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旧事(上)

卿府,陈润紧握着手心,焦急的等着雪燕的消息,片刻,雪燕一掀帘子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

陈润从座位上站起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他怎么说?”

雪燕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程翰林说,他会安排。”

陈润闻言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程括肯帮她,她一定能翻身!

………

廉王府。

臻云郡主绯衣灼灼,英眉凤眼之中含威带煞。她仰脸看着天空中明明灭灭躲在云层里的薄阳,不仅感叹了一声:“世事如白云苍狗,千般万般难以预料。”

虽然廉王府所有人都被遣送出京,终身不得再回京城,但她却因为身体病弱的关系得以晚几个月在离京。

这段时间,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婢女青釉站在她身侧,轻声说道:“公主,车驾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臻云郡主下了高台,一步步往府门走去,心中盘算着飞衡长公主跟卿府三夫人魏清尘的往事,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飞衡长公主的府邸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得知臻云郡主要来,飞衡长公主并未放在心上,神色也不热切。

她是皇上的妹妹,如今已年过四十,却因为不曾嫁人仍是少女般轻盈的体态,臻云是廉王的女儿,论辈分要称飞衡为姐姐。飞衡长公主为人淡漠,对谁都不怎么热切,一切都维持在该尽的礼数,臻云郡主早就见怪不怪。

“听说飞衡姐姐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

“还是老毛病罢了。”

二人步入花厅,臻云郡主将目光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并蒂莲上,并不打算绕弯子。说道:“姐姐还在记挂那个人么?”

飞衡长公主面色一变,似被风霜浸润过的青砖地,让人见了直觉冰冷彻骨。“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臻云郡主听了这话眸中沁出一丝笑,转头看她,说道:“飞衡姐姐对闲事从不上心,唯一能说到你心坎里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你为他终身未嫁,他长眠地下不知领不领情?”

飞衡长公主嘴唇一颤,分明被说中了心中最痛最恨之处。“你说什么!”

臻云郡主走到门口,朝外面抬起手,仿佛是要接住阳光投下的微薄暖意,但触手只有冰冷的空气。她说:“当年这件事十分轰动,我那时虽然年幼,可也听说不少,飞衡姐姐想必是没有忘记的。”

飞衡冷眼看着臻云郡主:“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难道飞衡姐姐已经放下了?”

飞衡见她不正面回答自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耐烦道:“人已经死了,还能如何?”

“白沿虽然死了,魏清尘不是还在么?难道姐姐不想给她点好看,就这么算了?”

飞衡听了她的话脸色愈发阴沉,冷着脸道:“她?我没什么兴趣。”

臻云郡主将冰寒绯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薄唇一张一合,面无表情的说道:“姐姐当年的那份不择手段的狠劲儿都去哪了?当年若不是因为她,白沿怎么会拒绝姐姐?”

飞衡长公主面色一顿,并未做声。

臻云郡主自顾自说道:“当年飞衡姐姐对白沿一往情深,可惜白沿与卿府三夫人魏清尘青梅竹马。你为了接近白沿,假意接近魏清尘,成了她的闺中密友……但可惜,那依旧没用,白沿并不愿意接受你的爱意……”

飞衡长公主将这些听在耳中,仿佛是在听一场折子戏,仿若是些飘渺不可触及的记忆,又仿佛放生在昨日。“那又如何。”

臻云郡主就像匍匐在暗处的毒蛇,危险的吐息着阴冷的气息。

她轻笑一声,说:“其实,飞衡姐姐做的事情远不止于此,对吗?当年真正对白沿下杀手的,根本不是太后,而是你!你千方百计也得不到白沿的心,你嫉妒魏清尘,暗恨自己还要被送到番邦小国和亲,所以你一怒之下杀了白沿,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魏清尘如愿!我说的对吗?”

飞衡长公主的手不由攥紧,眼神中透露着些许不甘,她隐隐知道臻云郡主为何要旧事重提了,“都说颜回郡主聪慧过人是廉王最爱重的女儿,却比不得心机深沉藏的最好!你莫不是想为廉王报仇,要让我帮你对付卿家,想挑拨我去做你的马前卒?可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凭什么帮你!”

“姐姐的心还真是容易满足,一个养女就让你得到所有的慰藉了吗?”

飞衡长公主眉头一皱,说道:“你提起恬儿做什么?”

臻云郡主笑道:“姐姐果然不再年轻了,心气就这么弱下去了,头脑也不再惊醒。”

飞衡闻言猛然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即跑出花厅朝恬儿的院子过去!

