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的平蛮三策被分成三天分别公布。

第一天公布的财产保全令,此令一出,巴颜喀拉城中一片欢腾,上至贵族头人,下至平头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虽然定州军自入城以来,秋毫无犯,除了封存元武帝国的国库之外,没有这些蛮族想象中的大肆劫掠,烧杀**辱,但一想起往日自己攻破定州城池,洗劫乡里的勾当,都是无不色变,日夜担心定州兵会破门而入,每每听到街上响起定州兵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害怕得发抖。李清公布的这项法令,从法律形式上规定了他们的财产不可侵犯,其中对违返者惩治的严利,令蛮族也是凛然心惊,那全是一连片的斩字。

就在这一片欢腾声中,废奴令在第二天公布,这一次高兴的那些一无所有的奴隶,他们除了自己的身体,基本上一无所有,废奴令让他们不用花费一分一毫,便成了***民,虽然还是一无所有,但得了***身,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么?法令一出的当天,便有不少胆大的奴隶收拾了自己简单的包裹,大着胆子,光明正大地从原来主人的家门里走了出去,走到大街上,呼吸了一口***的空气,虽然不知道下一顿饭在那里,但只要还有两只手在,还有一把子力气,总是饿不死的。有了领头的,更多的奴隶开始奔向***,也有一些不服气贵族头人不甘自己花钱买来的奴隶就此离去,派出家人武士追抓走脱的奴隶,但当即遭到定州兵的强力弹压,不但奴隶没有追回来,连这些家人武士也折了进去,想要回这些武士和家人,行啊,拿钱来赎!定州兵的回答干净利落。

好吧,只要钱财还在,便是没了奴隶,也不是不能过活,贵族头人们忍了。

但到了第三天,迁徙令一出,巴颜喀拉城中沸腾了,城中居住的大多是白族和黄族两部居民,按照迁徙令,他们都必须要离开巴颜喀拉,前往上林里与抚远之间的地带。

这一天也是移山师最为紧张的一天,城中士兵如临大敌,刀出鞘,弓上弦,完全是一副临战状态,而城外,吕师与启年师也进入一战备状态,原先的巴雅尔皇宫之中,李清与尚海波,路一鸣聚集在议事殿之中,也紧张地注视着城中的反应,整个皇宫被定州兵严密地保护了起来,而军情司与统计调查司的情报也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了李清的案头。

“两族的头人贵族们现在都出了家门,看目的地是伯颜的府弟,奉大帅之命,我们没有拦截,任由他们去了。”一名校尉奉过山风的命令,来向李清报告,此时过山风正在巴颜喀拉城的最高处,俯视着整上城池,随时准备应变。

李清点点头,“好了,没事了,既然他们去找伯颜,此事便成了七八分,我已与伯颜肃顺诺其阿三人就此事进行了充分的沟通,相信由他们来说服这些家伙,比我们的命令更管用。”李清长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便是一些不晓事的家伙悍然起来反抗,一石击起千层浪,有了第一个,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真到了那个时候,巴颜喀拉可就要血流成河了,这可不是李清想看到的。

“伯颜大人,你要为我们作主啊!”大大小小的贵族头人们跪倒在伯颜面前,一片哭泣咒骂声。

伯颜闭着眼睛,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而两侧,肃顺与诺其阿脸色铁青。

“大人,李清不怀好意啊,让我们两族背井离乡,离开祖先生活了数百年的家乡,他这是掘我们的根,断我们的传承啊,大人,我们断然不能同意啊!”一位贵族声嘶力竭地大叫道。

伯颜缓缓地睁开眼,慢慢地道:“各位,前天公布财产保全令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我这里哭诉,昨天公布废奴令,你们也安然高卧,今天迁徙令一出,你们却急了,怕了,这才想起我来。”

众人一时不由安静下来,脸现愧色。

伯颜脸色稍稍好转,走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中,从前排扶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景颇老大人,请起来吧!”扶起这个老头,伯颜看着面前一大片人,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道理,不消我来向你们解释吧,你们如果不想巴颜喀拉城中血流成河,便尽管闹吧!”

“伯颜大人,我们城中还有数十万族人,只要大人登高一呼,随时就可以聚集起数万精锐,咱们跟他们拼了。”人群之中,一人高声道。

伯颜大怒,“放屁,你这个混帐,还数万精锐,你让他们拿什么去战斗,是拿着木棒竹枪,还是家里的菜刀,你想让皇帝陛下用性命换来的全族生存化为流水么,来人啊,将这个不晓事的混帐东西给我打出去!”

