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颜喀拉攻防战已进行了一月有余。城外绵延数里的纵深防线已被定州军像录大葱一般,一层一层地削去,各处要塞,据点纷纷失守,定州军已推进到了离巴颜喀拉一里有余的地方,再向前一些,定州军的远程攻击武器便将直接威胁到巴颜喀拉城墙了。

蛮族虽然与李清战斗了数年,但巴雅尔还从来没有亲自与定州军当面放对过,这一次他总算是领教了定州军装备的精良,武器的犀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远处定州军攻打巴颜喀拉外围防线,眼见着那如飞蝗般的弩箭,如暴雨般的石弹,完全由铁甲装备起来的黑色的士兵狂潮,巴雅尔黯然失色,虽然早知失败已成定局,但亲眼见到了对手的强大,心里却仍是沮丧不已。

与外面敌人的狂攻不止相比,巴颜喀拉城内的局势也日益恶化,主要是粮食也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巴颜喀拉作为草的都城,伫备不可谓不丰富,但当初的巴雅尔却没有想到局势为在短短的时间内恶化到如此地步,以致于数十万人被困于巴颜喀拉城,虽然后期曾抢运了一批物资进城,但相对于巨大的人口基数,仍是杯水车薪。从被困开始,巴颜喀拉便开始采用集中分配制,每日只给士兵提供足够的食物,而非作战人员,家属等则只能勉强度日,至于城内的奴隶,在他们完成了巴颜喀拉的城防之后,每天能有一点吊命的食物就不错了。

不少蛮部贵族直接建议杀掉这数万奴隶,这样每天还可以节约不少的配给,但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巴雅尔不得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杀人是很简单的,但一旦将这数万奴隶杀死,城破之后蛮族就得承受定州军的报复怒火,从李清的前期举动来看,他还是很在乎这些奴隶的生命的。而且李清并没有灭绝蛮族的打算。从他接纳富森和一些小部落的投诚来看,他要的是草原的臣服而不是毁灭,很显然,李清是打算将草原纳入他的统治之下了,但如果自己举起了屠刀,事后即便李清不想报复,他也得考虑定州军队的反应,这对于整个蛮族来说显然是一场灾难。

但这数万奴隶目标前的确是巴颜喀拉城的巨大负担,总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巴雅尔唯一的希望就是中原尽快大乱,而自己能坚守得更久,只要守到李清不得不转身面对中原的局势的时候,自己就有更多的资本与他展开谈判,毕竟对于大楚这些军阀来说,草原于他们而言更像鸡胁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要自己像一只刺猬一样扎得李清疼了,而且让他感到攻下巴颜喀拉无望,而返身回去参与到逐鹿中原的战事中去,草原就赢得了一线生机,而有了这一线生机。巴雅尔相信以草原人的坚忍,数十年过后,又将出现一个强大的草原。

巴雅尔猜错了李清的心思,现今的李清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识”中原乱象刚起,各路豪强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累,现在正是他们最强大的时候。刚刚崛起的定州在各方面比起这些豪强都大大不如,此时,他绝不会贸然掺合进去,草原,是李清争霸中原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李清绝不会舍弃,更何况,不解决掉草原,让自己的后背上有着这么一颗钉子,李清也不会感到舒服。

李清只会选择一个对定州最合适的时间参与到这一场重定大楚江山的游戏中去,而在这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一步一步变得更加强大。

前些日期子从定州传来的情报让李清焦灼不安,眼下足够的粮食是定州军战争胜利的基本保证,如果粮令出了问题,则意味着定州军必须速战速决,一旦不能迅速拿下巴颜喀拉,那他只能撤军,维持数十万军队的消耗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旦断粮,对于军队而言,那将是一场灾难。

李清数次准备下达发动全线总攻的命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定州的家底了,定州四大仓的粮食如果不及时补充,维持现有军队一个月之后就会见底。而一个月打下巴颜喀拉,难度还不是一般的小,李清绝不会轻视现在对面那坐城市中的敌人的能力和智慧。每每要下决心的时候,李清又总是在最后时刻否决自己,既然尚海波清风路一鸣三人都没有向自己发出最后的警告,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他相信这三人的能力。

在焦灼不安中艰难地度过每一天,整个定州军中,除了过山风,吕大临,王启年和唐虎四人知道此事外,剩余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各营的将军们仍然在按照事先的布置有条不紊地一个一个拔除外面的据点,尽量地以武器地优势压倒对方,从而减少士失的损失,仗打得是不愠不火,但却著有成效,只是如此下去,需要的时日可就长了。

