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死期(下)

宋廷安跟外甥女对视了一眼,支吾道:“那个……方才你母亲前一刻还在同我说话,下一刻就突然倒下了……”

卿如许无奈,他这个舅舅从来就不会说谎话,便给舅舅使了个眼色,自己拉住宋楹解释道:“舅母这段时日身子都比较虚弱,可大夫也没看出什么大事,只让舅母多多修养,风寒自然痊愈,本来这两日已经所有好转,谁知道方才突然就晕厥过去。”

宋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表姐,这可怎么是好……”

宋廷安扎着手站在一边,见女儿哭成这样都要心疼死了,“阿楹,你莫要着急,爹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你娘会没事的。”

薛准见媳妇哭的止不住,也急的团团转:“是啊阿楹,你莫哭,莫哭了……”

这会,已经有大夫陆续到了,就如薛准所说,全城的大夫都被他砸了门,一个个被从睡梦中拎起来带到宋府。

“表妹,咱们先出去等着,让大夫先给舅母诊病。”

“不,我要在这里守着,我要亲眼看着大夫我娘治病!”宋楹简直要崩溃了,说什么也不肯走,卿如许只好再劝,“好好好,咱们不走,但屋里这么多人,舅母如何能透过气来。舅舅,你让其他人都下去吧,我陪阿楹在这守着。”

宋廷安搓了搓手,趁着宋楹被卿如许扯到外间坐着,赶紧将屋子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躺在**“面如死灰”的林氏趁机起身换了婢女的外衫偷偷溜了出去,**的人已经换成了服毒的珊儿。

雁容将层层床幔放下,只将“林氏”的一截手腕露在外面。

宋廷安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吩咐道:“将大夫请进来为夫人看诊。”

今日真么大的阵仗,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甚至有的大夫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要给谁看病,就被推上前去。

前来看诊的大夫一一看过,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堆讨论“林氏”到底得的什么病,却始终也没什么结果。

就这么折腾到后半夜,林氏仍旧没有请来的迹象,宋楹再也忍不住,抓过一个长胡子老大夫问道:“怎么样?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

那老大夫愁眉苦脸的,说道:“老夫为病患诊过脉后,发觉病人身体底子很是不错,除了昏迷不醒,并无异常,就连风寒的症状也没有……至于到底为何突然晕厥,恕在下医术不精,实难确定……”

“怎么会?!你们这么多大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我娘?”

宋楹伤心过度的情况下被激起了火气,众人闻言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也有人不忿,直接甩袖离去。

卿如许拉住宋楹,“阿楹,你冷静些,我父亲已经去请御医了。”

正说着,宋廷安的小厮突然前来禀报:“老爷,有人自称陈继,前来拜访。”

宋廷安闻言眉目一凛,面上故意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陈将军怎会深夜来此?”

“对方说,听闻老爷深夜请了全城的大夫,便知家中有人重病,所以带了一位医者前来,希望能够帮得上忙。”

“医者?”宋廷安面上立即露出惊喜之色,宋楹也赶紧站起了身。宋廷安急切道:“快请!快快有请!”

一听这句话,站在卿如许身边的冷凌郁眉目动了动,但她并未多言,只是往卿如许身后站了站。卿如许察觉到她的一样,心下疑惑。

陈廷安迎到前院,便看见陈继的身影,二人相互见礼,陈继道:“宋兄,贸然来访,实在叨扰。”

“哪里哪里!”宋廷安看似十分急切,立即朝陈继身后看去:“不知这位是?”

那人便上前见礼:“在下孙千。”

陈继在一旁介绍道:“听闻宋兄夜半四处请大夫,似乎家中有人得了急病,这位孙先生医术了得,恰巧在鄙府上做客,所以我便请了他来,希望能帮得上忙。”

“竟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宋廷安莫名惊喜,一边对小厮吩咐道:“快请陈将军到花厅稍做片刻。陈将军,招呼不周了。”

陈继拱手道:“宋兄客气了,且先去看尊夫人吧!”

