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见状惊诧不已,抬头再看那姑娘,面带羞涩,欲进还止的,夏浔心下这才明白几分,连忙扯起丁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把人家姑娘……怎么着了?”

丁宇道:“我把她睡了!”

“哦……”

“她现在怀孕了!”

“哦……”

“部堂大人,你别光嗷啊,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别人媳妇吧?“看您说的,我丁宇堂堂七尺汉子,能干那事么。”

“你那妻子,不是早就病逝了吗?”

“是!”

“那就成了,你娶了她不就完了么?

“可我那亡妻本是我家一位世交的女儿。我那岳父本来和家父说好了,要把我那亡妻的小妹子嫁给我的。”

“下骋了么?”

“还没呢,太小,我那小姨子到今年才八岁!”

夏浔心里一宽,拍胸脯道:“哈哈,这样就好办啦,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爹那里,我给你说合说合,把你家世交那边的亲事退了不就是了么。前些天,你爹不是也来过开原吗?我还和他聊过,挺和善的一个人,成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子宇大喜过望,连忙招呼那位姑娘:“了了,快过来,部堂大人说了,咱们这事,部堂大人包了,还不多谢部堂大人成全”

“且慢、且慢!”

夏浔面皮子一紧,说道:“了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呢?我好象听说过她是谁家姑娘?”

夏浔已经打了包票,丁宇一脸的轻松,说道:“了了姑娘是裴伊实特穆尔大人的女儿。”

夏浔吃了一惊,失声道:“特穆尔都司的女儿?”

夏浔真的有点吃惊特穆尔是一个女真部落的首领,同时是三万卫的都司,他这女儿生得俊俏,年纪看着也不算小了,谁知道许没许人家。像这样的部族首领,女儿若许了人家,十有八九便是其他部族领袖的公子,丁宇掺和在里边,这事儿若解决不好,就是一场大争端。

夏浔有点生气正想问个清楚,老远便有一个声音响起:“我那不肖女儿,躲到哪里去了?”

一听声音,了了便慌起来,忙道:“不好了我爹来了!”

夏浔赶紧道:“你俩去照壁后面躲躲,我去探探他的口气!”

二人不敢多说,赶紧向照壁后面跑去,夏浔则整整衣衫,快步向前迎去,刚刚走出几步裴伊实特穆尔提着马鞭就冲了进来一见夏浔忙侧身站在路旁,向他抱拳施礼:“卑职裴伊实,见过部堂!”

夏浔“哦”了一声,站定脚步问道:“裴伊实大人,何事如此匆忙?”

裴伊实狠狠跺了跺脚道:“咳丢人呐!”

夏浔明知故问地道:“什么事?沉住了气,慢慢说。”

裴伊实看看左右没有旁人,这才对夏浔含羞带愧地道:“不瞒部堂,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竟然与人有了私情!”

夏浔佯做吃惊地道:“竟有此事?”

裴伊实重重地嗯了一声,道:“这两天,那闺女总是犯恶心,我怕是生了什么病,请了郎中回来看病,结果人家号完了脉,便向我连声道喜,一问之下,才晓得这闺女竟然竟然是害喜!”

裴伊实气得连连跺脚,说道:“不瞒国公啊,这闺女慢慢地大了,我正琢磨给她说门亲事。前几天,刚跟铁岭卫的庆格尔泰说过了,叫他把小儿子领来,叫我家里的相一相,若是中意,便说定这门亲事,结果我那女儿……,丢人呐!“裴伊实恨恨地说着,又道:“我问她那小畜牲是甚么人,这熊孩子居然不说,我逼得紧了,她就跑了,我叫了家中子侄四处寻找,其中有人眼看着她躲进了这总督衙门!我那侄子不敢乱闯,知会于我,我才赶来。嘿!她倒知道往哪儿躲,琢磨着藏在部堂您这儿,就”

裴伊实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浔。

夏浔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愣了刹那,突然反应过来,夏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裴伊实大人,你可别误会!”