李清在唐虎的护卫下巡视着军营,重点是辘重营,军中数以千次的投石机,数以万计的弩机,每天都要损失不少,全靠辎重营维修,而且到了巴颜喀拉,他们还多了一项任务,草原之上石料难寻,前期的攻击,能找到的石头都被运来打磨成了石弹,现在附近数十里内基本已难寻到大量的石料了,为了保证投石机的攻击,辘重营另寻蹊径,在营内筑起了数座火害,取土烧制陶弹,烧得结实的陶弹在满怀疑虑的军队第一次试用之后,被各营将军们大加赞赏,这些陶弹相当坚硬,不仅能被当做石弹攻击,而且落地之后,往往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炸开,四散迸飞的陶片对敌人所造成的杀伤相当之大。虽然没有石弹那种摧城拔塞,轰塌要塞的威力,但对敌人士兵的威胁却更大,因为陶弹炸开之后,溅飞的弹片毫无规则可寻。

辎重营的指挥任如清陪伴着李清巡视辎重营,李清捡起一枚烧制好的陶弹,伸指弹了弹,听着那清越的声音,不禁大乐,想不到任如清居然能想出这一招来,果然是事事留心,皆有学问。看到任如清仍是那么不修边幅,一副邋遢模样,五品官服穿在身上,也被揉得皱皱巴巴,不由笑道:“任大人,虽然你实心任事,甚得我心,但这仪容仍是要注意的,你可是我定州五品大员,整个定州,能做到五品之上的官员可也是屈指可数的。你这模样,要不是穿着这身官服,别人都要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匠师了。

任如清笑道:“大帅,如清本身便是一个匠师,官做得大,那也是大帅的抬举,其实在如清心中,自己永远是一个匠师,作为一个匠师,如果我尽去注意官威官仪,不亲自到一线去看,去听,去试验,去亲自动手,那如清便失去了本性,便不能为大帅做事了。不过大帅既然说了,以后如清一定注意。”。

李清大笑起来,伸手拍拍任如清的肩膀,道:,“好,说得很好,倒是我有些迷失了,你说得不错,我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个五品官,但却极难寻到你这样一位大匠,任大人,你不必改变,便依你本心便好,说实话,一个人做官久了,真得很容易改变自己本身的性格,你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我很欣慰。。。

任如清抱拳一揖““多谢大帅夸赞。如清一定为大帅做出更厉害的兵器,为大帅荡平天下尽一份力量。,。

李清微笑不语,现在定州的每一个人心气都很高了,不说那些统兵的将军,便连一向不问世事,一心钻研的任如清匠师也放眼天下了。

一边随意在营里走着,一边问任如清,“可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解决的?,。

任如清犹豫了一下,道:“大帅,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人手不足,如果有可能,我需要增加大批的人手来制造陶弹和做一些杂事,现在辘重营便是将一个人当两个人使,仍是不够,匠师们都累得狠了,时日一长,我担心他们扛不住,大帅是不知啊,每日各营的将军们派人来领取武器,如果给得慢了,或者给不足,那些将军们可会指着我鼻子骂的,我的大案已被将军们拍碎几张了。。。

李清哈哈大笑,“将军们立功心切,任大人不要怪他们,回头后会训斥他们,怎么能对我们的任大人如此无礼,放心,他们一定会找你道歉的。”。

“倒歉倒不必,将军们的心思如清能理解,将军们在前线流血流汗,如果不能保证他们的武器供应,向我撤撤气倒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如清很是愧疚啊!”。

李清点点头,任如清能这样想,固然是因为他胸怀宽广,但只怕在他内心之中,还是有一份自卑心理在里头,毕竟一个匠师做到五品高官,这也只是在自己定州而已,大楚其它地位,匠师的地位还是很低的,很多将军们的官品还没有任如清高,居然也向他拍桌子,说明将军们从心底里也没有将任如清这个匠师官员放在心上,这个风气必须刹住。平定草原之后,李清已决定定复两州不仅要武攻,更要文治,而文治除了传统的取士方法外,他已经决定另开格物科,以此来搜罗各类人才,而像任如清这样的技术流官员,以后在定州的比例将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及早考虑这件事情,以后会在官员中造成对立,那就悔之晚矣!

正想着心半,一名亲卫急奔而来,“大帅,定州送来紧急军情。。。

李清霍地抬起头,一定是那件事情,来不及多想,他拔腿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