宋廷安朝他拱拱手连忙引着孙千往后院走,“有劳孙先生为内人诊治。”

孙千一副沉默寡言的高人模样,只道:“客气了。”

到了后院,卿如许等一众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见人来了,赶紧让出路来。孙千目不斜视穿过众人进了屋子,坐在床榻前摆放的凳子上。

雁容重新将“林氏”手腕从帐幔中拿出,覆了一条帕子,对孙千说道:“先生请。”

孙千沉沉“嗯”了一声,两指搭上“林氏”的手腕,闭目沉思片刻,起身从随身带的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刺在“林氏”的手指上,指尖被刺,立即冒出殷红的血珠来。

众人都屏气凝神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孙千将血珠收集到一个小瓷瓶中,又往里面滴了几滴不知是什么的**,片刻后,他下了结论,转头对宋廷安说:“尊夫人这病,能治。”

“真的??!”宋廷安惊喜的看着孙千,心里却在想着小老儿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后有机会定叫你好生尝点苦头。“那就劳烦孙先生救救内子,事后在下必有重谢!”

“不必,在下行医救人,况且是好友托在下前来,阁下不必客气。”

宋廷安连忙道:“是是是,可需为孙先生准备什么东西?”

孙千用纸笔列了张单子给他:“照着上面的东西一一取来,记住,分量万万不可弄错!”

宋廷安应下来,连忙将单子交给小厮,小厮出门右转,直接将其送到了冷凌郁手上,冷凌郁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随后对那小厮说道:“没问题,去吧。”

小厮得了准话连忙去办。

卿如许看着冷凌郁,迟疑了一下,问:“我见你神色异样,是否识得这位孙千?”

冷凌郁皱眉道:“他是我师叔。”

“师叔?”卿如许诧异,“我还以为是你的仇家什么的。”

“不是仇家,却也差不了多少。”

“这是何意?”

“其实我师父并没有死,我这次来京城,就是要寻这位师叔给我师父解毒。”

卿如许一怔,拉着她往僻静的角落里走了走:“这么说,是他给你师父下了毒?”

“是。”冷凌郁显然与师父张先的感情十分好,情同父女,因此对孙千很是厌恶:“我这位师叔心气高,与我师父一起学医时就喜欢比较医术,常常对我师父受师祖夸奖有所不满,每日只想着与我师父一较高下。”

卿如许点头道:“有人天生胜负欲强,万事都想争个第一。”

“我师祖说身为医者行医救人不该有如此胜负心,这样是学不好医术的,师叔不服,赌气离开。多年以后师祖过世,师叔突然回来,说要与师父一较高下。我师父为人随和以为他只是像从前一样,在医术上有了什么见地或奇思妙想,便答应与他比试。没想到,我这位师叔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种毒术,直接将我师父毒成了活死人。”

“活死人?”卿如许心中一凛,“意思是……人虽然没死,却与死人无异?”

冷凌郁点头:“嗯,我师父中毒之后,只能勉强说话,吃饭,其余都需要人照顾。可恨我这位师叔,得知我师父无法解毒之后,竟哈哈大笑,拒绝为我师父解毒,还一走了之。我几番尝试解毒都没能成功,便嘱托家中老仆照看师父,自己出来寻找师叔,机缘巧合被江凛所救,这才跟着他来到京城,也存着寻人的心思,没想到竟这般遇见了。”

卿如许突然福至心灵,“那孙千打算给我舅母用的毒?”

“没错,正是他给我师父用的毒,这恐怕是毕生的得意之作了。”

“那刚才那方子岂不是……”

“方子我已经记在心里了,如果珊儿能安然无事的活下来,那我师父也……”冷凌郁说到这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竟是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好人有好报,另师总算是有救了。”

冷凌郁擦掉眼里,目光中露出寒芒,“师父虽然有救了可这几年所受的痛苦有有谁能体会,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百倍奉还!”冷凌郁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若我师父知晓,必定拦我,所以我只能先斩后奏了。孙千,你的死期到了!”

卿如许拍拍她的肩膀,“这个孙千,与陈继为伍算计我舅舅舅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他。”

二人话说到这,那边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小厮取了东西回来。药方上需要的药材等物宋府基本都有,没有的几样也都就近去找的,因此回来的很快。

站在角落往人群众看去,见孙千负手立在那里,叮嘱婢女如何熬药,卿如许心中泛起冷笑。“陈继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