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坐在草坪上,看着相册发呆。打开的一页,是全班合影。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佩戴狼牙臂章的战士们手持自己的武器,在队旗前面摆成两排,风华正茂。田大牛在最中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很开心。

“林锐!”

他没什么反应。

“林锐!”张雷又喊了一声。

林锐回头,看见张雷在方子君的搀扶下走过来。

林锐笑笑,但是没起身,转过脸继续看相册。

张雷走过来,方子君扶着他坐下。他看着相册,拍拍林锐的肩膀:“好兄弟,他在天上会为有你这样的弟兄自豪。”

林锐没眼泪:“不,他不会自豪,因为我还没有作出让他自豪的事情。”

张雷拿出钱包,方子君急忙转开脸起身看别处。

“这是我哥哥,我亲哥哥。”张雷说,“他牺牲在前线,他和你的班长现在在一起。我们都应该为他们自豪,也该为他们能在一起高兴。”

林锐看看张雷,笑了一下:“是的,他们都是最出色的军人。”

刘晓飞和何小雨拉着手跑进来。

“张雷,你恢复挺快的啊!”刘晓飞喊,“上次来你还卧床呢,这回居然来晒太阳了!不错啊!”

“那是!”何小雨抱住方子君,“我姐姐照顾着,能不恢复快吗?”

方子君笑笑,没说话。

“嘿嘿。”刘晓飞坐在他们俩跟前,“我说你们哥俩,又干吗呢?”

他看见相册和张雷的钱包里面照片,笑容消失了。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张雷低沉地背诵着。

都久久沉默。

“上天将这些战士降生在人间,现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张雷说,“后面的战斗,是我们的。也许在和平年代,我们的牺牲是默默无闻,不为人知,但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斗就是我们的使命,林锐,打起精神来,我们还在一起。”

“我们一起生死过,你是好样的!”刘晓飞看着林锐。

林锐含泪点点头:“我是一班的兵,我们班长说过,一班没孬种!”

“好了,别感慨了!”刘晓飞一拍他们俩,“走吧!我请客,想吃什么,你们说!”

“我想吃一条鲨鱼,你请的起吗?”张雷说。

“好你小子!”刘晓飞倒吸一口冷气,“我就请吃红烧鲤鱼了,你爱吃不吃!”

大家哄笑,方子君扶起张雷,刘晓飞拉起林锐。几个年轻的军人说着笑着,往门外走去。

“张雷,晓飞,明天我就回大队了。”席间,林锐拿起酒杯。“我其实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我就是个刺头兵。但是今天,我要敬你们二位,还有两位……嫂子,谢谢你们一直这么照顾我。”

“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嫂子啊!”何小雨高叫,“我是你兄弟!”

林锐笑:“是不是嫂子,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是干部我是兵,这杯酒我先敬你们!”

他一饮而尽。

“别说什么干部什么兵。”刘晓飞说,“生死过的就是兄弟,何况我们现在还不是什么干部。”

“就是,”张雷说,“我们都是自己兄弟。”

“对于军人对于生死,我以前没那么多感触,经过这次战斗,我长大不少。”林锐说,“现在我们都举起酒杯,为我们能从战斗当中,活下来!”

大家都很肃穆,起身举起酒杯。

“为活下来!”刘晓飞说。

“为活下来!”张雷说。

众人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林锐说,“我想,敬给老赵。”

都沉默了。

“老赵是个罪人,但是他不愧是个汉子。”张雷说,“这杯酒,我喝。”

“我也喝。”刘晓飞站起来。

三个男人一饮而尽。

“老赵是谁啊?”何小雨好奇地问。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刘晓飞严肃地说。

何小雨哼了一声:“不问就不问!神气的你!”

“小雨,别闹。”张雷说,“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不能告诉你的。”

小雨吐吐舌头:“那我不想知道,你们都别说这个了。”

“老赵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晓飞感慨。

“可能已经毙了。”林锐黯然说。

沉默半天,不知道为老赵还是为别的什么。

“明年,我也考军校。”林锐打破沉默,“到时候还得两位大哥多照顾。”

“放心吧,你做我们俩的小师弟,不吃亏!”张雷挤挤眼睛,“我们著名的侦察系二宝就变三宝了。”

“三宝?”何小雨笑了,“那你们不成了太监了?”

方子君也被逗乐了。

林锐笑了一会,突然背诵起一首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刘晓飞和张雷跟上了,三个年轻的军人一起吟道: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两个女军人都傻傻地看着,似乎感觉到了冷兵器时代古战场的厮杀马鸣。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铿锵有力的朗诵结束,三人哈哈大笑。

“痛快!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