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所承担的事情,其实并非杂差,张俊吊然是有意把他掉开,但是让他管理这一块事务,却也不算是排挤,相反,这还算是个肥差烽搓是辽东防务的重要组成部分。辽东地广人稀,且与草原接壤处,没有那么多易守难攻、一夫当关的险隘,草原上的人来去非常方便,而辽东驻军再多,也不可能把辽东布署得密不透风,除非他们在辽东再建一条绵延千里的长城出来,这样,烽拖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因为它是重要的通讯工具,紧急军情需要它的传递,一旦遇有敌袭,各卫所官兵才能迅速调运,有的放矢。再者,烽娓建设的支出是一笔难以统一标准的款项,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主持这一块事务,其实是颇有赚头的。

可唐杰自然志不在此,他依旧每到一处,便绞尽脑汁地进行挑拨、煽动,或者用极其粗暴的手段对被裁撤士卒进行打压,以激起他们的反弹。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张俊和万世域都已经了然于心,岂能任由他煽风点火,于是开原通判莫可就成了他的跟屁虫,他在哪儿出现,莫可只比他晚到一步,随即就会出现在哪儿。

莫可忽然发觉,唐杰的所作所为,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在经过唐杰的粗暴打压之后,他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一番说教,官兵们的接受程度居然出奇地高。唐杰可不知道自已的破坏反而起了反作用,依旧孜孜不倦地行动着。

这天,唐杰巡视到了定辽中卫所在的凤凰城,在这里暂停之后,又奔了汤站堡。

从定辽中卫到汤站堡之间的烽凝,都建在险峻的高山上,一有声息,烽烟马上可以燃起,轻易不会被人偷袭敲掉。不过,哪怕是天堑,其牢不可摧也只是相对的一种说法,这世上就没有不可破的险关,过于信任死物,或者建设上有所漏洞,难免就会为人所趁,烽凝建设要委派最高级别的官员统筹、建设、管理、修缮和整囿检查,就是这个原因。

唐杰登上一处烽疑,装模作样地检设了一番堡内堡外的建筑和装备,便就士兵们最关心的问题解答起来。裁军的消息一传开,就引了辽东所有卫所官兵的广泛关注,现在有都司衙门大员到了,地方上的士兵和将领们自然会就此事问个明白。

唐杰并没有造谣生事,那样很容易留下把柄。

可是要想煽动士兵不满是很容易的,在说话技巧上注意一下就行了,该解释的政策忽略一下,容易叫人误解的地方说得简单一些,很容易就能激起大家的不满。在守墩士兵沸反盈天的愤怒目下,“胜利完成任务“的唐杰便带着自己的两百名亲兵施施然地上路了。不知不觉问,他便踏进了反天刀徐宁的包围圈。他们早从丁宇那里掌握了唐杰的详细行程,早在这里好整以暇地做好了准备。道路两侧的丛林和野草地里,早已悄悄埋伏下了数百名勇士,这些人都是随反天刀一齐束手就擒于张俊的绺子,他们现在依旧是一身绺子打扮,因为他们今天扮的是曾秃子的旧部,伏击官兵,报复泄愤来的。

丛林中埋伏着一些反天刀的人手,而近处,甚至就在道路两侧二三十步远的地方,埋伏着另外一些人,他们在地上掘了土坑,再用木板铺了草决做为遮掩。如此部署,就算唐杰的亲兵骑在马上,也无法注意草丛中的这些异样,除非他们走到近处。

而这里是远离最有可能发生战事的西部防线的,这儿已经过了凤凰城,再往前去就到镇江堡,隔着鸭绿江看到对面的朝鲜人了。这里只有一些归附大明的女真部落和高丽部落,能有什么危险呢?唐杰的两百亲兵都骑在马上,视野开阔,触目所及,不见一个路人,所以毫无戒心,很悠然地一步步踏向死亡陷阱。

突然,一声霹雳般大喝,近在咫尺出,一条大汉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张开猎引,一箭射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明军猝不及防,中箭落马。随即,草丛中陡然跃出许多人来,提着猎引乱射一气,反正两百骑人马就在路上,根本无需瞄准。

这一通乱射,自四面八方骤然而至的淬毒箭矢,便像镰刀割麦子似的,齐刷刷放剧一片,紧跟着后路也被人截断了。亡命徒们从树林中蹿出来,挥舞刀枪疯狂扑至,与仓惶结阵自保的明军战作一团。

“杀鹰大,为曾大哥报仇,杀呀,杀呀!”