一边奔出数个彪形大汉,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那个贵族,一言不发,奔将出去,打开府门,将他随意地丢了出去。

看到这个情形,房中众人像是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看伯颜几人的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这项法令了。

“景颇老大人!”这个老头看来还很得伯颜敬重,伯颜转头看向他,“我们草原一族已并入李大帅麾下,包括我们现余的军队,你的儿子景东将得到重用。李大帅决定由定州军和我们白族骑兵组成联军,进驻室韦,我向李大帅***景东担任这五千骑兵的首领,得到李大帅的首肯,很快任命书就会下来,景东将成为定州军参将,统率五千骑兵归入定州关兴龙将军麾下。你想想,你的孙子统率大军在外,你不去定州行吗?”

景颇老脸抽搐了几下,终于长叹一口气,走到了一边,为了孙子的前途,他只能答应。

伯颜又随意点了几人的名字,他们都有家人在这批军队中任职,这些人都无声地站了起来,走到景颇一边。

“祈玉,你的儿子将率领三千军队驻守巴颜喀拉,看守我族祖先灵位,你不去定州成么?或者你想让你的儿子离开军队,去做一个闲散之人?”伯颜又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张大嘴巴,然后低着头站了起来,走到一边。

“还有你们!”伯颜又随意地点了几人的名字,“你们不是一直贪慕大楚繁华,家中府第都是仿照大楚所建,日常所用所食,无不以大楚出产为贵,现在让你们迁徙到定州城,那里的繁华可比巴颜喀拉经强上不知多少,财产保全令让你们的巨额才产得以保全,定州已为你们建造好了府第,此去虽然没了权柄,但要做一个富家翁却不难,这不正遂了你们的心愿么?有什么好号丧的?”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气宇轩昂,一脸绝然跨进伯颜府弟的***多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来是同仇敌忾,回去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看到众人离去,伯颜回顾肃顺与诺其阿,苦笑道:“李清端地好心计,轻轻巧巧地几个人事布署,便让这些人偃旗息鼓,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李清的胜利实非幸运偶得,说起深谋远虑,我们的确不如他远甚啊!”

诺其阿怅然若失,李清的一番安排,轻轻巧巧地便让他手下的两万军队去了一半,而这一半进了定州,在对方的大本营,除了夹起尾巴过活,还能做些什么?而他的这翻安排偏生又让人说不出话来,说起来李清还真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一声我可是绝对信任你们的啊,你瞧瞧,我对你们委以重任,让你们出征室韦,我让你们驻守巴颜喀拉,等于将一个完整的巴颜喀拉城交给了你们,你们怎么还不满意呢?

“收拾东西吧,我们也要走了!”伯颜对肃顺与诺其阿道,他们将随着李清返回定州,伯颜与肃顺都将在李清的帅府中担任参政知事,而诺其阿则将统率剩余的万余骑兵。

得到准确情报的李清终于松了一口气,尚海波和路一鸣则整整官服,一脸决然地向着后面倾城公主的所在,两人能想象到将要迎接怎样的一片狂风暴雨。

而李清,则同情地看着他们,以倾城的脾气,必然会来一个大爆发。伸手召来唐虎,低声吩咐道:“找几个机灵点儿的侍卫去盯着,一旦公主发作或有动手的企图,立即来禀告我。”他这里也做好准备,随时去救援这两个慨然赴难的忠臣。

“你们说什么?”一声盛装的倾城瞪大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定州两大重臣,听着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匪夷所思的话,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家伙胡说八道。本来听说尚海波与路一鸣这两个定州臣属中***一二的两人来拜见自己,她还特地穿上正装接见,以示自己对他们的重视,但听到他们说的话,却让倾城有些相信自己出了幻觉。

“夫人,大楚天启皇陛下真得已经驾崩了。”尚海波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神色悲戚,“时间已有数月,只是当时我军与蛮族酣战之激,我等害怕公布这个噩耗会严重影响士气,导致平蛮之战的失败,因此大着胆子将其瞒了下来,严密***了消息,今日大局已定,特来向公主请罪,请公主责罚。”

尚海波说完,半天没有听到反应,抬起头一看,却见倾城两眼发直,就这样瞪着自己,两眼之中浑然没有神彩,正想再说几句什么来宽解一下,却见倾城啊的一声,仰头便倒,要不是身后的几个宫女反应快,只怕便得重重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