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候(上)

翌日,拾舟一大早便去望江楼取药匣。白敬泽看上去不靠谱,但办事效率还挺高的,将木作铺锁匠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拾舟。

拾舟跟他到了谢,赶紧回了府跟卿如许说明:“姑娘,木作铺的锁匠说,这锁的确是被人撬开过的。”

“木作铺?”

“嗯,是城北的一家叫陈记木作铺的,专门做一些精致的盒子跟锁。”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母亲留给我那只带莲花锁的匣子,好像就刻着陈记的记号?”

“对,没错呢,夫人留给姑娘的匣子的确是陈记的,之前咱们竟然都没有想到,要不就不用去找白世子费这一番周折了。”

卿如许有些惊讶:“没想到白世子刚来京城不久,对京城的铺子竟然比我知道的还多。”

“白世子说,他是问了薛小侯爷,才找到的这家木作铺。”

“薛准?”

拾舟笑道:“是啊,奴婢也没想到,薛小侯爷竟然能帮得上忙。白世子还说,薛小侯爷人还是很不错的,让‘宋小弟’千万不要对他有偏见。”

卿如许失笑着摇头,想到昨日宋楹的模样,说:“好吧,下次见了他,我一定手下留情。”她看着已经被拆下来的锁,问:“木作铺的锁匠怎么说?”

拾舟将那把被拆开的锁放在桌子上,“姑娘看这锁芯处,有几道细微的划痕,且是顺着开动的方向,多次划动,明显是被人撬过的。”

兰舟很是吃惊:“没想到真的有人摸进了姑娘的屋子,还会撬锁,这太可怕了!姑娘,咱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说是一定要说的,但不是现在。”卿如许看着那把锁沉吟许久:“但要先抓到人才是,这个人处心积虑摸到我屋子里,故意偷走了冰肌玉露,到底安得什么心……”

今日,已经是事发的第三日。

是时候了。

“拾舟,你留在院子里,好好看着,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兰舟跟我去松鹤堂给祖母请安。”卿如许边说,边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她面皮薄,轻轻一揉就会变得红红的,再加上她昨晚没睡好,眼睛有些钟,看上去就想狠狠哭过一样。

兰舟见状问道:“老夫人方才听见有人嚼舌根,气坏了,狠狠发落了几个下人。姑娘这是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再加把火?”

卿如许摇摇头:“告什么状?就算我想告状,也不知该告谁的状。”

主仆出了蘅芜居,一路往松鹤堂去,下人们倒是没再窃窃私语,只是看见卿如许远远行礼之后便走开,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显然是怕她发火告状,被处罚。

卿如许毫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进了松鹤堂。

老夫人发了火,这会不少人都在。卿如许跟众人行了礼,一抬头,红肿的双眼顿时露于人前,让她那副单薄羸弱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老夫人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许儿,快过来,到祖母这来!”

宋氏和卿如初母女俩见状,频频跟她使眼色,意味很明确,让她不要火上浇油,免得气坏了老夫人。卿如兰则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然后被三婶扯住袖子拽到了身后。

卿如许装作没看见,抽了抽鼻子,说道:“祖母,孙女方才听说您发火了?”

老夫人沉着脸;“那些乱嚼舌根不知死活的东西,活该撵出去!”

“祖母别跟她们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她们知道什么好歹,不过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以讹传讹罢了,只要祖母相信孙女,孙女是不怕人家乱说话的。”

老夫人瞪着她:“你这是言不由衷,既然不怕,你这肿的跟核桃似的双眼倒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心里委屈?跑到这来宽慰我老太婆,自己回头却躲在屋子里哭,要是哭坏了身子,该怎么好!”

“孙女不是因为这个难过,是因为找不到冰肌玉露,到时候二妹妹手上留了伤疤怎么办?孙女实在不知道那些话是从哪传出来的,万一二妹妹心里也对我生出芥蒂,那,那我……”她边说,边往卿如初脸上看去。

卿如初闻言连忙说道:“大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埋怨姐姐呢?”她的脚只是扭了一下,当时看着红肿,其实不是很重,正过筋骨之后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

“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卿如许低落的应了一声,好似没有真的相信和释怀,她发愁似的叹了一声,问祖母身边的徐嬷嬷:“嬷嬷,祖母年岁大了,近日来身体也大不如前,不该将这样的事传到祖母耳朵里的。”

徐嬷嬷自责道:“姑娘说的没错,本是瞒着的,昨日我就吩咐院子上下,不许拿这些没边儿的事到老夫人面前瞎传,可谁知,今早不知是谁漏了风声,老夫人就发了脾气!都怪奴婢没管好院子里的人!”