反天刀领着人,打着曾秃子的幌子,玩命地扑上去,唐杰的亲军猝不及防之下,已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射落,现如今对方的人数数倍于已,如何还能抵敌,片刻功夫,道路上便血腥遍地,伤亡一片了。

唐杰又惊又怒,喝道:“向前冲,冲出去!把这些胆大包大的贼人甩掉!”左右亲兵护着他,拼命向前冲去,这两旁不是一望无垠的旷野,矮山树从,无从逃逸,后路既断,唯有向前冲出尚有一线生机。指望身后烽娓中那些守军来救命是不可能了,且不说已经走出了二十里地,他们根本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算看到了,他们刚刚信了唐杰的挑唆,对朝廷充满怨恨,肯来救他才怪,十有八九是要装聋作哑的唐杰的亲兵训练有素,都是他从北京带来的精锐战士,临危而不乱,他们也知道这时候防御必死,向前冲去尚有一线生机,当下把唐杰护在中问,拼死向前杀去。官兵们一旦定下神来,其纪律性和协调性远不是山贼们可比的,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打成了烂仗,协同配合的优势便无从展开。

道路狭窄,摆布不开,兵力又屈居弱势,前方全都是刚刚被射剧的人和马匹,左、右、后三方则是吃了疯龘药一般的胡子,如何还能逃走?反天刀手中一口刀迅雷掣电,就像当日领着人亲自杀向银车一样,勇不可当地冲向唐杰,仿佛唐杰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银山……

屠龘杀结束了,满地都是死尸,还有一些伤马,唐杰不是死在反天刀手中的,他是亲自挥刀斩杀了多名山贼之后,被两个山贼自后面用刚刚捡起的长矛刺中了腹背,继而被人乱刀砍死的。一地狼籍,反天刀下令彻底检查,死尸也要在要害上再捅一刀,决不留一个活口,连伤马都彻底杀了,做足了报仇血恨、鸡大不留的派头,这才带着自已的人呼啸而去。

“侯爷!小人不辱使命!”

一处山坳里,反天刀见到等候在那里的丁宇,立即兴冲冲地迎上去,他还有意地挺起了胸,叫丁宇看清楚他一身的血迹。

“把他干掉了?”

“侯苹放心,小人办事,妥妥的!”

“呵呵,好!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丁宇脸上带着笑,就这么笑着,腰间的刀突兀地便出了鞘,力劈华山,刀似匹练!反天刀满脸惊愕,他甚至来不及做出第二个表情,一颗人头便被丁宇一刀劈成了两半。

丁宇从袖中摸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低头拭着刀上的血迹,小心翼翼,非常仔细。他头也没抬,耳畔,箭骤如雨,声似蜂鸣,嗡嗡声中,无数枝利箭从两旁密林中泼雨般射出,这都是边军所用可穿三层重甲的狼牙箭,杀伤力与胡子们配备的猎引天壤之别。

丁宇拭净了宝刀,还刀入鞘,转身悠然而去,淡淡地吩咐亲兵道:“打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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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唐同知巡视各卫所烽娓,途经风云堡,不幸被辽东大盗曾秃子的部下报复泄愤,悍然杀死!”

丁宇站在夏浔面前双腿并起,双手下重,深深弯腰,满面沉痛。

夏浔大惊失色地道:“唐同知竟然被杀了?”

丁宇道:“是,被曾秃子逃走的部下给杀了!现场,惨不忍睹,不要说人,就连舢……他们都不放过,这仇当真是报得彻底,鸡大不留啊!”

夏浔大怒道:“混帐东西,堂堂同知,竟被一些溃匪给杀了,你们剿匪是怎么剿的?”

丁宇顿首道:“国公恕罪!曾秃子的盗伙占据险山峻岭,攻之实在不易。反天刀徐宁弃暗投明,归顺了朝廷,有他带路,我们在王家铺子曾秃子相好的家里蹲守了好几天,才把他逮住杀了,结果趁夜袭龘击他的山寨时,因为道路险峻,还是被他们的一些余党趁乱逃了,那一战惨烈无比,徐宁也在攻陷山寨时,被寨上的山贼杀死!”

一旁,瘸着一条腿的徐泰和吊着一条胳膊,身上缠满绷带的梁癞耀连连点头,含泪道:“国公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反天刀决定归顺朝廷,他们是知道的:反天刀随丁宇去袭龘击辽东第二大匪帮曾秃子,他们也是知道的;他们甚至见到了关在牢里的曾秃子的几个亲兵,和被请来做证的韩寡妇,韩寡妇证明,曾秃子是反天刀一刀结果了的,曾秃子的亲兵则证明,他们被逼着骗开山门之后,反天刀是第一个带人冲进去的,然后,他们听到的就是反天刀为国捐躯的噩耗了。

夏浔在厅中踱步良久,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对丁宇说道:“有关唐同知为国捐躯的经过,你写的详细些,这是要报备南京五军都督府并为他申请抚恤的。”

夏浔说完,又对徐泰和梁颖耀道:“徐宁已经是朝廷的人了,他的死,不只是你们的私仇,也是朝廷的事,朝廷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你们两个熟悉辽东各处山头的绺子,此后剿灭辽东绿林道,还须大力借重于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好好养伤,来日为国立功,报仇雪恨!”

离开夏浔的公署,丁宇粗声大气地道:“这事儿没完,你们放心,剿除辽东绿林,尤其是杀光曾秃子的余孽,全都包在本侯爷的身上。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等你们立下功劳,本侯爷替你向皇上请道旨意,封你个高官厚禄,便有莫大的前程。跟着本侯爷,就是要吃香的、喝辣的,本侯爷亏待不了你们。”

徐秦和梁巍耀感激涕零:“是是,还请侯爷多多成全!”。三更一万,再求月票!今天都六号了,还有保底月票木投下来的朋友们,快快投下来吧,事不过七呀!