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国师(上)

含嫣是云听寒身边的亲近人,有些话也只有她敢说。她拿着帕子给云听寒拭泪,说道:“娘娘秀外慧中,才干甚至强过许多男子,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不知强多少。天长日久,这好处显现出来,皇上必定回转到娘娘身边,将您当成贤内助来敬爱,您何必争这一时之气,拿自己的身子作伐?”

“即便是一时,我也不能放任下去,人算不如天算,万一有个万一,岂不后悔莫及?”

“娘娘的意思是?”

“不管她有没有跟我争的意思,我都不能手软,不能留着后患!先前皇上专宠皇后一人,身下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如今太子既然没了,皇上膝下空虚,我决不允许再有人先我一步怀上龙子!”云听寒紧紧握着手掌,发狠道:“她此时月份还小,有的是办法让她落胎,最好就此伤了身,以后都怀不上。这样她才能安心做我的助力,绝了那些个非份之想!”

含嫣瞳孔一颤,问道:“娘娘有什么好办法,做了又不会让人察觉的?”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借刀杀人……”云听寒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说道:“今晚人多手杂,个把人出点乱子再正常不过。而且,她有了身子还没告知皇上,皇上命我与她一起操持此次夜宴,她若不小心累掉了胎儿,也是有的。”

含嫣点头道:“奴婢会见机行事。”

………

黄昏十分,司徒府上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卿如许同司徒楚楚一起,跟随司徒老夫人和大夫人姚氏前来参加太后寿辰的夜宴。

宫中没有皇后,位分高于旁人的羲妃和雅妃便担当了操持此次夜宴重任,格外用心。四处的布置不说别出心裁,也十分雅致讲究。

霞光渐渐从天边褪去,众人陆续汇集于广华宫。

今日的月亮出来的格外早,天还没落黑就已经露出半张脸,薄薄的挂在天边,晶莹剔透。映着宫中庭院回廊上挂着的琉璃宫灯和殿中吹拂的薄纱,美轮美奂,让人忍不住流连驻足。

满堂锦绣女子,春兰秋菊各有所长,一簇簇花朵般盛放着,满庭芬芳。但众人之中,唯有两人最为瞩目。

一个,是夭桃浓李艳华灼灼,京中最受追捧效仿的天之骄女,现在的羲妃,未来的皇后云听寒。一个,是灿如春华一貌倾城,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来历不明却成了司徒家表小姐神秘女子卿如许。

这二人刚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所遭受的待遇是大不相同。

云听寒不用多说,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又是众人眼中未来的皇后,多数人见了她都恭敬而艳羡。而卿如许收到的除了对她容貌的惊异,更多的是好奇、探究和打量。

司徒楚楚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的卿如许,抿起一抹笑容,说道:“表姐不用紧张,大家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卿如许眯眼笑了笑,“她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是看两眼,我也不会少快肉,再说,有外祖母护着呢。”

司徒楚楚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暗自生闷气不再说话了。

卿如许笑笑朝上首的云听寒看去。

她最近听说了燕过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云家姐妹进宫的事。此时云听寒身穿如意云纹的朱红锦衣,衬得肌肤雪白,眉目如画。既持重又不失活泼。而她身边的云初瑶,则是一身淡蓝宫裙,虽也华丽锦绣,但站在云听寒身边,就如同一面背景似的,丝毫不抢眼。

拾舟也是跟着卿如许在大靖宫中时常走动的人,自然也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见状在一旁说道:“羲妃这身朱红,倒是厉害。”

宫中只有皇后可以着正红,云听寒这身穿着,虽无僭越,但也是在向众人说明,她是这大安宫未来的女主人。

卿如许但笑不语,往屏风之外看去。

广华宫是宫中设宴常置之处,一应事物俱全。男女分席,中间隔着雕镂着吉祥花纹的屏风,上面还垂着一层蝉翼纱,影影绰绰能让人看清大概轮廓。

卿如许雾里看花,转脸看向门口,正见到一名男子缓步进了殿中。

这人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气质尊贵,风度超然,那种出众,早已超越了女子心中对男子所有美好的向往。不过他面色清冷,令人觉得难以接近。似乎天生就有一份超乎常人的吸引力和压迫力,无论是面容还是气场,总能让人不敢轻易在他面前造次。

她正疑惑此人是谁,便听见周围传来兴奋的窃窃私语声。

“快看!国师大人来了!”

“天呐,虽然见过几次,可每次看到国师都令人惊叹,凡间怎会有如此人物……”

“是啊……只可惜国师早就说过,他是轮回之外的人,不得在凡世娶妻……否则,不知有多少人打他的注意呢!”