卿如许心想,若有人故意使坏,那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的!“这也不怪嬷嬷,松鹤堂上下这么多人,总有透风的地方。”

老夫人眼前有些红,显然是被卿如许感动了。“好孩子,亏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祖母!”

徐嬷嬷也在一旁欣慰道:“姑娘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卿如许垂眸:“祖母,那冰肌玉露真的是找不到了,并非是我不给二妹妹用。”她故意这样说了一句,因为她话说的越满,越是说冰肌玉露真的丢了,到时候越是会被打脸。

前世冰肌玉露丢了之后,府里起了闲话,她发了脾气不说,还出手狠狠教训了一些人,闹得很不愉快。可即便是这样,祖母都没有听说府里起了传言。想必就是身边的嬷嬷瞒着,怕老夫人年纪大了,气坏了身子。

然而到了今世,卿如许没有出手教训下人,府里除了一些传言风平浪静,祖母却知晓了。

说明什么呢?

说明捣鬼的人觉得事情火候不到,还不能对卿如许造成最大限度的中伤,所以,避过祖母的心腹嬷嬷偷偷漏了风声。

也就是说,偷冰肌玉露的人,是想让事情闹大,在卿如许百般辩解澄清之后,再狠狠打她的脸!

既然如此,卿如许当然要称对方的意,将**做足。

“傻孩子,东西丢了就丢了,祖母也有不少上等的药材,已经给你二妹妹送过去了。你就莫要再想这件事了!”

“嗯,孙女知道了……”

众人看戏看到此处,也连忙说:“许儿怎么可能是这种自私冷血的人呢!”

“就是,大姐姐是再仁善不过的了!”

“大侄女莫要再多想了,我们大家都是相信你的……”

只有卿如兰扭过头不屑的撇了撇嘴。

卿如许将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是沉默的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她听见老夫人叫过宋氏问道:“你是怎么管家的?竟都管出些长舌妇?”

卿如许垂下眼睛,隐藏住眼中的情绪,脚步未停,径直出了松鹤堂。

“兰舟,一会你亲自去打听,是谁在祖母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是,姑娘。”

回到蘅芜居,卿如许一眼就看出拾舟的面色有些不对。她给兰舟一个眼色,兰舟立即走到门口,看看左右无人,才反身回来朝卿如许点了点头。

拾舟将卿如许拉进屋子里,低声在她耳畔道:“姑娘,冰肌玉露出现了!”

明知道会如此,卿如许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在哪里发现的?”

“在姑娘的妆奁里。”

兰舟闻言大惊:“之前我和拾舟分明翻了好几遍,妆奁里绝对没有这个!”

“嗯,我都看见了。”卿如许问拾舟:“看见是谁放的了吗?”

“是渔舟!”拾舟似乎不敢相信,“姑娘出门之后,丫头们进来擦拭灰尘,奴婢就在姑娘的书案旁假装整理姑娘的画。”这个角度,能看见屋子里所有人,这是卿如许之前交代好的。

“渔舟手上端着沏好的茶,嘴上跟轻舟说姑娘回来正好能喝,走到妆奁那里突然轻轻绊了一下,然后奴婢看她手上一动,就有什么东西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应该是瓷瓶滚入抽屉时与姑娘的首饰相撞的声音,如果奴婢没一直盯着的话,恐怕会以为是茶盘相击之声了。”

拾舟一口气说完,自己仍旧觉得心惊肉跳:“姑娘不知道,那渔舟动作飞快,快的吓人,好似做过千百遍了似的,一下就将瓷瓶投进抽屉了,奴婢要是眨一下眼,兴许就看不到!”

卿如许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把冰肌玉露收好,拿一个一样的小瓷瓶放进去,快点。兰舟去门口守着。”如果她记得没错,卿如初很快就要来了。

两个丫头都来不及多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立即照办。

拾舟想了想,将冰肌玉露放进了先夫人留给卿如许的那只匣子里,然后又从药匣中拿了一瓶藿香膏放进了妆奁的小抽屉里,刚刚整理好恢复原样,兰舟就打了帘子进来。

“二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