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紧张(下) 第三更

“当真?”太后立即来了精神,得到丛明肯定的答复之后,转头看向皇帝。“皇上,含元是可是嫡长公主,她不能有事。”

那颗还魂续命丹,在南疆也十分珍贵,此次也只进献了一颗而已,但他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来人,去拿药来!”

卿如许心中不由敬佩皇上,他真的是爱护自己的儿女们,哪怕他现在的病情也极需要这颗要,但他仍旧以自己的长女为先,这一点,不知比含元的亲生母亲陈皇后强多少倍。

含元公主服下续命丹后,脉搏果然平稳了许多,太后松了口气,吩咐人将殿内中毒的一行人抬走,宴会也无法进行下去,齐渊首先说道:“皇帝陛下,我北越使臣在贵国无故丧命的事情还未有结果,即将与我北越和亲的含元公主又身遭不测,性命垂危。所以,无论如此,我等要参与此事的调查。”

昭仁帝也不想让南疆占太多便宜,便说道:“自该如此。”

除了北越,南疆也属当事人,自然也是要参与的。但他们是外人,只能协助查探,大靖自然还是要掌握主动权的。皇帝的目光从众人一一掠过轻蹙起眉头。卿鸿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不如将此时交给太子殿下。”

皇帝闻言看向江凛。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原本明亮的月光在千百宫灯的遮映之下更显暗淡。纱幔被风卷动不断翻飞,白梅的花瓣如雪花般飘摇在四处,久久不肯落下。长天宫内外都笼罩这一片沉闷和肃杀之中。

卿如许心如擂鼓,她知道今夜之事必定要成为引线,成为揭露太皇太后种种不堪事实的导火索。

江凛穿着一件天青色锦袍,里面则配了一件素纱中单,看起来儒雅且谦和,一派从容气质。他上前躬身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两国使臣已经先一步离开,但诸位臣工及此事的相关人等都还留在原处。毕竟含元郡主危在旦夕关系到大靖的国事。

皇上说道:“今日之事,着实匪夷所思。”

“其实,此事从一开始就有迹可循。”

皇上微微蹙眉,问道:“你此话何意?”

江凛的目光环顾四周,最终落在太皇太后的身上。太后有所感,凝眉问道:“太子若有话,不妨直言。”

太后和太皇太后之间隐约的交锋,已经在众人心中种了草,此时将近又将注意力引到太皇太后身上,弄的其他人心痒难耐,频频去看太皇太后。可惜太皇太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江凛说道:“那盒子中的毒针,看似是针对含元,其实不然。”他顿了顿,示意皇帝回上座落座,才又说道:“这刺杀,其实是针对皇祖母的。”

皇上垂眸默了片刻,说:“有人要杀害含元,借机挑拨我朝与北越和亲之事,已是天大的谋算。怎么还会与太后有关?”

“南疆想要害含元,也会想出一个片叶不沾身的办法。否则,岂不是等着旁人占便宜?”江凛这话说的很直接。

的确,南疆要有动作也会做的十分隐蔽,轻易不会被人发觉。否则,那还叫离间么?!分明是自找麻烦。

此事皇帝心中其实比谁的清楚,因为占便宜的就是大靖!大靖虽然打败了南疆和北越,但国力大减,此时不适再起战事,但南疆和北越同时前来要与大靖结盟,大靖也陷入了两难之中。但今日的事情一出,就此脱离了被动的局面!

但昭仁帝不明白的是,为何江凛那个要将此事明说出来,还要重新挑起太后的事情。他疑惑的看着江凛,没有说话。

此时太后心中也同样疑惑,她当然知道此事必定是太皇太后所为,因为这个老妖婆也看穿了齐渊的心思,想要浑水摸鱼借含元的手杀害自己,再嫁祸南疆,来个一箭双雕。而南疆机缘巧合带来的那件“旧物”,正好给太皇太后创造了这个机会。

等她跟含元双双毙命,众人也只会让人觉得,有人要杀含元,却机缘巧合连累了太后。而杀害含元的凶手,要么是南疆想要阻止北越联姻,要么是齐渊动手陷害南疆,总之谁也怀疑不到天皇太后的头上。

卿如许等人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的,重点是能否找到太皇太后作案的证据。但江凛此时主动提起,到底是何用意?感觉到江凛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她心中一凛,明白了江凛的意思,这是要开始了么?!

江凛见众人都在观望,便说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恳请屏退无关之人。”

皇上暗觉不妙,不知江凛在弄什么玄机,他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发现太皇太后面色沉着,并不动容。他微微皱眉,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交换着神色往殿外退去,江凛说道:“还请丞相,王大学士,各部尚书,和卿御史留下。”

所有人都是一震,江凛开口要留下的,无一不是朝廷重臣,权倾一方的势力,如今让他们留下,难道朝中将有什么变故?