他一出现,不止殿中女子,就连朝臣们的额目光也都被他吸引住,众人才不管他是否难以接近,先前的温善氛围一扫而光,见礼之后,立刻就要抓住这个机会谈论公事,其中不乏工部,户部等大小事宜。甚至还有太仆寺的人上前抱怨马匹一年不如一年,询问是否应该着人到塞外寻专人回来饲马。

卿如许心中诧异,难不成国师还能为皇上处理政事?看情形,这些朝臣对国师颇为倚赖信任的模样。

国师身处轰乱之中,没有半分不耐和急躁,只是云淡风轻的瞟了众人一眼,众人都觉得国师肯定听见了自己的问题,逐渐安静下来,翘首盼着他能给一个最有效的答复。

他道:“本座近日有要事在身,诸位大人还是明日上朝禀奏,等皇上拟下章程才是。”

周围一片惊呼之声,纷纷道:“国师,这怎么能行?”众人想说,此事非您不可,但这话又有谁敢说出口?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万事只凭皇上一句话,若说非国师不可,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众人想到这,顿时面面相觑,动作停顿下来。国师这话是何意,难道朝中诸多事宜他说不管就不管了?有什么要事能比朝中政务还重要?

国师见众人不在追着他问东问西,从容行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穿过纷攘的众人,朝屏风后面望过来。虽然看不清楚,但那样一束视线,卿如许想忽略都难,她觉得对方似乎露出了笑意,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勤政殿中,皇帝殷肆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杯盏奏折被扔了满地一片狼藉:“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威胁朕!”

冯德喜躬身跪在一旁,连声劝道:“国师这是怕了皇上。”

“哼!他会怕?”皇帝脸色铁青,国师此番以退为进,就是想让自己和各部官员看看,这朝中没有了他,会变成什么污遭模样!“他有恃无恐!”

冯德喜哪敢接这话,说实话,他虽是皇上的心腹,却也十分惧怕国师。

不说国师那张几十年如一日从无一丝衰老的面容令人觉得妖异深不可测,就说国师从先皇时期就辅佐朝政,势力积累道现在,实在不可小觑,皇上即便对他十分忌惮,却不敢轻易动手清楚国师的党羽,现在皇后和太子出了意外,皇上更要指望国师能够让她们复活……

想了想,冯德喜只劝道:“既然国师肯主动卸下要职,皇上何不握住这次的机会,一举将朝中各部事宜都分派到可用之人的手里。”

“如果有那么容易……”殷肆的脸狠狠抽出了几下,想着多年来朝政被国师把持,太后又拉帮结派,有几个人能拍着胸脯保证只效忠他这个皇帝?!他这个皇帝委实窝囊!还有那个云听寒,竟然每日变着花样到他面前来显摆自己的才干,简直可恶至极,愚蠢至极!

“太后娘娘驾到!”

冯德喜心里打鼓,太后娘娘这时候来,莫不是要火上浇油?他连忙爬在地上利落的将散乱的奏折收拾起来,吩咐小内侍进来打扫杯盏碎瓷。随后跟着皇上走出去迎太后。

太后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一双机敏上扬的凤眼习惯性的眯着,微抬着下颌,一看便知是苛刻强势的女子。

“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走到皇帝面前,细细看了一眼,问道:“皇帝发脾气了?”

被人从头到脚看的通透,任是谁都不会舒服,何况他是皇帝。但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儿臣只是一时心绪不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母后就不必挂心了。”

太后着意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继续问,该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她也比谁都了解皇上,实在没什么好问的。便说道:“既然如此,皇帝便赶快更衣吧,时辰已经不早,哀家先行一步过去。”

送走太后,皇帝的面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在檐下站了片刻才沉声道:“给朕更衣!”

………

金玉垂挂的珠帘之后,是皇帝的妃嫔所在之处,云初瑶坐在众人之中,面色并无多少笑意,尤其是见到国师之后,她便死死压下自己的眼神,不敢让人看见分毫,尤其是姐姐云听寒的目光。

不多时,太后与皇上前后脚进了广华宫,众人拜见了皇上,紧接着又起身拜见太后为她祝寿献上礼物,君臣你来我往一番客套,着实废了一番折腾。

羲妃抬手示意,舞姬歌女们身着轻纱罗绮鱼贯而入,乐声响起,广华宫霎时被金彩辉煌,锦绣霓裳所充斥,二十多名美貌少女长袖翻飞,衣袂飘荡。众人只觉满目霞光,耀眼非常。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皇上也叫了几名近臣过去说话谈笑,众人开始推杯换盏,女眷这边也有不醉人的果酒花酿,每个人面上都噙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