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吓唬(下)

冬瓜诧异的看着林奕:“爷?”

林奕好半晌才强行缓过神来,细细往祈绫雪面上看去,见她只是有些憔悴面色难看,并无衰老迹象,才勉强去掉那种满身鸡皮疙瘩的感觉。“阿雪,你怎生这般憔悴,可是很不舒服?”

祈绫雪听他这样问,只当对方是心疼自己,才会这么大的反应,便委屈道:“爷不在家,妾身便觉得心里不踏实,夜里便没怎么睡好……”

林奕看着她的面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自是知道你挂心我,但你这般岂非对孩子不好,他还不足三月,哪里能经得起折腾。这几个月,你便好生在院子里歇息休养。”

祈绫雪怔怔抬头,林奕虽然说得都是为她好的话,但她却从对方的话里面听出了微带埋怨的意思,不过,既然是因为孩子,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她还是说道:“爷说的什么话,妾身头顶上还有大夫人要敬着侍奉着,哪里能随心所欲。”

关于卿如初和祈绫雪之间的敌对,林奕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但卿如初为他生下长子,又是荣国公夫人,身后又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林奕对她始终存着几分敬畏,再说卿如初又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解除误会之后,卿如初在林奕心里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此时听祈绫雪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阿初知书达理,并非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你怀着身孕,她怎么会叫你到跟前去,你还是赶快回去养足精神,莫要亏了身子伤了孩子。”

祈绫雪没想到林奕居然在她面前说卿如初的好话,浓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顿时急了,泪珠滚滚而落:“爷果然是变了心,连妾身的几句话都不耐烦听了……”

林奕这会是真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做娘亲的,怎么半点不为孩子着想,还不回去!”

他说完转跟下人吩咐了些照顾好夫人的话便走了,连头也没回。

祈绫雪震惊的看着林奕,脚下虚浮不禁踉跄两下,亏得秋染在一旁扶着,“夫人,咱们先回屋去,您还病着,可不能吹风啊。”

祈绫雪任由秋染拉着她往回走,冷哼道:“我就知道,男人的心靠不住,千百回的保证,也不过是几句废话……”

林奕不喜欢强势凌厉的女人,想要拉拢林奕,就要装作柔顺小意的模样,自从摸清了他这副性子,祈绫雪哄林奕就手到擒来。在加上卿如初的赢面实在太大,所以祈绫雪才决定要个孩子,自从有了孩子,她也就更加在意林奕的心思在谁那里。

“这不过是您自己瞎想的,公爷那是心疼您腹中的孩子,怕您病情加重,这才急急叮嘱您回房休息的。”

“什么心疼孩子,他若真是心疼孩子,就该先心疼心疼我这个做娘亲的!”祈绫雪气的手指发抖,扶着椅背坐下,手往桌面上一拂,数个青花茶瓷盏哗啦啦全部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粹!碎片蹦起来将一旁秋染的手割了个口子。

“呀!”秋染吓了一跳,却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流血,连忙去看祈绫雪有没有受伤:“主子,这可是爷最喜欢的一套茶具,您就这么给摔了,回头爷怪罪了可怎么是好?”

“你也觉得他对卿如初更好是不是?还觉得他会因为一套茶具就怪罪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秋染心中暗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消气,却冷不防被一个巴掌扇在脸上。“啊……”秋染轻呼一声,愣愣的抬头,不明白祈绫雪这是为什么打她。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卿如初占了上风,你们就全都要攀高枝儿去了?眼里放不下我这个主子了?”

秋染见祈绫雪尖尖的指甲直指自己,默默垂下头不敢说话。她虽然伺候了祈绫雪没多久,却知道她的脾气,自己若是再多说,难免要吃排头,但她没有想到,怀了孕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也不可用常理揣度。

祈绫雪抖着手指着她道:“你……连你也不屑与我多解释两句了?”祈绫雪想起方才林奕那副不愿再说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见自己的婢女也做出这副模样,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抬脚就朝秋染踹了过去。

秋染正蹲在地上收拾瓷盏碎片,这一脚正中她的胸口。

一阵绞痛袭来,秋染脸色猛然褪了血色,捂着胸口窝倒在地。她从小有心疾,治病的郎中说不算重,只要她能保持性情温润不急躁,就绝不会加重。所以在她性子本就柔善的基础上,更是温柔细心,几乎没跟谁红过脸,跟多数荣国公府的下人交情都还算过得去,不然也不会帮祈绫雪做这么多事。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挨上这么一脚。

秋染疼的满头大汗,眼见两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祈绫雪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倒地不起的秋染,脑子僵了好半晌才回神,连忙朝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