夏浔不辩还好,这一申辩,裴伊实更是认定了是他,不禁恍然道:“我说那丫头咋打死都不说,哪儿不好逃,便就逃来总督衙门!部堂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我裴伊实特穆尔是你的手下,官儿比你小,可我那闺女却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子啊,部堂大人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帐啊!”

夏浔欲哭无泪,摊开双手无奈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把我冤得,飘泼大雪啊!”

裴伊实特穆尔道:“哪年雪不大呀?跟这事有啥关系,部堂,我家了了可是个好孩子,她少不更事的,叫你唬弄了这清白身子去,你可不能不认帐!虽然我裴伊实在你手底下做事,可也不能叫人家说我为了升官发财,拿自己家闺女去陪上官睡觉,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个交待!”

“爹!你胡说甚么呀!”

夏浔正哭笑不得,了了特穆尔听她爹说的实在不像话,忍不住从照壁后面闪了出来。

裴伊实一见女儿,不由喜道:“你果然在这儿!部堂大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咦?丁都司,你做甚么?”

丁宇哪能让自己的女人去独自承担,一看她跑出去了,忙也闪身出来,站到她旁边,拉起了她的小手,裴伊实特穆尔见此情景,不禁惊疑起来。

夏浔松了口气,说道:“裴伊实大人,你消消气这个事儿

裴伊实直勾勾地看着丁宇,突然道:“是你?”

丁宇虽然生了一颗吞天的胆子,可是睡了人家闺女,现在人家老子找上门来也心虚得不得了,他臊眉搭眼地站在那儿,讪讪地道:“裴伊实大人,这个……我……我和了了……其实……”

裴伊实看他吞吞吐吐的,已然明白过来,他大步走到丁宇和了了面前,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了了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地缩向丁宇,丁宇忙用手臂护住她。

裴伊实绕着两个转了一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得娶她!”

“啊?”

对于裴伊实如此反应,丁宇的反应有些呆滞,以为双方要大打出手,匆忙赶上来劝架的夏浔也听得呆在那里。

裴伊实把牛眼一瞪,喝道:“咋?你不愿意!别看你比我官大,你还是侯爷,你占了我家闺女便宜,你敢不娶她,我就跟你没完!”

“愿意!愿意!”

丁宇和了了担心了老半天,万没想到这个老丈人竟是这般反应,一俟明白过来,丁宇立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开心无极限。

夏浔啼笑皆非地看着这对活宝”心中不无艳羡:“瞧瞧人这老子,何等开通!唉,想当年,为了梓祺,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好打!”

萌芽资暖律,养育本仁心。

顾彼苍生意,安知命力深。

气侯三阳始,勾萌万物新。

雷声初发号,天下已知春。

春风春暖、春华春色,春盘、春饼、春酒、春幡、春燕、春蝶,簪春huā、戴春娃,普天皆春色,辽东尽样辉。

辽东风俗,立春之后,无分贵贱,竞食箩卜,名曰“咬春”脆生生、甜丝丝、白润润的一片萝卜,琼瑶一片,嚼如冰雪,品之的确大有春的味道。

一年之计在于春,辽东以全新的面貌迎来了新的一年。

了了特穆尔和丁宇的婚事就定在这个春天,丁家和特穆尔家正在热烈地筹备着婚礼的事情。而整个辽东,也正像操办喜事一样,紧张地忙碌着,这是一个不同往年的春天。

张熙童正在紧张的筹备着童试,这可是辽东自归附大明以来,破天荒头一回有了自己的府试,自然要格外予以重视。童试包括县试、

府试、院试三个阶段。

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连考五场,通过后再参加由知府、

知州主持的府试,连考三场。顺利通过县试、府试的人便可以称为童生,参加由辽东学政、学道主持的院试。院试合格后才可以取得秀才资格。

对此夏浔也异常重视,此刻正对张熙童谆谆教诲着:“秀才以下乃至童生的录取,可以酌情放宽条件,不要学那些食古不化的腐儒。辽东的底子薄,文教本来就不甚发达,如果今年的童试结束,考中者寥寥无几,必然重挫辽东学子进学求教的信心,不利于辽东文教的普及。

