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内应(上)

陈继是个心里装着大事的人,因此宁氏从来没在男女之事上为陈继操过心,如今头一遭,怎么能不让她惊讶愤怒,几乎有点措手不及。

这些年在后宅这些事上,她真是有些松懈了。

“你先去打听打听,这个黄姨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当时老爷也只是与我说,是同僚送给她的玩物,可现在怎么看,这黄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收拾是要收拾,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打听清楚了,免得里头有什么内情咱们不知道,坏了老爷的事。”

“是,奴婢明白!”

连嬷嬷起身出去,宁氏又叫住她,“等等,今日荣氏便要启程回老家,我让你安排的,可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二夫人放心。”

宁氏点点头:“既然陈润为我们所用,荣氏这边便不能怠慢了。”

“是。”

………

这日天气晴好,卿如许去流芳园看了惠姨娘回来,便听说薛允来了。她回到蘅芜居的时候,薛允已经去松鹤堂请过安,正在屋里等着她呢。

“阿允?这是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

薛允一把拉住她坐下,朝拾舟她们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要跟你们姑娘说!”

拾舟见她一脸急色,赶紧把茶水到二人面前,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卿如许见她急吼吼的模样,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这一脸又着急又恼怒的模样!”

薛允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么明显吗?我明明没想表现出来的!”

卿如许翻了个白眼:“我的姑奶奶,你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有事!我很急!我心烦意乱了!”

薛允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哼,我听说,白敬泽那个混蛋东西,又去外教坊找那个什么玉奴了!我才不信她们只是什么朋友!阿许!你知道的吧?那个玉奴?”

卿如许扬了扬眉毛:“她?怎么了?”

“怎么了?她整日勾的白敬泽神魂颠倒!三天两头就去找她!”

“神魂颠倒?我怎么没看出来白世子神魂颠倒?而且,我听说玉奴知道不少奇闻异事,白世子很是感兴趣,所以才与玉奴常来常往的。”先前白敬泽几个人被玉奴捉弄,跑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茅房,拉的脸色蜡黄。后来三番五次较量,白敬泽道是与玉奴成了朋友,时常见面。

卿如许斜睨着薛允:“不过,就算他神魂颠倒,这又与你何干?”

“我!”薛允一脸抓狂却极度隐忍的模样:“好歹大家都是朋友,咱们总不能看着他被狐狸精勾的丢了魂不做正经事吧!”

“他平时去望江楼说书,对他堂堂郡王世子来说,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啊。”

“你!”薛允急了:“阿许,你就说你要不要帮我的忙!”

“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帮忙,难不成将白世子绑在望江楼,让人看着他?”

“哎呀不是!”薛允闷闷的哼了一声,说道:“总之,先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阿许,白敬泽那狗东西最听你的话了,你把他叫出来,约上那个叫玉奴的,然后我来作陪,如何?”

卿如许愕然的看着她:“你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

“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我自己请一个歌舞伎坊的人到我家里去吧……那,那样多尴尬啊!”

卿如许无语道:“你还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么?”

“哎呀,你到底帮不帮忙!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好好好,我依你就是了!”

“真的?那太好了,你赶快换衣裳,咱们一会就出门去望江楼。”

卿如许被薛允推着进了内室,又叫拾舟和轻舟进来给她找出门的衣裳,然后自己在屏风外面抱怨道:“本来我是想将哥哥嫂嫂也带着的,不过你也知道,哼,这两个人,哥哥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阿楹成了嫂嫂也变得重色轻友!”

薛允本想扯着宋楹夫妻俩一起,人多力量大,是要给自己壮胆的意思,不过宋楹和薛准已经完全沦为女儿奴,不跟她们一同前往。

卿如许知道薛允是将玉奴当成了自己的情敌,却也不说破。“他们两个孩子还小呢,你哥他身上还有差事,哪里能像以前那般乱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薛允却不买账,“哼,总之这两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再也不理他们了!”

卿如许换好了衣裳,叫了轻舟和宝儿跟自己出门。“拾舟,你要多留意家里的动静,尤其是惠姨娘那边。”

“是,奴婢知道的。”自从没了兰舟之后,拾舟仿佛一夜之间稳重了。卿如许身边也不能少人伺候,便将轻舟提拔了上来,寻常让拾舟在府里看家,掌管院子。

一行人出了门,直接前往望江楼。

望江楼依旧繁华热闹,尤其是年节将近,许多人都闲下来了。她们到的时候,白敬泽刚好说完一场,就被她们拉倒雅间里。

白敬泽一个劲朝薛允嘿嘿傻笑,薛允也不说话,就看着卿如许,卿如许无奈道:“今日我二人无事,不如咱们寻个画舫乐一乐,上次玉奴姑娘的琵琶让我记忆犹新,便将她请来可好?”