秋染被抬了出去,祈绫雪皱着眉头,也有些后悔,敏风死了,其他从郡主府带过来的下人都不怎么得力,秋染虽然是后到她身边的,但她是荣国公府的人,始终还是能帮得上自己的。

这事瞒不下,一眨眼就传的满府皆知。因为不满公爷冷待,祈夫人竟然对自己的贴身婢女痛下杀手,将人踢的半死,这般凉薄心性,连万般在意祈绫雪府中孩子的林奕一时也心寒了,过了许久没再来流霞居看她。

祈绫雪就这么冷冷清清病在院子里无人问津,秋染不在,剩下的人有事才到跟前来,无事的时候,宁愿在外面守着也不愿进屋伺候,仿佛怕她摸刀子捅人似的。

祈绫雪坐在隔窗下,听着外面有小丫头在窃窃私语:“祈夫人的心也太狠了……”

“唉……秋染姐姐一心一意伺候她,没想到最后沦落成这般下场……真是想不到……”

“是啊,咱们都替秋染姐姐不值,不知道祈夫人是怎么想的?竟下这么重的手?”

“我也没想到祈夫人竟是这种人,平日伺候爷的时候,柔的跟水似的,背后却拿自己贴身的大丫头出气,这不是成心要人性命嘛!”

“你这话说的,伺候爷自然是跟别的不同了……”

“不知道秋染姐姐还能不能活过来,我瞧着那天抬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一半了。”

“真是可怜,若她不能回来,我也不想在这院子里呆了。大夫人虽然掌家严了些,但对府里的下人还是不错的,若是去求求她,能给咱们调到别的院子里就好了,伺候谁都行。”

“是啊,总比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丢了小命要强。说起来,咱们国公府不像别人家,虽然从前有些搅合不清,但还从来没有被主子打骂至死的奴婢呢,祈夫人可是开了头了!”

“可不是嘛!明里装的冰魂雪魄,背地里心黑着呢!”

祈绫雪听了这话,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手指节握得泛白嘎巴作响。

她心中也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下手那么重,可当时正在气头上,她也不知怎么就踢了那一脚。

可这些贱蹄子,居然已经打算着去巴结祈绫雪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祈绫雪这些日子忧思过重,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有滑胎的迹象。

林奕听说这件事,更加生祈绫雪的气,这下流霞居算是彻底不受待见了。

院子里的小丫头见了祈绫雪都避之不及,还以一种“你这下彻底完了”的眼神看着她。

………

卿如许自从那日吓唬了林奕一场,近日在府中一直忙着跟全嬷嬷学规矩,又缝十四公主就要大婚,府上人人都有事要忙,闲说话的人变少了。等卿如许听说荣国公府的事,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卿如许一时惊愕:“林奕的反应这么大?”

“要么说,人不能生恶念。正所谓一念善心起即是神降临,一念恶念临即是鬼当家。心中有鬼,自是事事倒霉!”

宝儿将祈绫雪是怎么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的,从头到尾嘲讽了一遍,最后说道:“真是活该!”

卿如许听完之后简直无话可说。

拾舟闻言走过来,抖开一套千草蓝银灰纹绣的衣裙在卿如许身前比量,说道:“也不知这祈绫雪是聪明还是傻。若说她傻,却能悄无声息害的二姑娘没有还手之力,独揽林奕宠爱。可若说她聪明,她却能在几日之间,将自己变成这副德行……”

卿如许说道:“祈绫雪没那么容易败。如此铁石心肠的一个人,这次吃了大亏,必定会蛰伏起来,待来日再伺机而动,不可大意。”

宝儿嘲讽道:“我看祈绫雪最大的错,便是太过自信,觉得林奕将她放在心尖上百依百顺,就肆无忌惮闹腾,但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男人对女人的容忍尤其有限。”

屋里众人闻言都看向她,有些诧异她会说这样的话。宝儿撇撇嘴,说道:“我爹跟我娘,也曾恩爱有加,可惜,经不起天长日久的磋磨,天灾人祸,总有一样能击倒自以为牢固的感情。”

这是宝儿少有的提起自己家中的事情,看样子,她心中因为这些事很是郁结。拾舟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怪道你小小年纪就性情沉稳,竟是从前经历了不少事情,只是往事不可追,眼下跟着咱们姑娘,总不愁将来的日子。”

宝儿失落道:“不过,我爹跟我娘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临死前,最记挂的还是对方。”她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怎么竟提起了这话,明日是十四公主的大喜日子,咱们得赶紧为姑娘准备准备。”

众人见她不想再说故旧事,也就顺着她的话说起明日的事来。

………

大婚头一天铺嫁妆,早上赶着吉时,便陆续进了靖鲁侯府。

唯一亲近过靖鲁侯世子的倾儿在院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将帕子上的鸳鸯都扯的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