太皇太后悚然一惊,目光直直的射向江凛,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淡然,仿佛正酝酿着一股怒气,要在适当的时候勃发而出。卿如许清楚的看见她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眸光也变得深谙了起来。

皇帝似乎也觉得江凛此举太过突然,但片刻的犹疑之后就点头答应下来。

卿鸿身为御史大夫,是皇上的铁杆心腹,又是江凛的岳父,还一心以朝纲为重。他只是一顿,便率先停下脚步,回转到大殿一侧站好,神情凝重。

王大学士曾为先皇所倚重,皇上掌权之后,他便退居翰林院,来往国子监,编纂书籍教导学生。此时听闻奖励出口,也只是步态闲逸的走到卿鸿身边站好,做洗耳恭听之态。

而丞相和各部尚书分属各方势力,各部内里也十分繁杂,几人闻言心中悚然而惊,呆怔了片刻才分立到大殿两侧站好,有的头上已经见了虚汗。

卿如许环顾四处,心中对众人都有了几分考量。

太皇太后与先皇并无血缘。

先皇在时,太皇太后就想尽办法把持朝政,先皇故去之后,皇上登基为帝还未及弱冠,太皇太后更加肆无忌惮,暗中争权。四名辅政大臣,当时,除了廉王的地位无法被撼动,其他三位先后被罢免夺职。先皇的近臣,也只有退居翰林院的王大学士还能在朝中走动一二。

他与后来居上的御史大夫卿鸿都属正统做派,不偏不倚。

那些年皇上不知废了多少工夫,才将太皇太后的势力打压到底,将她赶去了黔灵山。

所以这次太皇太后回来,着实是来者不善。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着。卿如许能感觉到太后的紧张,她坚定的朝对方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卿如许相信江凛的安排,也相信自己不会想错。

他拿起那只藏匿着机关暗器的盒子,反复看了看,说道:“果然如太后娘娘所说,此等机括十分奇巧,要反复开合多次,才会触发,以至夺人性命。”他抬眼看向昭仁帝,说道:“据儿臣所知,南疆使臣所带来的礼物送入宫中之后,是由母后亲自带人点查过的。”

刘昭奕缓缓走到殿上面对皇帝,行礼道:“太子说的没错,是臣妾亲自带人一一点查,其中谁接触过什么物件,都记录在案,绝无遗漏。”说罢,她便名千兰将那日盘查礼物的记录奉到皇帝面前。

皇帝露出诧异的神情,接过来翻了翻,果然事无巨细都记录在册。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昭奕,说道:“皇后的确细心。”

刘昭奕道:“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日夜为南疆与北越之事烦忧,臣妾既然有能帮到皇上的地方,自然要尽力而为,以免节外生枝。”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凛手中的盒子,说道:“所以,这件柔安公主的旧物,在玲珑女官取走之前,并不是装在这只盒子中。”

皇帝一怔,疑惑的看向太皇太后,问道:“祖母将盒子换过了么?”

太皇太后疑惑间蹙起眉道:“这倒未曾,不知皇后所言是何意?是指哀家在其中动了手脚?”

刘昭奕听闻太皇太后略微不悦的质问,并无半分惶恐,而是示意千兰奉上另一本册子,说道:“臣妾为了谨慎起见,特意招了画师,为南疆使臣带来的礼物绘了图册,请皇上过目。”

太皇太后面上的假笑猛然僵住,她曾经掌权数十年,不管对错,何时被人如此当面指着鼻子质疑过。看向刘昭奕的目光顿时变得如刀锋一般锋利。然而刘昭奕却只做不知,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处。

皇上翻到其中一页,将画上的盒子与江凛手中的盒子相对比,然后说道:“虽然相像,但的确不是同一只盒子。”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太皇太后,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向身边的女官玲珑,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是奴婢……是奴婢不小心弄坏了盒子,想到太皇太后娘娘库中有一只模样相似的,便善做主张换了过来,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但奴婢真的不知道这只盒子为何暗藏杀机……请皇上明鉴!”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指着玲珑说道:“那么,你倒是说说,母后库里的这只盒子又是何处而来,难不成,原本这东西是有人想要暗杀太皇太后的?”

江凛在这时开口说道:“这倒不会,因为这只盒子,是多年前曾祖母亲自命人制作的。”

江凛的话一出口,太皇太后便紧紧抿住了嘴巴。

“哦?竟有此事?”皇上没有去看太皇太后,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对方了,当年二人过招的时候,双方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她要害太后是板上钉钉的事,今天筵宴上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心中有数……

江凛面向太皇太后,说道:“当年阳寰公主出嫁时,太皇太后娘娘特寻来工匠制了两只这样的盒子打算送其防身,但这样的东西,用过一次之后就会为人所防备,最终阳寰公主只带走了其中一个。另一只,则留在了太皇太后的这里。”

殿上一片寂静,太皇太后冷笑道:“那又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