月身子本就弱,再加上年龄小,我很是担心,有我陪在身边,她感觉便好一些。再加上倾城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虽然也有身孕,但却一直反应不大,我倒是有些忽略了。”李清对路一鸣解释道,“嗯,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天我便不去了,去陪陪倾城吧,说起来,这几天我一直都在书房歇息,倒还真没有去瞧过她!”

路一鸣欣喜地一拱手,“大帅明见,既然如此,卑职我就先告辞了!”

候府内院,早已点燃了烛火,倾城正在灯下一人独自吃着晚饭,怀孕之后,食量大增,每顿都比以前要多吃上一碗饭,方桌之上,摆着四菜一汤,二荤两素,与霁月只捡些清淡的吃,吃肉还要李清哄骗不同,倾城却是更偏爱吃肉,现在每顿饭都必有红烧肉这一道菜。

李清这一段时间来得少,不是去桃园小筑那边,就是在书房办公到深夜,然后就在那里歇下,倾城完全没有想到李清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身边的宫女不是去跟唐虎打听过,说大帅今天要去桃园小筑么?怎么来了这里了?

“候爷来了?”倾城站了起来,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色。

李清笑道:“什么候爷不候爷的,一家人,不用叫得这么生分,啊哈,闻着饭菜的香味,我才感到饿了,来人啊,拿一副碗筷来!”

倾城慌忙道:“候爷且慢,这都是我吃剩下的,你怎么可以再用,我马上叫后厨再弄!”

李清摆摆手,“无妨,自己老婆吃过的,怕什么,我饿得狠了,等不得了。”

宫女满满地盛上一碗饭过来,李清就着剩菜,狼吞虎咽,连着吃了几碗饭,这才抚着肚子,打着饱嗝,满足地道:“吃饱了!”

倾城坐在一边,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斥责李清不讲仪容,但现在,看着李清的模样,心里反而泛起了一股幸福的感觉,兴许,那千千万万的小户人家,日子就是这么过得吧?倾城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