“恬儿!”

“长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恬儿呢?”

“郡主在里面习字啊……”

飞衡长公主不等婢女说完,便冲了了屋子,然而只看见一地散乱的纸张,墨也洒了一地。跟着她进屋的婢女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飞衡双目瞪的老大,“你不是说郡主在屋子里?人呢?”

“郡主方才还在的!奴婢不过出去换茶的功夫……郡主怎么会不见呢!”

飞衡长公主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撑着返回花厅:“我的恬儿呢?!”

“姐姐急什么?我不过是请外甥女到我那里去住几日。”

“你……”

“姐姐怕是今日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过,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我。杀一个小姑娘,对我来说与碾死一直蚂蚁没什么两样,所以,你还是想想办法,看怎么能帮得上忙……”臻云郡主笑了笑,看着飞衡长公主的目光就像看一件东西:“不然,就用恬儿的命,赔了白沿的命吧!”

飞衡长公主跌坐在地上,看着臻云郡主一步步走出花厅,她尖叫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然而臻云郡主连头的没回,只说:“我给姐姐三天的时间想办法。”

………

寂静的院落中,荣曼心一身天水碧罗裙,外面罩着厚厚的棉斗篷,望着方寸大的天空独自站着,她轻轻皱着眉,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烦躁。如同一只被冷落的猫,渴望唯一的主人的贴近爱抚,又排斥自己去依靠这个人。她的手轻轻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问身边的婢女道:“他有多久没过来了?”

婢女小声道:“才几天而已,太太身怀有孕需要静心休养,做不了其他的事,所以才觉得日子格外漫长。”

荣曼心有了身孕心思格外**,冷冷哼笑了一声:“才几天?若是心里有我,我有怀了他第一个孩子,他会不上心?会好几日才来一次?”

荣曼心一直都在程府中粉饰太平,因此一众下人并不知道程括是被逼娶她的,婢女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此时听她这么说惊讶道:“您这是怎么了?”

荣曼心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不该露出抱怨,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婢女道:“您是因为身怀有孕,心思**,才会胡思乱想这些。奴婢不是跟您说过?老爷是因为宫中事多,并非故意冷落您,现在正是您该安心的时候,就莫要多想了,劳神多虑,对腹中的孩子可不好呢。”

荣曼心暗暗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程括在忙什么,他是在忙着解救陈润呢!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婢女见她不说话,劝道:“天冷,您还是回屋里吧。”

荣曼心顺从的转身回到室内,钻进衾被之中。屋里分明温暖如春,她却感觉从头到脚都如同浸泡在严冬的冷水里一般,那种冷,由内而外的缠绕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她奋力挣扎,想要摸索哪怕一点点温暖,可那些寒凉如同扎在她的肌肤之中,难以驱散。

她缩在被子里,将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的裹住,似乎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不一会,她便沉入了睡梦。朦朦胧胧中,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笑:“咯咯咯……”

那声音又软又轻,荣曼心费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问道:“谁在那?”

“你不认得我?我是你夫君的心上人呀!”

荣曼心听的恍惚,下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屋子角落处的几案旁边,背对着她站着一个女子,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着。

“你说什么……”她停住所有动作努力去听,那声音才清晰起来。

“我是你夫君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啊……”

荣曼心闻言心里一阵发紧,一股厌恶恶心的感觉从心底生出,她一个激灵从梦魇中挣脱从锦被中坐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脸色如锅底一般黑,“陈润!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飞衡长公主站在花厅门口,看见臻云郡主朝她一步步走来,将略微颤抖的手缩进袖中,被如此心机深沉的女人捏在手里,她怎么会不怕呢?恬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

“姐姐要见我,可是已经想出了主意?”

臻云郡主微微一笑,仿佛风暴打破了虚假的沉寂,即刻就要搅起狂风骤雨。

飞衡长公主抿了抿唇,说:“是有了些想法,但你也知道我手里没什么人可用,只能用自己做个引子,剩下的,得你自己出手。”

臻云郡主目光微微闪烁,说道:“姐姐仔细说来听听。”

“当年白沿死的不明不白,谁也不知道下杀手的是我。魏清尘以为动手的人是太后,根本就不敢深究。”

飞衡长公主平静的说着往事,仿佛那些事情已经遥远的有些模糊,似乎早就与自己无关,但确确实实是她造下的孽。“我会把魏清尘约出来,以凶手的身份……借此还可挑起当年那件事情。”她缓缓走到椅子前坐下,仿佛脱力了似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臻云郡主微微挑眉,“说到低,你还是要我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