“那敢情好,不过玉奴姑娘那里一向是要提前约好的,这会才去请,怕是她没空。”

平日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白敬泽少有人陪,因此一听这话,即刻答应下来,只是他言谈之间,对玉奴的状况十分了解的模样,立即引起了薛允的不满。

卿如许还没答话,薛允便一拍桌子,“哼,什么有空没空,你这么大的脸面,只要说是你请,玉奴定然立即推了别人的,来赴你的约!”

白敬泽僵了一下,不知道薛允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若是夸他,为何又怒气冲冲的……“额,那个,我叫人去试试,看她有没有空。”

卿如许看着二人有趣,也不插嘴了,一边坐在旁边等着去请玉奴的人回来回话,一边看着白敬泽和薛允斗嘴。

没等多长时间,小厮便过来回话,说玉奴姑娘已经定好了画舫,请世子过去就是。白敬泽刚要咧嘴笑,薛允一个巴掌朝他呼了过去。“啪”的一声,十分清脆响亮。

白敬泽委屈的捂着脸看着薛允的背影问卿如许:“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卿如许看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笑道:“女孩子生气,还需要理由么?”

白敬泽傻眼的看着卿如许,亦步亦趋跟着二人出了望江楼上马车。

安河桥旁,积雪素白,一搜舫船自水中而来,停靠在岸边,犹如画卷。

卿如许等人刚下了马车,便看见舫船里有人探身向外看来,冲着众人微微展颜一笑。玉奴看相貌,面容线条优美,是个十分温柔妩媚又不失英气的女子,笑起来时眼尾弯弯,嘴角上扬,令人欣喜。

她今日穿着一身朱红色盈绣纱衣,衬着润白的素腕和周围洁白的冰雪,烈烈如一团火,散发着无人能及的光彩,将周遭的一切全部照亮。水风卷起零星的碎雪,吹乱她的衣袂裙角,半遮半掩着她那双异常美丽的双眸,灿若天星。

卿如许被眼前这幅画面深深的折服了,身后却传来一声不满的冷哼。

“哼,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薛允翻了个白眼低低嘟囔了一声,跟在卿如许后头上了堂木舫。

外教坊的女子虽是歌舞伎,却并非如秦楼楚馆一般,皆是卖艺不卖身的,但难免有人花心思使得佳人委身于自己,算得上一段佳话。玉奴自从来了外教坊,便与许多世家子弟都有结交,不过她为人圆滑,即便是将人拒之门外,也让人挑不出她的错处,生不出怪她的心思来。

一来二去,玉奴的外教坊的名声也传开了,先比之下,她的时间自由,可自行选择与何人结伴出游,比之其他外教坊的歌舞伎要优越许多。

见众人前后上了堂木舫,玉奴盈盈一礼:“玉奴见过世子,卿大姑娘,薛四姑娘。”

薛允见她居然知道自己,惊讶道:“你认得我?”

玉奴低垂美眸,恭敬道:“玉奴虽没见过县主,但早就闻言县主与卿大姑娘和白世子是知交好友,天性活泼无邪,又生的美丽可爱,玉奴今日一见,便知道是县主大驾光临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玉奴这一番恭维,让薛允的不满往肚子里噎了噎,别扭的哼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卿如许笑着挽住薛允往舫船里面走,路过玉奴的时候,二人目光对上,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奴指挥婢女们引着三人落座,然后抿嘴一笑:“玉奴近日正在编排一曲落踏舞,是以这两日都在教坊中未曾出行,今日既然得几位相邀,不如玉奴献丑跳上一曲,请各位指点不足。”

白敬泽一听就来了精神,“哦?原来玉奴姑娘不止会弹琵琶,还会跳舞?”

一旁的薛允见他目光炯炯盯着玉奴,脸都气白了,卿如许着桌下暗暗拉住她,笑道:“上次有幸听玉奴姑娘一曲《十面埋伏》,惊为天人念念不忘,没想到玉奴姑娘在舞技上亦有涉猎,今日能有幸一观,实在不枉此行。”

玉奴的目光在薛允脸上一转,掩唇笑道:“那玉奴先下去准备。”

三人安坐,侍婢们纷纷端上酒菜,便垂首退到了一旁。

卿如许的目光从她们身上轻飘飘掠过,心想,这些人大概都是玉奴精心培养的人?

一旁薛允小脸阴郁的可怕,扯着卿如许,低声问:“阿许,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见过这个玉奴?”

卿如许回神,有意逗她,说:“常听白世子提起,那日便来了兴趣,与他一同见了这位玉奴,听了几首曲子,的确不凡。”

薛允立马扔了她的袖子,“哼,连你也夸她好!”

卿如许笑道:“好了,你不是要知己知彼吗?还不睁大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