不要削弱了他们求学的积极性,去年就学的,多是辽东大户人家和归附诸部首领的子弟,今年还要扩张的,不能因小失大。

再者说,学识毕竟只是一方面,苦学一辈子,毫无办事能力的书呆子有的是,真比起这批学子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张熙童恭恭敬敬地应道:“是是是!下官明白!”

“好啦,知道你在忙,忙你的事去吧,亦失哈马上就要起程了,本督要去送他一送。”

“是是是,下官告退!“张熙童一走,夏浔便立即出府,打马奔了北城,亦失哈的车队马上就要启程,赴奴儿干地区招抚了。

奴儿干地区包括黑龙江、精奇哩江(今俄罗斯结雅河)、鸟苏里江、松huā江流域及库页岛(今俄罗斯萨哈林岛)等地。随着大明在辽东的地方官府影响力越来越大,辅射到周边地区,许多部落纷纷归附,奴儿干地区的一些部落首领也向夏浔频频递出了橄榄枝。

朝廷对奴儿干很有兴趣,朱棣在下发辽东的旨意中多次表现出对奴儿干的关注,这一次,亦失哈奉旨组建了一个由商贾、儒生、僧侣组成的庞大队伍,开赴奴儿干,就是要去宣抚奴儿干地区诸部:登库页岛,亲抵海外苦夷:接见奴儿干地区心向大明的部落首领们,并在那里建一处寺庙,弘扬佛法。

亦失哈这一趟去,带的不是刀枪弓弩,而是粮食、丝绸、瓷器、茶叶和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通过这次巡抚,建立通商和文化关系,并且游说当地部落,重循元朝时候的海西东水陆城站,在江边的森林和草原上,趟出一条更加漫长的丝绸之路。

这,只是一个开始。

送了亦失哈离开,夏浔又奔向都指挥使司衙门,那里征募士兵的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在这一点上,辽东大族和少数民族部落的首领们比一般百姓更加拥戴,他们比一般百姓更具远见卓识,他们送了一些子侄去读书,再送一些子侄去入伍,家族里还要经商、种地、开办各种匠作作坊。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浅显的道理,这些大家族比任何人都明白的更彻底。

夏浔以经商为突破口,由商贸而立署,由立署而集权,继而大力发展农耕,通过吸引招募、降俘转变等方式,提供大量优惠政策,促进农业发展,农兴则民生,民生则建衙,衙门复建,便改革屯田、改革军户,间之以文教普及,横跨三个年度,终于给辽东趟开了一条新路。

稳扎稳打的,在此基础上,以辽东为基地,向东北更远的地区悄悄探出了第一只手……

都指挥使司府前,诸将领、诸官员、诸部首领,参军的子弟以及送亲人参军的百姓,将正、左、右三条大道拥挤得满满当当,汇聚成一条人的河流。

府门前面宽广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披着一匹巨幅的红绸,石碑基座周围,有睢刻精致的石栏围着,前面置一书案,案上摆着一只酒杯,杯中斟满美酒,对面所有的人,每人都或捧杯、或捧碗,肃然而立。

夏浔站在案后,对着所有在场将士、部属、子民们慷慨陈词:“…百姓之休戚,官吏之贪廉,粮储之丰耗,兵旅之强弱,地方之安危,皆赖于我辽东军民、吏民、汉胡亲同一家,合心戮力!诸君若同我心,请满饮杯中美酒!”

“干!干!干!”

应者如山,声涛如海,一杯酒喝罢,夏浔回首,扯住那红绸奋力一挣,红绸火焰般涌落,缓缓闪出碑上两行硕大的金字:“日明月明大明一统,君乐臣乐永乐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